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為買地的事,喬薇幾乎都跑成村長家的常客了,一開始村長與村長夫人對她刮目相看只是因為她有個能幹的兒子,可這些天相處下來,二人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踏實能幹的女人。
她年紀應該不到二十,比他們的大女兒還小,他們大女兒嫁到了鎮上,吃喝是不愁了,但不會掌家,多少錢也給敗乾淨,都快愁死他們了!
要是女兒能有小喬一半的頭腦,他們就阿彌陀佛了。
喬薇把銀子一錠錠地擺在桌上:「村長,你數數,看是不是五百兩?」
「不用數了,我信你,再說了,這錢也不是交給我,回頭我帶你上縣衙,把手續辦了。」村長頓了頓,疑惑道:「不過小喬,你這錢……哪兒來的呀?你別誤會,我不是懷疑你的錢來路不明,而是……」
喬薇明白村長的顧慮,年前她還是個一窮二白的小寡婦,家裏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拿不出來,吃了上頓沒下頓,兩個孩子瘦得皮包骨,如今卻衣食住行樣樣不缺,更是一口氣拿出五百兩銀子,着實令人起疑。
其實要不是從那什麼六爺手中打劫了一個錢袋,她還真湊不齊這五百兩。
不過這種事,自己知道就好,別講出來嚇唬村長了。
喬薇微笑着說道:「我在容記做生意,每天早上給他們供一百五到兩百個點心,每個點心十文,一天下來就有一兩銀子;我定期上山上打獵,兔子、野雞基本每天都能獵到,也能賣不少錢,您還記得我上次獵到的猛虎嗎?」
村長點頭。
喬薇接着道:「那頭老虎我賺了三十五兩,之後雖沒再獵到這麼值錢的,但積少成多,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羅大娘與容老闆都各自借了我一些……所以您就放心吧,我這銀子啊,沒有來歷不明的。」
關於皮蛋的事,她暫時沒說,一是皮蛋太值錢,說了恐惹人眼紅,二是容老闆也不讓她說,容老闆到現在還對人吹噓松花蛋是純天然、仙湖鴨子下的翡翠蛋。
村長不知喬薇花出去多少錢,單是從進項上來講,確實不少了,又有大老闆給她借錢,那便沒什麼可疑惑的了。
「你別多心啊,小喬,我也就是隨口一問。」村長笑着道。
喬薇理解地說道:「我明白的。」
下午,村長便帶上小喬,坐栓子爹的馬車去了縣衙。
因羅大叔在縣衙做庫房的管事,喬薇出發前帶上了從京城給他買的茶葉,羅大叔看到茶葉很高興,當即要泡給喬薇與村長喝,村長道:「下次吧,老羅,我們這兒趕着去找縣太爺蓋印!」
望着二人迅速離去的背影,羅大叔搖了搖頭,這丫頭片子,一晃都有錢買地了!
到衙門時,縣太爺正在收拾行囊。
捕快道:「你們來的可真巧,再晚兩日,縣太爺就要走了。」
「走?去哪兒?」喬薇問。
捕快笑道:「縣太爺升遷,到徐州任府台。」
喬薇不由地笑道:「那真是恭喜縣太爺了。」
她對這位縣太爺的印象極好,想當初她被三條惡霸追殺,就是他大公無私地將三條惡霸與吳大金抓進了大牢,他與丞相一樣,都是為民做主的好官。
縣太爺看了村長遞交上來的文書:「喬氏你籍貫何處?」
喬薇料想到縣衙會這麼問,來的路上已把答案想好了:「我原是滇都人士,五年前滇都地震,整個村子都被毀掉了,我不得已才背井離鄉。」
滇都地震一事,是她向老秀才打聽的,為的是偽裝一個合適的身份,那年地震死傷無數,官府不可能逐一去查證,再說了,她一個小寡婦,又不是敵國細作,犯的着花費心思去查麼?
