僕人把門關好出去,諾大的廳里全是坐滿了的李家人,韻汐是小小輩低頭站着伺候,按理若非事關她娘她也無權留下的,坐在正中留着花白山羊鬍的長者開口,他音嗓厚重獨有氣勢
「今日族長請我等來,不知是有何要事?」
聞言李尚書坐在子輩首位蓋了茶杯,周圍人也慢慢靜下來,他緩緩開口
「今日請各位長輩來,是因為家中一些事情,母親因為一些事要在下休妻,於是請眾位長輩來勸導勸導」
仍是儒雅的樣子,說出的話也語氣平靜,眾人一聽有些驚訝,族長有兩位平妻是族裏公開的事,其實這是不符合大家規矩的,只是一位主內,另一位終年難露面,也平靜過了這些年,這要休妻是修的哪位,對族裏事情不清不楚的小輩們疑惑了,而長輩們卻是心神領會。
正中的長者微微嘆了口氣「族長休妻是大事,既然族長請了我等來便是信任我等,具體事情還請族長細細告知」
李尚書簡單的將事情矛盾三言兩語說完,有人皺了皺眉頭,這事說大不大,鬧到族裏,應該不那麼簡單。無人開口,大約過了片刻還是老者接了話,他是族中最為年長的老祖自要發言
「這事情還連着當年的舊事,這原是族長的家務事,但族母德行卻也關係到一族安危,我等還是聽聽族長的意思」
活了一把年紀,在不聰明也成精;既表明了立場也不得罪,果然李章氏一聽便咳了咳,好在她還是知輕重,沒輕易開口,李侍郎接過話繞了兩句就遞給了她,李章氏開口也不說別的,就哭哭啼啼數着美人這些年的不是,不孝敬長輩,未繁衍子嗣…條條數的有板有眼,祥安夫人在旁安慰勸諫,更加凸出她的賢惠。
哭了好半晌她才歇了氣抹抹眼淚「這樣的婦人,我們哪敢要,長輩說娶妻娶賢誠不欺我,光有樣貌有何用!」
長輩們應承點頭,李尚書則低着頭,老者開口
「這些年確實都是祥安夫人主持着內宅對李家功不可沒,我們也都看得見,不知族長怎麼看」
眾人望向他,只見他抬頭神色莫名望向這邊「柳氏這些年確實在荷塘不曾出來為母親請安」只說這麼一句,旁人便明白是認了李章氏所說,要休了,不是說族長很愛重這位的嗎,肖揚急的坐立不安。
老者瞭然,正要開口就聽門口下人敲門,通傳說是柳家柳大人來了,眾人相互看看,這柳大人是誰,是柳家唯一當官的柳家三郎,洛城一俊也是美人的親弟,官場上職位雖落了李尚書兩個段位,卻也是五品官員,無事不登三寶殿,柳家來得這樣巧?
