滻水下游北岸,龐大的藍田大營就營造於此,再次經過擴充,全營兵力已達兩萬之數,成為夏帝國在關中規模最大的一支機動兵力。有了足夠的時間,進行系統性的訓練,此軍更加精煉了。
大營之中,數個方陣的夏國步軍,正進行着演練,隊列行進,整齊劃一。點將台上,劉淵背手而立,對藍田夏軍的表現,露出滿意之色。
「確是兵強馬壯!」劉淵輕笑一聲:「不過精兵還是打出來的!這幾年,未有大的戰事,僅訓練,不知我藍田將士,是否還為當初的百戰銳士?」
「請陛下放心!」如今的藍田主將賀蘭當阜聞言立刻賭誓道:「所有將士,都是從我夏國諸軍中精選而得,每一名士兵都是手沾人命之徒!」
「這段時間,趙、魏兩方,越發不安分了。藍田大營,他日孤有大用!」劉淵肅聲道。
「大營上下將士,隨時準備為陛下而戰!」
「好了!朕還需去武關巡視一番,就不多待了!」劉淵點了點頭:「你們繼續訓練!」
「臣請為陛下牽馬墜蹬送行!」賀蘭當阜上前一步。
「免了!」劉淵隨手一擺,沿着石階緩步而下。
「停止訓練,列陣,為陛下送行!」對身旁一小校吩咐道。雖然劉淵有吩咐,但賀蘭當阜還是需要有所表示。
將台上令旗一展,校場中演練的夏卒立刻在各自將官的率領下,散而聚之,分列兩側,行着軍禮,目送劉淵。
「恭送陛下!」將士齊聲,聲浪震天。一路所過,感受着兩側將士眼中的敬畏之意,劉淵嘴角噙着笑意。
「陛下起駕!」隨着張讓竭力一聲高呼,在一千多名宿衛軍士的護衛下,出營,東南向,緩緩行去。
......
「有刺客!」經過藍田谷的時候,驚變發生,從谷內的灌木中竄出了兩百餘「匪徒」,打了宿衛軍士一個措手不及。
這些人明顯是訓練有素的技擊之士,個個如狼似虎,直擊劉淵御駕,尤其兩個領頭的,更是兇悍無比。殺人如庖丁解牛,輕鬆寫意。
張讓有些驚慌,悽厲大喝一聲:「護駕!」上百持盾宿衛軍士,將劉淵御駕圍了好幾圈,抵住突近劉淵駕前的十來名刺客。
「慌什麼!」劉淵冷哼一聲,望着御駕外的兇徒,皺眉吩咐道:「讓高順,儘快給朕將之解決了!」
「關中,竟然有如此精銳的一支『匪徒』?」看了眼張讓,劉淵問道。
低着頭,張讓稟道:「觀其兇悍異常,奴臣料,這其後,必有關東諸侯在做推手!」
「袁?曹?劉?抑或孫?」劉淵冷麵似鐵。
過了好一會兒,外邊的廝殺聲漸漸平息了下來,反應過來的宿衛軍士,一發力,絕不是這等「烏合之眾」所能匹敵的。
「啟稟陛下,所有刺駕匪徒已然被擒殺,賊首受傷被縛!」高順於御駕外稟道。
「帶上來!」
兩名方才表現地極其「出彩」的刺客首領被押上來,滿身狼狽,傷痕加身,鮮血淋漓,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顯然是硬骨頭。
被強壓着跪倒在地,劉淵探出頭來,饒有興趣問道:「說吧,你們是何人,受何人指使,竟敢以卵擊石,刺駕於朕!」
「河南史阿!」
「河南祝奧!」
出乎意料的,二人不加遮掩,十分磊落地答道,直視劉淵雙眼,沒有一絲畏懼。
祝奧怒視劉淵:「你這胡虜,侵我大漢,僭居帝位。四海仁人志士,皆可殺汝,何須他人指使!」
「陛下,奴臣對此二人有所耳聞,黑衣衛檔案之中有二人信息。史阿,少從於名噪雒陽的劍師王越,具得其法,長於劍術。祝奧,乃河南有名的遊俠,任俠好義,聲明不錯。不過兩歲之前,突然銷聲匿跡,如今看來,是暗藏於關中,圖謀不軌,竟然大膽行刺駕之事!」張讓在旁稟道。
史阿與祝奧聞張讓之聲,對視一眼,都有驚容。那傳說中黑衣衛,夏帝劉淵的鷹犬爪牙,還真是可怕,連他們這種小人物,也有注意到。
瞥了二人一眼,張讓湊到劉淵身邊,對其低聲耳語道:「陛下,奴臣嘗聞,這祝奧與賈逵有舊,關係甚好!」
「賈逵?安邑令賈逵?」聞言,劉淵眉頭蹙起。
「正是!」