果然,縣太爺沒再追問這個了,又問她家中還有何人時,得知她兒子便是這一屆神童試的小探花,眸中不禁浮現起了幾絲欣賞之色。
接下來的事情好辦多了,縣太爺毫不含糊地蓋了官印,讓喬薇在文書上畫押,本以為她不識字,想找人代簽,誰料她提筆,洋洋灑灑地便簽了自己的名。
只是那字——
有些一言難盡。
喬薇與村長回到村兒里已是傍晚,喬薇一天沒見孩子,想得心都疼了,健步如飛地回了山上,孩子們已寫完作業吃了飯也洗了澡,正趴在床上給小白捋毛毛。
羅大娘把姬冥修來過的事與喬薇說了。
「他又來了?」喬薇驚訝,上次她可是給了他足足五十個皮蛋,這才過去幾天,他們家就吃完了嗎?她哪裏知道丞相府人丁眾多,老太太又大方好客,來一個向人推薦一個,說我孫孫買的皮蛋多麼多麼可口云云,五十個里,只有三四個真正進了她肚子,其餘的,全被她拿去顯擺了。
「我給了他一壇,收了他十兩銀子。」羅大娘是知道容記的價格的,一個兩百文,那麼一罐五十個,合該是十兩。
喬薇乾笑:「您怎麼還收他錢了?」
羅大娘拉長音調:「怎麼?不該收?」
喬薇無奈地笑道:「他幫了我挺多忙的,我都不好意思要他錢。」
羅大娘沉下臉:「親兄弟也得明算賬!」
羅大娘不會承認,她只是在生氣那傢伙把周公子給嚇跑了,都不知他使了啥手段,愣是叫周公子跟屁股後頭着火似的,喊都喊不住!
喬薇對周公子沒太大感覺,頂多覺着他是個還算養眼的小鮮肉,要說男女之間的情愫是萬萬沒有的,所以她壓根兒問都沒問周公子。
羅大娘一瞧她這副樣子便暗暗嘆了口氣,這丫頭,是沒看上周公子啊……
周公子那般俊秀的人物,咋還是沒入她的眼呢?人家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學有才學,是個真正的秀才爺呢,又半點不嫌棄她生過孩子,她怎麼就是不喜歡呢?
當然羅大娘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的,小喬看不上周公子沒關係,還有吳公子、劉公子、趙公子……鎮上公子哥兒那麼多,總有一個能入小喬的眼。
……
莧菜汁兒發酵好了,紅色清水中冒起了白色的泡泡,喬薇把莧菜梗撈起來,莧菜梗可以做菜,但喬薇不大喜歡那種味道,便把這些菜梗扔掉了,剩下的泡泡水就是製作臭豆腐必不可少的汁液。
喬薇把買來的老豆腐碾碎倒入汁液中,蓋上蓋子靜置了三日,再打開時,罈子裏的湯水已經由紅色變成了淡綠色,水質是清的,但氣味很臭。
最後一步是把切成塊兒的壓板豆腐放入汁液中,切忌用嫩豆腐。
喬薇是四更天放的,到晚上她從田裏勞作回來時已經能夠撈起來了。
喬薇用青椒、紅椒與滷水炒了醬汁兒,再把乾癟的豆腐塊放入油鍋煎炸,豆腐塊在油鍋里膨脹了起來,那嘶嘶的油炸聲,聽得人大快朵頤。
兩個小包子都寫完了作業(景雲寫完右手換左手,望舒只負責磨墨),好奇地趴在廚房門口,想看娘親到底在做什麼,怎麼會這麼臭?
羅大娘是來給喬薇送醬蘿蔔的,一進門,差點被撲鼻而來的味道熏死!