老者直接讓下人請人過來,李章氏憤憤瞪着美人,顯然認為是美人尋來的。下人領着一個紫衣白襟的的年輕人進來,來人玉棺繯發,面容秀麗,闊衣紫衫寬擺打扮一點不像當官的,倒像哪家的玉面郎君,韻汐不由不感嘆果然是一家子好基因。
柳恃先面色淡然的進來,不動聲色打量了美人一眼,進而才上前向李老夫人行禮,他剛站直身子,就聽見老婦人冷笑「柳大人日理萬機,今兒個是吹了什麼風了把柳大人吹來了,我李家蓬蓽生輝呀」
柳恃先聞言對着老婦淡笑兩手握於前儀了儀「李夫人言重了,今日不請自來,確實是有要事相求,還望李夫人不要見怪。」說這對在座的人和藹地笑一笑「家父最近病榻纏綿,病囈之語之時極為想念多年未見的長姐,於是便讓在下前來尋一尋,看看長姐是否還健在人世。說來我也十幾年未見到長姐了,還望李夫人看在家父為人父母不易之心,允許我見見長姐,讓長姐回娘家陪伴父母一二,在下謝過李夫人仁義」態度客氣溫雅,聲調平穩,話語的意思卻暗指李家苛待媳婦不允人家女兒回娘家盡孝,這是德行有虧的指責。
老婦聽了氣得拍桌子,驚得上首的老者鬍子抖了一抖,她唾沫橫飛得反駁「柳大人說的什麼話,我們李家再不濟也是世家大門,怎會不讓媳婦回娘家盡孝。這柳氏這些年不敬重我便罷,盡然連家中父親病重的也不盡孝,還要自己哥哥上門來尋,這樣的婦人實在德行有虧,還請眾叔伯好好評評理」
說着用帕子捂起嘴一番話顛倒黑白,她自己說完還厭惡的撇撇美人,李家人臉色皆是陰沉沉,這不是指他們李家家風不正嗎,美人仍是淡淡的,柳三郎也是面色淡然,這便能看出兩個小世家不同的門風來了。
美人旁的女子這時開了口,她摸摸頭上錦帶傲然望向李夫人「老夫人此言差矣吧,我怎不知元娘還有不願回家之心。反而是有人從中作梗不放人吧」說着看了祥安夫人一眼「今日我一直陪在元娘身旁,原就是陪着元娘來求老婦人應允回家探親的,誰曾想才一見面老夫人就對元娘破口大罵,毫不留情。怪她私自出荷塘不敬長輩云云,現在又請了族中叔伯來條條框框定罪。現在元娘弟弟找上來,又反過來怪罪元娘不回家盡孝,呵呵,我還不知哪家女兒如此受糟踐。沒長輩應允不能出門,想回家看看病重父親就要被休,李家門風實在嚴謹,讓人懼怕」說完癟癟嘴嘆了口氣,有些感概的樣子。
一番話冷嘲熱諷毫不留情,完全不把李家放在眼裏,然而李章氏只臉黑得盯着她,卻不敢開口得罪。族中也無人接話,大家都知道這女子身份不一般,況且族長休妻若因為此實在讓人笑話。
李侍郎沉着臉望向她「若是如此,元娘為何不跟母親解釋清楚,不過是自家事,非要鬧得母親怪了她不敬重長輩,請了叔父來勸和的地步,難道元娘是等着看娘笑話嗎?」
李侍郎把自己摘出來,說得一切都是李母的意思般,話里又暗怪美人。美人低低笑了,笑得嘲諷美的驚心,李家小子們都在偷偷打量她的美貌,長輩們齊齊皺眉。美人可不管李家如何看,這一笑到把李侍郎的臉給笑紅了,美人邊笑邊站起來,今日第一眼看向李侍郎,說出的話疏離憤慨
「侍郎大人息怒,我豈敢。從嫁與你起我便是砧板上的魚,哪有反抗之力;今時今日我還未說一句話就鬧到如此地步,又有何原因來怪我,如何不過是找個名頭休棄我罷了。若是如此,我也不願再受折辱;我從豆蔻年華到如今,被你李家一關荷塘十來年,訴求無門,不得見親人;如今家中父親病重都最後知曉,你們李家卻仍不准我回家盡孝,欺人太甚。若你們李家瞧我不上,便不該誤我年華,還免我受蹉跎折磨,今日我父兄既然找上門來,為不辱家門我只有自請離去,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家盡孝,若你要休我就要拿出堂堂正正的理由來,否則即使對薄公堂我也要為自己討個公道」
雖不聲淚涕下,卻也讓人感受到憤慨決絕,美人這些年關在荷塘是憋屈極了,為了女兒不會再任人欺壓。自請離去?李家人相互看看,李侍郎望着美人也很驚訝,似乎發現當年的清冷佳人也落入凡塵般會告狀會辯解。
