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樂異揚聊起與褚餘生辭別的事情。來紀雲笑着說道:「褚餘生那個老頭子是故意調侃你,你還以為他是好心呢!」樂異揚滿臉疑惑,問道:「來姑娘,在下不明白。還請你明示。」來紀雲道:「褚餘生先誇讚你一番,說你資質不錯,然後在讓你參加武林大會,你哪裏還好意思拒絕?」樂異揚仔細一想,確實如此,可想到參加武林大會是自己昨晚親口所說,在場眾人皆已見證,也不能說是褚餘生故意設套讓他轉進去。
來紀雲見他所有所思,開口道:「樂公子不必擔心,現在還有一年時間,你可以好好練習武功。」
樂異揚想到褚餘生說的「謙虛、知禮」四字,心頭不禁一怔,知道他已經洞穿自己的身份,憂慮地說道:「來姑娘,我只是一介書生,哪裏會什麼武功?習武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就算我從現在開始學習,一年半載又能學到什麼?不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來姑娘,武林大會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是要去的。」
來紀雲見他神色幽暗,便安慰他道:「樂公子,雲兒可不這麼看。誠然,習武是需要時間來積累,但更重要的是天賦。有些人三五年便可練成絕世武功,有些人諤諤然一輩子也只是會些皮毛功夫。」樂異揚頷首贊同道:「來姑娘所言不假。天無絕人之路,我又何必在這裏杞人憂天。且走一步再看吧。」來紀雲笑道:「樂公子能這麼想,那是最好不過。此地荒山野嶺,恐有野獸出沒,我們還是趕緊趕路。」樂異揚道:「好的,趕路要緊。」說完,兩人騎着馬在樹林裏飛快地行駛。
過了兩個時辰,太陽已經升到正空,如今正是冬季,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整個人顯得格外精神。又行了十餘里路,樂異揚和來紀雲終於離開靜夜山地界。
離開靜夜山,朝東行五里路,便見到一條蜿蜒而過的小河。河水自西北而來,河面寬不到二十丈,兩岸長滿了齊人身高的茅草。過了這條河,往東南方向再行百餘里,就到了衛州城。此刻已經接近午時,小河四周人煙稀少。兩人沿着河岸走了數里路,才隱隱約約看到一隻敞篷船在靠近岸邊的水草上隨波漂動。
樂異揚和來紀雲走上前去,發現船舷上靠着一個正在打盹的少年。來紀雲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喂!現在還開船嗎?」那個少年被她這樣一拍,立刻醒了過來,他用手揉揉眼睛,沒精打采地回答道:「姐姐,你們要過河,我開船便是。不過走一趟要五文錢銀子。」
來紀雲笑着說道:「好的,那你起身開船吧。」說完伸手去取銀子。熟料樂異揚已經將銀子遞過去,並說道:「小兄弟,不好意思,中午打擾你了。」那少年見來人這麼客氣,頓時來了精氣,朗聲說道:「哥哥、姐姐快上船,我這就送你們過去。」
樂異揚和來紀雲正要上船,突然聽見身後人聲嘈雜。兩人回過頭,吃了一驚,只見十餘名鄉民打扮的人,正惶恐地着朝他們跑過來。來紀雲見他們來勢洶洶,下意識摸了腰間的千形劍。
這些人到了岸邊,都爭着往船上擠,並囑咐快點開船。那少年見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將船槳放到船沿上,揮舞着手招呼道:「大家不要着急,船上還有空位。」
這群人哪裏聽得進,連人帶行李一塊擠進船中。樂異揚與來紀雲對視一眼,讓她先上船,自己則最後才上去。那少年見所有人都已做好,方才揮動船槳在平靜地河面慢慢向對岸滑行。
樂異揚仔細的觀察這些鄉民,發現他們神色慌張,不停地朝來時的方向張望,於是好奇地問道:「各位叔叔嬸嬸,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大家這麼着急上船?」其中一人應道:「公子有所不知,剛剛從北方來了好多人,這些人穿着奇形怪狀的服飾,騎着大馬,拿着尖刀,後面還跟着一輛馬車。我曾聽村中老人說過,他們就是契丹人,十年前在我們衛州殺人如麻。」
這時,一個抱着小孩的年輕女子大聲哭道:「如今這些惡人又來了,我們只有趕快逃走才行!可憐我懷中的孩兒,她才七個多月大,竟然也要和我們一起不停地逃命。契丹人殺人不眨眼,連小孩子都不放過。要是被他們抓住,我怎麼向她遠在京城當差的爹爹交代。」說罷便淚如雨下,一船人聽後,都很傷感,幾個中年婦女都過去安慰她,說道:「還好我們跑得快,那些契丹人才沒有追上我們。」那女子抽泣地說道:「逃逃逃,什麼時候我們才不用像今天這樣,在離邊境數百里的地方還要擔心契丹人打過來。」那幾個中年婦人聽後,都啞口無言,相互望了一眼,又坐回原來的位置。