「景雲望舒快進屋,別給熏着了!」她將倆孩子「轟」回了房,捂住鼻子,把蘿蔔丁擱灶上,「給,你要的蘿蔔。」
喬薇微微一笑:「多謝乾娘。」
羅大娘嫌棄地看着鍋里黑乎乎的豆腐塊兒:「這玩意兒能吃嗎?聞着就受不了。」
「您就放心吧,待會兒保管您吃了還想吃!」喬薇笑着說完,將炸好的豆腐塊兒撈上來,一塊塊擺入盤中,用筷子戳破已被炸成空心的臭豆腐,將醬蘿蔔一小勺一勺地放進去,再淋上自個兒炒的醬汁,撒上香菜碎末,一盤臭烘烘、好吃看得見的臭豆腐大功告成了!
醬蘿蔔又一絲甜味,醬汁兒有甜有咸,再配上豆腐本身的味道,爽口得不得了。
小傢伙吃得滿頭大汗,又辣又過癮。
羅大娘也連連點頭:「這菜好啊,聞着臭,吃着香。」
瞧,老少皆宜,誰還敢說臭豆腐沒有市場?
翌日,喬薇帶上醃好的黑色臭豆腐去了容記,與上次不同的是,這回大家可都在搶着吃了。
上回只用了簡單的醬汁,今日卻除了醬汁外,另放了香甜可口的醬蘿蔔,蘿蔔脆脆的,涼涼的,而豆腐是燙的、汁兒是鹹的、辣的,吃着特別帶勁兒!
容老闆放下筷子,將喬薇叫到了賬房,將面前的東西往喬薇手邊一推:「這是文書與契紙,你看看吧。」
喬薇翻開文書:「想通了?」
其實早就想通了,只是在希望喬薇等不及,來找他降降價罷了,但瞧她一點不操心的樣子,他便知自己這算盤是打不着了。
喬薇暗笑,與她玩心理戰術可不行,她是寧可放棄也絕不沉不住氣的。
喬薇看完文書與契紙,沒什麼問題,簽上了自己大名。
容老闆故作吃了大虧的神色:「東家都是年底分紅,平日裏你若是錢不夠用了,也可以預支一些。」
她打劫來的錢還有一點剩餘,皮蛋與點心也每月都在進項,買房子的錢省省應該管夠,暫時不必預支。不過將來的事不好說,萬一哪天她就需要一筆銀子了呢?
喬薇笑着應下:「行,我若是缺錢了,就來找你預支,不過,你預支的額度是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容老闆財大氣粗地說,倒不是他真的沒有限額,而是在他看來,小喬撐破天了也就是在鎮上置辦一套宅子,花不了多少。
喬薇暫時也沒想那麼長遠,說到底她前世並不是個正兒八經的商人,不過是為了生存,不得已從小學着做點生意,她真正的職業是外科醫生,那才是她最喜歡做的事,只是如今的現狀,容不得她有所選擇。
……
接下來的日子,喬薇開始着手建房一事了,那塊地面積夠大,單是住房占不了多少面積,游泳池她是一定要挖的,除此之外,還可以圍個菜園子。
「你打算做幾間房?」羅大娘問。
喬薇想了想:「我想做兩層樓。」
羅大娘一怔:「繡樓?」
繡樓她只在戲文里聽過,知道一些富家千金會住在繡樓里,又乾淨又漂亮,但造價太貴,老百姓可建不起。
喬薇如今可是容記的東家了,一棟繡樓還是建得起的,只不過,考慮了一下古代沒有防盜窗,真做二樓,怕孩子摔下來,又打消了這一念頭:「就做五間正房,三間偏房吧。」
她一間,望舒一間,景雲一間,賬(書)房一間,客房一間,偏房可以做在後頭,像一排後罩房:廚房、柴房、庫房,又不請丫鬟婆子,這些房間夠用了。
「那得不少錢吧。」羅大娘指了指自己屋,「這房子是八年前做的,三間正房、一間廚房、一間柴房,一個大後院兒,一個豬圈,花了差不多十五兩銀子。」
喬薇眉梢一挑:「這麼便宜?」
羅大娘嗔道:「十年前,現在可不止這個價了!想好做什麼房了嗎?」
喬薇猶豫了一下:「木材和磚房吧,青石也要一些。」
「你要青石做什麼?」羅大娘問。
喬薇促狹一笑,做游泳池呀!