這些年,夏國政壇上湧現了不少新貴,如太原的王晨、王凌兄弟,河東的賈逵,涼州的楊阜。對賈逵,劉淵是很重視的,有重用之的心思。但現在,聞其與這刺駕的祝奧交好,令劉淵心生慍怒。
「派人,查一查!」劉淵低聲吩咐道。
「諾!」
底下還跪着史、祝二人,劉淵瞥向史阿,玩味道:「聽聞你少與王越游,你可知王越如今在何處?」
面對劉淵突兀一問,史阿有些疑惑,面帶敬意道:「王師已然匿跡於江湖多年,只怕他老人家是厭倦了世間紛擾,尋得一處清幽之所,避世不出了!」
「呵呵!」劉淵輕搖幾下頭,瞳孔中滿帶着笑意:「你很快就會見到王越了!」
聞言,史阿更加納悶。
「快二十年了吧,當初王越隻身潛入朕之宮室,欲行刺駕之事。僅其一人,殺傷了朕之衛士數十,差點讓其得手。那是朕這一生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王越,不負劍師之名啊!」久遠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劉淵感慨道。
史阿聞言,當即激動地掙扎了起來,眼中含着期待望着劉淵:「不知,王師,現在何處?」
「你說呢?」劉淵嗤笑一聲。
身形有些癱軟,史阿面帶頹喪。
「將此二人殺了吧!」表情恢復嚴肅,劉淵淡淡命令道。
「直接殺了?」張讓向劉淵確認問道:「是否讓奴臣審問一番,或可探得一些有用的訊息!」
「以這二人的性子,能得出什麼?沒這必要了!」
看向祝奧,史阿嘆息一聲:「公道兄,看來今日就是你我殞命之時啊!」
祝奧聞言,則爽朗一笑:「本就搏命一擊,死則死矣!只是未能刺得此胡帝,可惜,可惜!」
張讓點頭示意一下,高順輕呼一聲「動手」,其側的宿衛軍士立刻拔出長刀,從後捅入二人身體,用力一個絞,剖開二人胸膛。痛苦地呻吟幾息,瞳孔放大,慢慢沒了聲息。兩個有名的俠士,就這麼喪命於藍田谷。
「朕乏了,收拾收拾,繼續起行!」劉淵淡淡吩咐道。
「諾!」
過了一會兒,劉淵御駕再次動了起來,朝着東南方向行去。有刺駕之變故,此次,宿衛軍上下,警惕性又提高了一個檔次。
......
秦嶺山地之間,御駕東向,轔轔而行於武關道上。劉淵側臥在軟墊之上,撐着腦袋,兩眼緊閉。
「張讓!」突然喚道一聲,聲音微冷。
「奴臣在,陛下有何吩咐?」聽出了劉淵語氣中的不對勁,張讓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朕此次巡關,雖然未加隱秘,卻也未大張旗鼓。史、祝等人,明顯是有備而來,刺駕地點、時機之選擇也是恰到好處,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劉淵表情沒什麼變化,一字一句從嘴中吐出,擊在張讓心頭:「這意味着朕的行蹤已被彼輩確定掌控,敵國暗探,在關中這般猖獗,你黑衣衛在幹什麼!嗯?朕尤如此,那我大夏官吏呢?」
聽着劉淵嚴厲的斥責,張讓一慌,直接跪倒在車駕上:「此老奴之過,請陛下治罪!」
兩百多技擊之士,聚而刺駕,再次讓劉淵清楚地認識到,他統治下的關中,沒有如今表現的那麼平靜。暗地裏,不知埋着多少敵國暗間,隨時發起動亂。
這兩年,仕夏的胡、漢官員,多有為刺客所刺殺者。這裏邊,除了那些頭腦發熱的大漢「仁人志士」外,更多的就是趙、魏勢力在幕後推手。
降夏漢臣,如郗慮者,被視為第一貳臣,對內強硬鎮壓前漢遺老遺少,打擊豪強,為人所恨。就劉淵所知,其被刺殺就有數次。還是劉淵下詔給他派去了些護衛,方才得一夕安寢。
面對敵對勢力的越發猖獗的暗間,去歲劉淵發起了一波「特務」戰爭,對所控之域內的間者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清洗,拔出了趙、魏等勢力不少暗探據點。夏國內,方安寧了許多。