同時臉色也沉下去,這話不說清楚,李家就要受苛待的名聲了,李章氏陰測測的瞪着柳如霜,若不是顧及門面,她那發抖的拐杖下一刻可能就要敲到她腦袋上去,眼神更恨不得吃人,這樣的家醜這賤人居然當着所有人面撕開,讓她李家無顏,實在讓她咬牙切齒。她使勁敲着拐杖
「反了,反了,這賤婦胡說八道……」柳三郎這時站了出來,截斷她的話。柳恃先儀了儀轉過來望向李侍郎「長姐十幾年未回家中,未嫁前長姐最是戀家,家人還因此疑惑,是父親說長姐嫁了人便應如此多想婆家少親娘家才是為婦之道,我們便沒多來叨擾,現如今聽長姐這一席話,此事另有緣由,長姐在李家受如此待遇,還望李侍郎給我們柳家一個交代,若長姐有錯我柳家絕不包庇」
這話便是上升到柳家與李家兩個小世家的事了~若不是柳如霜的錯,那麼柳家就絕不善罷甘休。
李侍郎聽得明白他習慣性的正了正面色「柳兄息怒,此事並非如此,你別聽一面之詞,我與元娘相識於微末情意深重又怎麼會捨得薄待與她,此事我稍後再向你細細說來。今日之事既然是個誤會,我也向柳兄賠個不是,是我見家母傷心沒仔細詢問才鬧出的事,是我對不住元娘,還請柳兄責罰」
姿態放得足夠的低,情真意切,卻是為了大事化小。柳三郎看着他「那麼還請尚書大人有什麼話當面說清楚,免得誤會不清不楚,消磨了兩家情誼」這話是必須要有個交代。
李家人這時也蒙圈了,不是族長要休妻麼?怎麼鬧成柳家來找不是了。老者摸了摸鬍子,李侍郎嘆了一口氣,臉上很是無奈「此事說來話長,但今日既然鬧到這樣,我也理應說清,這些年本是為了保護如霜,當年…」
他還未說柳恃先就抬手打斷,李尚書也停口,柳恃先臉色有些沉下去「李大人,既然這是我們兩家的私事,是否應該借一步說話,既然這些事你們瞞了我柳家這麼些年,李大人是否應該找個地方仔仔細細地說,太多人在場不太好說吧」面上仍是淡淡的,李侍郎笑了笑
「柳兄說的是,那就隔間請」韻汐也反應過來,這個時代流言致命,當年的事若傳出去,那美人要麼以死謝罪要麼常伴青燈了才能保住兩家門楣了,韻汐對柳三郎感激的看了一眼,而柳恃先這麼做也是因為涉及長姐,未雨綢繆多規避一二罷了。
李侍郎倒是無所謂給柳家這點面子,至於過後傳不傳出去就要看柳家的態度了,他眼睛眯了眯,吩咐下人去隔間備茶。李章氏也是明白這道理的,所以才會對美人肆無忌憚,她見柳三郎態度改變更加不屑,在她眼裏這些醫藥世家向來是沒什麼硬底子的,不過是群內臣。
她搖着扇子「華兒,那你就去跟柳家三郎解釋解釋吧,我與你眾叔伯說說話」她的意思李家長輩不管,不過當是兒女們小矛盾私下解決而已。柳三郎上前儀了儀
「老夫人年事已高,就不勉強了,只是這是兩家的事還是請幾位李家長輩做個見證的好,未免我們小輩之間說得不清不楚,過後再來叨擾」
若是李家不認真對待,過後柳家長輩難保不會出面,李侍郎只得點了幾個偏房的叔伯嬸嬸出來,不過是湊個數。下人來請,韻汐也跟着美人後面溜去隔間,耳邊充斥着李家人說美人的閒言碎語到沒人說她啥了。
眾人到了隔間坐定剛抿口茶,李侍郎就放下茶碗直入主題,他坐在上首神情在在把當年的事娓娓道來,當場的大多都心裏有數。都在看着兩個人面色,美人面上沒什麼變化,柳恃先則眉頭緊鎖,顯然他是第一次聽說,李侍郎看他面色憂愁眯了眯眼心。
且不說這事如何都是女子吃虧,他李家罰美人閉門思過並不為過,當今崇尚守潔女德之風,出了這事沒休了美人李家也能被贊門風高潔,這就是古代的風氣他自然不怕麻煩,手裏接過婢女遞來的茶,看着柳三郎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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