古代沒建築公司,什麼都得自己跑,瓦匠、木匠、工匠,是從不同地方請來的,請人的事羅大娘包幹了,買東西還得喬薇親自出馬。
木材喬薇倒是不愁,山林里那麼多,隨便砍砍就夠了,愁的是青磚。
鎮上有個青磚場,喬薇去看了一回,便宜是便宜,可惜質量不行,她空手都能把它劈斷,這能是什麼好磚?
磚廠老闆:你難道沒考慮過是你力氣太大了麼……
「還有別的磚廠嗎?」吃晚飯時,喬薇問羅大娘。
「娘,我們要買磚嗎?」望舒眨巴着眸子問。
喬薇揉揉她熱乎乎的小腦袋,笑道:「是呀,娘要買磚買瓦,做個大房子!」
大房子?
好喔。
望舒開心地眯彎了眼睛。
孩子們原來也是渴望大房子的,這個認知,讓喬薇建房的欲望變得更加迫切。
四月十四,喬薇找上了京城西郊的一個磚窯廠,東家不在,接待喬薇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管事,姓裘。
裘管事將喬薇迎入了待客的花廳,和顏悅色道:「不知姑娘貴姓。」
「喬。」
「喬姑娘想買些什麼?」裘管事和氣地問。
喬薇道:「你這兒都有什麼?」
「青磚、瓦片、木材、石材,應有盡有,就看喬姑娘出不出得起價了。」
喬薇一笑:「裘管事真是直白。」
裘管事也笑了:「一看喬姑娘就是明白人,我便不與姑娘兜圈子。」
喬薇四下看了看:「我得先驗驗你的貨,看究竟值不值得我的錢。」
裘管事伸出手:「喬姑娘請。」
裘管事將喬薇帶去了陳列貨品的倉庫,指着分門別類的貨品道:「這一倉庫都是新出的瓦片與青磚,喬姑娘隨便看看。」
喬薇看了一圈兒,貨都是好貨,雜質少,硬度高,還整齊美觀,很符合她的要求:「你這兒可有青石?」
裘管事叫來一個夥計,問了後答道:「沒有存貨,姑娘若是想要,可以給姑娘運來,姑娘想要多少?」
喬薇報了個泳池的大致面積,裘管事點頭:「好,我差不多有數了,其餘的要多少呢?」
喬薇把圖紙拿出來,雖不算十分標準的設計圖,但長寬高標得一目了然,裘管事一瞅便明白了,驚訝地笑道:「想不到姑娘還有這一手,我們這兒繪圖的,可都是男子。」
「讓裘管事見笑了。」喬薇客氣地說道。
一個女人拋頭露面已屬難得,若非迫不得已大概沒人願意這麼做,裘管事原先便對她有幾分垂憐,而今更添了三分欣賞:「你這房子大概需要五車青磚、兩車瓦片,木材可需要從我們這兒定製?」
「不用,我山上就有好多,從那兒砍就成。」
山上?從她身上可看不出半分山間村野的俗氣,裘管事笑了,又說道:「一車青磚是五兩銀子,普通的小瓦一車也是五兩,但屋頂需要一些特殊的瓦片做造型,價格上又會有些浮動。」
喬薇咂舌,就她剛看的那種青磚規格在現代也才八九毛錢一塊,一平米也不過八十元,到了他這兒,卻變成一車五兩銀子!那就是整整三千塊,它的車又不是大貨車!是超級無敵巨小的馬車好麼?!
