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青聞言,冷笑一聲,指着羅夫人對丘如意說道:「是不是信口胡說,你只管問她。」
羅夫人嘆口氣,恨聲道:「強盜!強盜!」
丘如意見楊懷青行為頗多古怪,也不欲理他,疾步走到老范頭和老吳頭跟前,問道:「你們怎麼樣?」
二人搖頭,丘如意見二人神態,知應是無礙,又問道:「吳媽媽和范媽媽可回來了?」
原來丘如意今日跟隨劉娟赴宴,料着自己這邊也沒什麼事,便是偶有不湊手的,只管使喚劉娟的丫頭便是,便讓吳媽和范媽隨新來的曾嬸出去採買些東西並熟悉城內情況。
方才聽說楊懷青來搶人,又見范吳二人同士兵打鬥,便疑心楊懷青搶了她們去。
「回少夫人,她們出去多時,尚未回來。」
丘如意聞言心轉意動,回身問楊懷青道:「莫非那具曾嬸是你的人?」
誰知,這裏有位士兵走進胡同,口內叫着楊總旗,遠遠地沖楊懷青打了個手勢,楊懷青也回以一個手勢,對身邊的士兵們說道「咱們回吧。」也不理會丘如意,帶着人徑直去了。
楊懷青一行人的身影剛消失在胡同口,吳媽和范媽手提物品快步走來,見到門前站了一群人,臉上驚疑不定,直到看到丘如意等人,臉上輕鬆不少:「少夫人,曾嬸跟着兩個當兵的走了。」
丘如意看向羅夫人,羅夫人臉上青白交加,今天她的臉面是丟大發了,只恨不能地上裂個縫,讓自己鑽進去躲一躲羞。
既然躲不過,就只能面對。
羅夫人罵身後過來的婆子道:「你個沒眼力勁兒的,讓你去尋老爺過來幫忙,去了這半天,老爺沒尋來,你倒是做什麼吃的。」
那婆子怯懦地靠過來,小聲回道:「倒是尋到老爺了,只是他被楊總旗的人扣着,所以不能過來了。」
羅夫人大驚,忙問道:「老爺現在怎麼樣了?」
一面問着,一陣風地跑去縣衙。
幾位太太面面相覷,最終過來給劉娟道惱,勸道:「夫人金玉一般的人兒,莫與那糙漢子一般見識。」
劉娟也覺無趣,懶懶虛應幾句,眾人便陸續告辭而去。
小丫頭上前對劉娟說道:「咱們家的人都在呢,只是前兩日來的那兩個人被帶走了。」
劉娟對丘如意抱怨道:「這算什麼事啊!」
丘如意苦笑:「咱們兩個真真是無妄之災。罷了,讓她們收拾去吧,你到我這兒來,昨天我表嫂送了點新茶過來,正好一同喝碗去去火吧。」
到了夜間,羅華夫妻親自去給劉娟賠罪,又說了許多的話,好半天才走。
第二日,劉娟一字不漏地說給丘如意聽。
「羅縣令這兩年也確實憋屈的很。這邊年年和北荻打鋸戰,百姓或傷亡或變成流民,漸漸的人煙稀少起來,到如今軍戶及賤民倒佔了大半。北軍不僅管着軍戶,竟連發配過來歸縣府管的賤民也一併管轄,說是讓那些賤民們修築邊防,一言不合,就說妨礙邊防,要以軍法處置,羅縣令不敢多言,有苦說不出。」
劉娟既然在自己面前明說此事,丘如意便知她對此事的態度了,也就放了心。
「本朝軍政是分開的,北軍既然將手伸長了,想來羅大人也不會真就默默受着吧,總會寫摺子往上遞的,他又不是沒有門路。兩年仍如此,怕也是有原因的。咱們貿然插手反倒不妥。」
劉娟聞言,不由笑道:「羅縣令倒說了,北軍一手遮天,他哪裏敢有動靜。就如昨天那個楊懷青,本是被發配充軍的罪臣之子,不也當上了總旗?這北軍總是這樣無視法規制度的,他若是真有所動作,怕項上人頭早就不在了。」
丘如意笑道:「既然如此,你上摺子參了這楊懷青和北軍,豈不是也會有危險?這可得好好謀劃一番才好。」
劉娟聞言大笑道:「你少來套我話。我明說了,我不是朝廷命官,沒那職責,也沒那能耐管這官司。況且你乃北軍總督的親外孫媳婦,手下也有幾個身手厲害的,我若真有所行動,只怕小命都交待在你這裏了。」
「放心,才不會呢,我還受着委屈呢,什麼親外孫媳婦,還不是吃那總旗的氣。我昨日倒真想寫信給北平侯府呢。」丘如意忿忿道,復又正色說道:「不過,這裏面的是是非非,誰又知道呢,我們初來乍到的,哪裏看得清楚。就說那楊懷青是個不將人放在眼中的可人厭的,可在昨天那幾個舞姬眼中,分明是天神駕臨來拯救她們一般。可見不能偏聽偏信羅縣令一家之言。」
劉娟點頭不語。
她臨出京時,她父母倒着意叮囑了她一番,道她乃是後宅婦人,只管過自己的日子,朝堂之事,休要插手過問。
她深以為然。她沒那翻雲覆雨的手段,也沒有非要凌駕眾人頭上的雄心壯志,從前借了劉家的勢,也曾耀武揚威過,年紀漸長後,便覺得淺薄至極。
劉氏平定天下有功,又有太后撐腰,享受些榮華富貴也就罷了,不想這些年事事要壓安氏一頭,這天下說到底還是安氏的天下,皇上也是太后嫡嫡親的兒子,到最後,劉氏能得什麼好?
連她父母也道叔祖父一家的心思有些大了,恐是禍非福。
就她的冷眼旁觀,劉氏手中雖有兵力,可安氏一族如今也掌着天下一半的兵權,宗室子弟有才幹的亦不少,皇上雖不太理政,卻也是個天資聰穎的,太后自然也向着自己的兒子,故安氏還沒真敗落到皇權能旁落他人之手的地步。
她都能看透的,叔祖父一家卻反身在迷局了。
罷了,兩家就這麼膠合着吧,皇上是個厚道,也頗為親近外家,當日劉安兩家重重聯姻,想來便是打定主意要幫着劉氏平安抽身出來的。
北軍乃是安氏手中一支強軍,雖然二堂伯也特意囑咐她在這裏能做點事,她卻不敢輕舉妄動,深恐一朝不慎,打亂現在的平衡格局。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沒那個本事,既如此,越發不肯做那跳樑小丑了。
劉娟笑道:「你只管把心放到肚裏,我平日雖也常欺壓百姓,卻也不是不知好歹的,邊關關乎大楚安危,我一個婦道人家才不會多嘴呢,咱們都看一段時日再說吧。」
丘如意笑笑,臉上卻有抑鬱恍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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