船剛剛行到河中央,就聽到對岸有人呼喊停船。來紀雲回頭看了看,看見那邊有一個中年人在對着她招手,他的身後是馬匹揚起的大片塵土。樂異揚回頭忘了一眼,轉過身對那些鄉民說道:「各位叔叔嬸嬸,你們說的就是岸邊那些人嗎?」這些鄉民遠遠就望見了那些契丹人,這時連連點頭,又驚恐焦躁起來,急忙叮囑那少年千萬不要停船,並催出他趕快朝對岸划去。
那些契丹人到了岸邊,站成一排,不停向對岸張望。這些人身穿褐色緊身服飾,腰間佩着長長的尖刀,頭上髮飾與漢人截然不同。他們四處打探一番,發現除了河面上的漂着的那隻小船,再無其他可以用作過河的工具,於是氣得在岸邊直跺腳。
過了一會,一輛兩匹白色駿馬拉着的馬車緩緩駛來,馬車在眾人身後停下。那些契丹人趕緊朝兩邊移動。一位身穿白衣裙的少女緩緩走下馬車,她的身後跟着兩位相貌奇異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人額頭兩邊各長着一寸左右的稜角,另一人的鼻子和嘴巴都較尋常人稍微突出。那女子走到岸邊,那些契丹人都跪下向她行禮。那女子微微頷首,示意他們起身,然後徑直走到河邊,眼睛望着河裏的那隻船。
樂異揚在船上與岸邊那位少女對視一眼,只覺她美得讓人驚訝。來紀雲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悄聲說道:「樂公子,你猜那些契丹人會怎麼做?」樂異揚目不轉睛,仍然望着那個女子,輕輕說道:「來姑娘,在下哪裏猜得出那些人心裏在想些什麼。不過他們沒有船過河,那女子似乎並不着急。真是奇怪!」來紀雲聽後,灑笑道:「活該過不了河,誰叫他們當年在中原殺了那麼多人。」
那群契丹人本是契丹皇宮的大內侍衛,這次是奉皇帝耶律德光的旨意護送公主耶律鍾盈出使晉國。耶律鍾盈身後兩人是宮中的侍衛統領,一人姓鹿名萬理,另一人姓鶴名連天。契丹使團一行人剛到衛州境內,那群鄉民就誤以為是契丹軍隊打了過來,於是連夜收拾行李往南邊逃去。
那些侍衛眼見小船離岸邊越來越遠,每個人都惱怒不已,其中一人跪下說道:「屬下無能,竟讓那條小船從眼前逃走,請公主殿下贖罪。」耶律鍾盈嘴角微微一笑,並沒有責備任何人,而是走上前去扶起他。那名侍衛受寵若驚,急忙退後兩步,不敢再與耶律鍾盈正眼相視。
耶律鍾盈望着小船,無奈地搖了搖頭,等到小船快要到達對岸,她揮手對身後二人說道:「鹿叔叔,鶴叔叔,麻煩你們過去請那划船的少年回來。」
鹿萬理和鶴連天諾了一聲,飛身躍入河中,雙腳踏在水面,行走如臨實地。樂異揚在船上遠遠望過去,心中不由得驚嘆兩人上乘的輕功。
小船剛剛靠岸,還未來得及立穩,那些鄉民就嚇得四處逃竄。那划船的少年此刻顧不得收過河的銀兩,當即扔掉船槳朝岸邊跑出。
來紀雲跳到岸上,回過頭瞧見樂異揚仍在船上,急忙提醒道:「樂公子,你怎麼還不上岸。那兩個契丹人武藝高強,我倆不是他們的對手,當下還是避開為好。」
樂異揚點頭道:「來姑娘,我這就上來……」話未說完,鹿萬理和鶴連天已經離船不到三丈。來紀雲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當心身後!」急忙向前去拉樂異揚,卻還是遲了一步,兩人已經躍到樂異揚身前,擋住了他上岸的路。鹿萬理用漢語客氣地說道:「我國耶律鍾盈公主殿下在對岸,請你用此船將他們渡過來。」樂異揚看着兩人肅穆的神情,心中不覺一陣寒慄。
來紀雲正欲拔劍上前與二人搏鬥,樂異揚搖頭示意她不要為自己冒這個險。來紀雲站在岸上,眼睜睜看着樂異揚划船朝對岸駛去,急得在岸邊不停地走動,心中想着解救他的方法。
等到小船靠岸,那群契丹侍衛早已等得不耐煩,走上前用契丹語罵道:「臭小子,你剛才跑什麼,我們又不會吃了你。你讓我們公主殿下等會多時,看我們等會怎麼責罰你。」
耶律鍾盈輕輕「哼」了一聲,他們便不再啃聲。樂異揚抬起頭朝岸上望去,心中怦然一動。這個契丹公主年齡不過十五六歲,雖然是胡人,卻把好多漢族姑娘都比了下去。她面如桃花般細膩,眼如珍珠般明淨,眉如初月般修長,發如青絲般秀麗。「肩若削成,腰若約束」,潔白的裙子剛好沒過雙腳,一條紅色的飄帶系在腰間,左右兩側分別佩着一塊碧綠色的美玉和一把鑲有寶石的短劍。
耶律鍾盈在眾多侍衛的簇擁下走上小船,在船舷邊默默地站住,眼睛望着那些被船槳記起的浪花。樂異揚一邊躬身划船,一邊偷着她的背影,心想:「人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難道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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