誰說古代好混的?通貨膨脹起來,照樣讓人吃不消。
當然青磚與瓦片的價格倒也未必是通貨膨脹,大梁朝的青磚就不是賣給老百姓用的。
喬薇肉痛得直抽抽:「不能再少點兒?」
裘管事笑道:「姑娘,這已經是最低價了,我看你一個女人在外奔走不容易,本身就沒對你喊價。」
她這幾天去了幾家磚窯廠,知道裘管事沒有漫天要價,但也絕不是想他說的那樣,已經給了最低價。
她挺直了小身板兒,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幾下:「裘管事,你別欺負我是女人就當我不懂行情啊,我承認你們的磚瓦質量都還可以,但人家一車只賣二兩,你們一車賣五兩,是不是太過分了?你們的磚瓦是錘子砸不爛吶,還是火藥炸不開呀?」
裘管事沒料到她一張嘴便報出了行內價,訕訕道:「一分錢一分貨嘛!」
喬薇唇角微勾:「裘管事看來是沒有做生意的誠意,那算了,磚瓦廠又不止你們一家,我一家家找過去,總能找到物美價廉的。」
裘管事急道:「誒,姑娘!你找不到比我這兒更好的磚瓦了!」
喬薇淡淡地笑道:「我也找不到比京城裏更好的房子了,但我買得起嗎?不是最好的,才是我要的。」
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寧願花少價錢賣品質低劣的磚瓦了,裘管事有些生氣,他最煩別人棄好投次,就為省那麼一丁點兒的銀子,不過他也確實把價格開得很高就是了。
他握拳咳嗽了一聲:「那一車四兩吧。」
「三兩。」
「姑娘你是想讓我放血!」
「三兩你賺的不少了。」
古代最廉價的就是勞動力,但凡比種田好上一點兒,都有人擠破腦袋去做,根本不像現代,能做的行業多了,生活水平高了,有的即使自己不賺錢也能有爹媽養着,才懶得進工廠。
最終以三兩銀子的價格成交,裘管事報了個總磚瓦的參考數字,但喬薇覺得應該再找專業人士問問,萬一買多了,他又不退貨,那自己可就虧大了。
難得見一個女人如此謹慎,裘管事笑着搖搖頭:「行行行,都依你,你確定好了之後來這邊直接找我就成。」頓了頓,不知想到什麼,說道:「不過你別初一十五來,省得碰上我們東家。」
這話聽着怪怪的,她碰上他東家怎麼了?難道他東家不許他與女人做生意?
很快,喬薇便有了答案。
花廳內走來一道圓乎乎的身影,裘管事神色一怔,站起身迎了上去:「東家,今兒還不到十五呢,您怎麼就有空過來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在身後給喬薇打手勢,示意喬薇退下,可惜,已經晚了。
東家就是在外頭看到裏面坐着個小美人兒才勉為其難地走過來,不然呢?他只是路過,進廠子上上茅房而已,又怎會進花廳與管事議事?
待他走得近了,一眼認出對方是自己在苦苦尋找的容記小辣椒,當即就不可思議地笑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小娘子,你讓我好找哇!」
喬薇的內心真是嗶了狗,買個磚都能買到這頭大肥豬的地盤上,自己到底是倒的什麼霉?
裘管事一瞧這陣仗便知壞了事,也不管二人是否看上去認識,對六爺道:「東家,她是福來客棧老闆的女兒,福來客棧要翻修了,她前來訂些瓦!」
六爺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他媽少誆我!她就一廚子!滾邊兒去!」
裘管事無奈退開。
六爺緩緩走向喬薇,冷冷地笑道:「小娘子,拿了六爺的錢,跑來買六爺的瓦,你膽子不小啊!」
早知道這磚窯廠是你的,我才不會來!
喬薇真懷疑自己流年不利,倒霉到她這份兒上,也是沒誰了。
「還想跑呢,你猜這回你還跑不跑得掉?」六爺笑着,伸手打了個響指,幾道暗影刷刷刷刷地躍入花廳,每個人都帶着一張銀色面具,罩住了全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但那肅殺的氣息,卻隔着面具徐徐傳來,整個花廳的溫度都好似降了下來。
磚窯廠外,一輛奢華的馬車上。
胤王百無聊賴地翻着手中的銀票:「你去看看六爺怎麼還不出來?」
「是。」
劉太監匆忙進了場,半刻鐘後,樂歪歪地跑來,眉開眼笑道:「王爺,您猜奴才看到誰了?」
「誰?」胤王淡淡地問。
劉太監捂嘴一笑:「那個小村姑啊!難怪六爺要半路去如廁,原來是在廠子裏藏了小嬌娘!這下她死定了,六爺摧花可是一把好手!」
這女人,怎麼又落到六爺手上了?!