但這次,對手竟然將目標放在了自己身上,實令劉淵震怒不已。劉淵表情越是平淡,就越令張讓心驚。
用力磕了幾個頭,車駕壓過路面碎石,產生一陣劇烈的顛簸,磕破了張讓頭皮。
劉淵沒有開一下眼,冷冷道:「你自己看着辦,朕今後,不想再聽到有他國暗探,這般猖獗於國內的消息!」
「請陛下放心!老奴絕不再令陛下失望!」張讓忍着疼,咬着牙,向劉淵保證。
「但願如此!」
「黑衣衛,要加強對國內的監控,多派些人,保護我夏國大臣。他們為朕盡忠,朕不能令其一直朝不保夕!還有,來而不往非禮也,趙、魏兩國布子,也該動一動了!」劉淵淡淡吩咐道。
「諾!」
於商縣暫歇,謝絕了商縣長迎駕入城的邀請,屯營於城北。
一座十分普通營帳內,張讓居主座,表情冷酷,完全沒有在劉淵面前的謙卑。底下跪着幾名從屬於黑衣衛的統領,目光陰惻惻地掃向幾人,令幾人汗毛倒豎。
「今日刺駕之事,令陛下龍顏大怒,乃公亦受陛下責難!」張讓語氣嚴厲:「關中竟然潛藏有這麼一支戰力強悍之賊眾,爾等竟然渾然不知?這還是其向陛下發難而暴露出來的,那仍然暗藏於國內者,又有多少?」
「此皆我等之過也,累張翁受責!」其中一人沉聲稟道:「我等這就發動屬下,再次對國內進行一次排查!」
「就從此次受縛刺客查起,給我將暗藏於國內的鼠蟻們,一一揪出來!」張讓冷聲道:「這干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給我查清楚!多派人,監測我大夏臣屬的安全!」
「諾!請張翁放心!」
「再出岔子,你我項上頭顱,皆不保也!」張讓指着包着額頭傷口的白巾道。
......
到第二日上午,劉淵的巡關隊伍,方至武關。聞御駕之來,守將張繡,率眾出迎。
「末將張繡,恭迎陛下!」
「將軍免禮!」下得車駕,看着越發成熟的張繡,劉淵溫言抬手,表現得很親切。
「謝陛下!」
自張濟戰歿後,張繡便成為了他張氏的主心骨,他可沒有他叔父的威望,不過如今的夏軍,接收的大部董軍遺產。在一干「叔伯」的照顧下,日子還算過得不錯。
奉命守武關,一駐就是數年,修繕城池,提高防禦,守衛着關中門戶。統軍多年,越發有大夏上將風采。
「將軍,有乃父風采啊!」巡視一番城防,劉淵對張繡贊道。
提起張濟,張繡也不由黯然。張濟之亡,給張繡換來了封爵,加官,長安城內賞賜宅院、奴僕,關中良田亦賜不少。對張繡,劉淵也算恩遇甚厚了。
關中四塞,蕭關、散關,劉淵都已履足過。這武關,還是第一次來,作為關中門戶,兵家必爭之地,地利優勢明顯。北依群山,南臨險要,城垣長近三里,劉淵於此駐兵三千。
站在東城上,望着關前,曲折盤旋而去的狹窄小道,周邊谷深崖險,群山連綿不絕。
「有此關隘,可保關中啊!」輕按着女牆,劉淵嘆道。
「楚軍那邊有什麼動靜沒?」劉淵偏頭問道。
「稟陛下!」張繡表情有些凝重,拱手答道:「楚國大將文聘,已進駐丹水縣,其對武關恐怕有用兵之心了!這兩年,楚國往南陽調集重兵,宛城那邊足有兩萬精兵,楚將張允就屯於彼!」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劉淵重重出了口氣。最近這段時間,趙、魏、楚不約而同地開始向西增兵,直指劉夏關口。這背後只怕其已聯合在一起了,為了對付他,劉淵心裏清楚。
「戰事一起,有信心守住嗎?」看着張繡,劉淵輕笑一聲。
「末將必為陛下死戰!」張繡當然不會說喪氣話。
「朕再與你增兵兩千,唔,以李樂輔助你!」
「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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