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侍衛們踢開浣衣局的院子,陸晚便開始想到了事情的可怕——那方手帕。
她替刺客包紮傷口的手帕。
而她,天真的忽略了一點,這裏是宮中。
她想起入浣衣局第一天,黃姑姑的話:很多人,進來了這裏,便再也沒出去。
一隊侍衛闖進來不由分說就把房間裏四個人雙手反剪,牢牢控制住了。
而陸晚被特別照顧,綁得如同一個粽子連手指動一動都極為費力。
陸晚不敢哭喊呵斥,只任由其粗暴的推搡着,侍衛們將阿春、大花、小六,一起綁好拖着就走,為了防止她們咬舌自盡,嘴巴也堵住了。
如果說上次遇刺是第一次直面生死,那這一次,是陸晚第一次清晰的感覺到,在這皇宮中,自己的生死,是被人隨意操控的,甚至藏在看不見的地方。
被帶到景陽宮時,陸晚的手腳冰冷,臉色慘白,她從來沒有這樣感覺到害怕過,就算當時在刑部大牢,她也很是鎮定。
可此時她異常地恐懼,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她看到了那方手帕,正在御案上靜靜地躺着。
她百口莫辯,能說什麼呢?她的確是救了個刺客,說自己一時善意為之嗎?
怎麼會,誰會相信,她不是預謀好的?父親深陷牢獄,她有足夠的動機去參與刺殺。
一口氣堵在心頭,她低低地伏在地板上。如果皇帝今天想要殺掉她,她根本沒有任何辯白的機會,馬上就會變成一個罪人。甚至還會連累父親。
想到父親,她的心緊緊的揪成一團,是不是早就有人預謀好的,一步一步,要將陸家趕盡殺絕?
她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無盡的噩夢之中。
夢裏,父親遙遙地望着她,一步步的離開她,而她,怎麼也喊不出來,怎麼也抓不住父親。
「你可知罪?」皇帝的話自上方傳來,聲音聽不出是要殺她還是不殺她。
陸晚嘴裏的棉布被取出來,她抬起頭來,淚水盈盈墜落:「聖上,奴婢是冤枉的。」
「冤枉?」裴貴妃抬了一下眼皮:「這難道不是你的手帕,那你的手帕又在哪裏?」
阿春、大花還有小六三人,雖然在宮中當了幾年的差,可她們能見到的最大權力的人物,也僅僅是尚宮黃姑姑,此時一次性見到那麼多尊貴身份的人,早嚇得癱軟在地,牙關打顫。
內侍拿着手帕讓她們指認時,她們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可她們也知道,證明這事情和自己沒關係不一定能保住性命,可證明此事就是陸晚所為,自己的命就很有可能保住了。
所以她們拼命地猛點頭,證明確實是陸晚的東西。
「拖出去打。」頭頂上方,傳來皇帝冷冷的話語。
「是!」幾名侍衛上來一把扭住陸晚的肩,將她從地上拖起來就要往外走。
「慢!」太子溫和的聲音響起。
蕭令暗叫不好,還未來得及制止,太子已伸手攔住侍衛,「父皇,我朝提倡仁政愛民,僅憑着一條手帕就要定罪,未免太過於草率。」
裴貴妃懶懶一笑:「太子果然有賢良之君的風度呢。」
皇帝面有怒意,沖侍衛道:「拖下去!」
侍衛應了一聲,扭住陸晚往殿外推。
龍顏之怒,沒有人敢說不。就連太子也只能憐憫地看着她。
這一切,像是一個早就預設好的局,設局的人躲在黑暗之中,看着她一步步的入網。
而她,仿佛一隻待宰羔羊,沒有一點防守反擊的機會。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
陸晚突然回頭,脫口而出喊道:「聖上,我知道刺客是誰!」
這女人瘋了嗎?!蕭令微微皺眉,自己多方佈局,也沒把刺客擒住,她僅僅給刺客包紮了一下,就能認出刺客身份?這不是承認了自己與刺客有牽連嗎?
這女人,能在宮裏活過一個月都是奇蹟。他嘲諷地想。
裴貴妃臉色陡然一沉,罵道:「放肆,聖駕面前,豈有你瘋言瘋語的道理!還愣着幹嘛,快把她拖下去!!」
「父皇,不妨聽她說說!」太子求道,「此事關係到兒臣的安危,請父皇三思!」
皇帝不語,端着茶連喝了兩口。
太子一向不善揣摩皇帝的心思,望着父皇露出幾分忐忑不安。
太子和蕭令乃一母同胞所生,其母顧皇后當年寵冠六宮,後來因受謀逆案牽連自盡而亡,雖然如此,皇帝依然念着舊情,沒有廢立太子。
可眼下太子這副賢良仁愛的樣子,卻叫他無法不失望:說好聽點是仁義,說難聽點就是婦人之仁!為了一個女子,竟然能在御座之前失了儀態,以後怎麼能是繼承大統的天子?
都是陸揚那個迂腐的文人給教的!
皇帝想到陸揚,看着眼前眼含淚水卻一臉倔犟的陸晚,這父女倆真是如出一轍的性子!
他心中這麼想着,臉上卻冷冷道:「你知道刺客是誰?」
「是。」陸晚跪在地上,之前的惶恐消失得乾乾淨淨:「那刺客的確闖入浣衣局過,威逼奴婢給他上藥。」
裴貴妃笑道:「這可是巧了,謝統領不是去浣衣局搜過嗎?」
謝忘道:「臣的確是搜查過,可並沒有發現??」
陸晚道:「只因刺客當時並未出現在奴婢房中,等謝統領一走,他便出現威脅奴婢,上完藥又劫持奴婢。」
「你說說,刺客是誰?」皇帝冷冷的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說,要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今天就要治個死罪。
「奴婢被迫給那刺客上藥,已是無奈之舉,因此便在那手帕上加了毒藥。三日之後,他若尋不到解藥,便會全身潰爛而死。」
「所以,只需要以奴婢做誘餌,那刺客一定會再次來找我。」
裴貴妃道:「是嗎?」她有些好笑地看向大殿中的各人,問道:「這宮女所言,你們信嗎?」
蕭令搖搖頭:「空口無憑,怎能讓人相信。」
陸晚道:「殿下若不信奴婢,可以拿那方手帕讓奴婢試一下。」
皇帝擺擺手,即刻有內侍取過手帕,用小托盤端着送到陸晚身邊。
陸晚伸手取過手帕,手帕上還有刺客的血跡,在眾人的注視下,將那帕子繞着手掌裹了一圈又一圈。
不多時,再取下,手指已經開始紅腫,豆大的水泡鼓鼓地漲了起來。陸晚輕咬下唇,似乎極力忍受着痛楚。
她望着皇帝:「聖上,三天之內,刺客必然要重回浣衣局,除非,他不怕死。」
太子倒抽一口涼氣,忙道:「父皇,兒臣認為,陸姑娘所言不假。請父皇裁奪。」
皇帝眯着眼沉思半晌,才道:「好。那就給你三天時間。若是三天時間不能找出刺客,朕便治你個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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