胤王濃眉一蹙,丟下銀票,下了車!
花廳內,喬薇往椅子上一歪,翹起二郎腿,嗑了一粒瓜子兒:「好不容易見到六爺,我跑啥呀?」
六爺眯了眯眼,這小傢伙詭計多端,又是在耍什麼花樣?
他道:「你上回把爺打得那麼慘,這筆賬,該怎麼算吶?」
「該怎麼算怎麼算唄!六爺開個價!」喬薇爽快地說。
六爺在她身旁坐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小丫頭,就沖你對爺做的事,你死一百次都不為過了,但念在你認錯態度良好的份兒上,讓爺睡一次,爺就繞了你!」
喬薇磕了一粒瓜子兒:「你確定要睡我啊?我可不是黃花大閨女兒了。」
六爺愣了愣,笑道:「是別人,我就不睡了,是你,我還是有點兒興趣。」
喬薇丟了瓜子殼兒,又抓起一粒:「你就不問問我男人是誰?」
六爺漫不經心地笑:「誰?」
喬薇莞爾:「說出來怕嚇死你。」
「哈哈哈哈……」六爺大笑,「小丫頭,你知道六爺我是做什麼的嗎?」
「你做什麼的呀?」喬薇乖巧地問,繼續嗑手裏的瓜子兒,又吩咐一旁的裘管事,「拿點西瓜子來。」
裘管事嘴角一抽,進屋端了一盤西瓜子給她。
喬薇抓了一把西瓜子:「六爺你說呀,你是幹嘛的,我聽着呢。」
六爺瞧她氣定神閒的樣子,一時把不准她是真的有恃無恐,還是故作鎮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六爺做的事兒多了,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六爺辦不到。」
喬薇笑了一聲:「看來六爺做的事見不得光啊。」
六爺微微驚訝,這也能聽得出來!
其實不用聽,猜也猜到了,若是正經事,胤王何至於避開耳目眾多的京城,躲到偏遠的小鎮與他商討「生意」?這磚窯廠也不過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罷了。
再說了,她才不信胤王能找正經人做生意。
六爺不屑地笑道:「六爺做的事確實為朝廷所不容,不過,那又如何?朝中求着六爺辦事的人多的去了。」
喬薇斜睨了他一眼:「你說那個胤王?」
六爺眸光一暗:「你果真認得他?我上次就懷疑他在放水才讓你給逃了。」
喬薇:「呵呵。」
這時候,她才不會為胤王說好話。
似是想到了什麼,六爺狐疑地看向她:「你的男人……莫非就是胤王?」
「是。」
「不是!」
胤王與喬薇異口同聲。
喬薇地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胤王,淡淡一笑:「喲,我幾時變成王爺的人了?我怎麼不知道呢?」
胤王步入花廳,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隨我回府,別再外頭丟人現眼!」
我去!
你才丟人現眼!
喬薇鳥都不鳥他,繼續手裏的嗑瓜子兒:「六爺,我不認識這個人。」
六爺看看她,又看看胤王,神色變得有些玩味。
胤王抓住她手腕,冷聲道:「爬了本王的床,生了本王的孩子,居然好意思說不認識本王?要不要本王讓你回憶一次,你是怎麼與本王一夜夫妻的?」
「咳咳!」喬薇嗆到了。
六爺意味深長地觀察着二人:「這是怎麼一回事啊,王爺?」
喬薇瞪大眼:「是啊,這是怎麼一回事?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胤王正色道:「六爺,這位是恩伯府千金大喬氏,幾年前與我有過一段露水姻緣,後被逐出恩伯府,那時,我並不知她懷上我的骨肉,因而這些年並未尋她,直到前不久,我才知道她居然背着我生下一對龍鳳胎。六爺,我雖在生意上有求於你,但不代表我胤王府怕了你,我的女人,還請你不要招惹的好。」
六爺是知道分寸的,他雖在生意上壓着胤王,卻也不會真的去得罪胤王,畢竟,胤王是皇室,自古以來,與皇室作對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六爺笑道:「朋友之妻不可欺嘛!之前不知夫人身份,多有得罪,還請王爺不要見怪!」
「你搞什麼鬼?」喬薇的手被他抓得死死的。
胤王壓低音量:「還想活着出去,就給我閉嘴!」
一直到這一刻,胤王都不認為她是喬薇,一切只是為了救她,才不得已對六爺撒的謊。
喬薇也知道他是在撒謊,但喬薇不想領他這個情:「孩子不是你的!我不跟你走!我與你的關係,早在五年前就一刀兩斷了!」
不知死活的女人,自己犧牲名節來救她,她倒好,給自己「戴綠帽子」是不是?
胤王從牙縫裏咬出幾個字:「孩子不是我的是誰的?你還與別的男人有染不成?」
「……是啊!」喬薇嚴肅臉。
胤王明知孩子也好,爬床也罷,都是假的,二人不過是在六爺面前比賽飈戲,可自己,依然被她氣得不輕。
故事越來越有趣了,六爺饒有興致地看着二人。
胤王掐緊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把骨頭給掐斷:「那孩子是誰的,你倒是有種告訴我!」
說是誰的比較好呢?總不能說個比王爺差的,六爺豈會相信?
喬薇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丞相大人的!」
……
「大人,喬小姐求見。」四合院內,綠珠走到書房門口,向靜坐在裏頭的人輕聲稟報。
姬冥修不耐地蹙了蹙眉:「告訴她我在歇午,不便打擾。」
綠珠遲疑了一下,為難道:「但是……」
「但是怎麼?」姬冥修淡聲問。
綠珠垂眸道:「她是奉老夫人之命,前來請大人回府用膳,老夫人說,大人除非是病得下不來床了,否則都要與喬小姐一同回府。」
姬冥修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摺子丟在桌上,站起身走了出去。
喬玉溪靜靜地站在門口,一身粉色束腰羅裙,挽一段素白霓裳,粉白如一株含苞待放的桃花,楚楚動人。
「大人。」她優雅地行了一禮,聲音柔軟輕細。
姬冥修的神色沒有絲毫波動,開門見山道:「喬小姐,我一直在躲着你,你應該看得出來吧?」
喬玉溪的面色微微一變:「大人……」
姬冥修正色道:「之前考慮到你是姑娘家,臉皮薄,不便傷害於你,所以處處躲着你,只希望你能自己看明白。」
「大人……」
「當年先皇后為我定下的妻子是你姐姐,不是你。」
喬玉溪花容失色:「可我姐姐她……」
姬冥修淡漠地說道:「她要是出現在我面前,讓我娶她,這門親事我認了。」
喬玉溪漲紅了臉,說不清是氣的,還是臊的:「可是,她做出那樣的事,已經沒資格嫁入姬家了!」
「她沒有,你更沒有。」姬冥修毫不客氣地說完,轉身就走。
「大人!」喬玉溪叫住了他,寬袖下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我不信你是為了我姐姐才拒絕我的,是婉姐姐不同意嗎?大人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讓婉姐姐喜歡上我的!」
姬冥修不耐:「與姬婉無關。」
「那是為什麼?」喬玉溪看着他健碩的背影,無比認真道:「大人若是不能給出一個讓溪兒信服的理由,恕溪兒無法放棄與大人的婚約。」
姬冥修頓了頓,回頭看向她:「我有孩子了,這個理由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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