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梁第二天要走,一家裏人坐在一起暫時忘了別的,竟然少有的和睦起來了。就連冷臉擺了大半年的林家大媳婦李氏也鮮有的露出了笑臉。
她不停地幫兒子夾菜,一個勁兒的說:「大梁啊,出門在外要手腳勤快一點要多長點心眼。無憂公子人不錯,我們又住他隔壁,一定會關照你的。」
兒子要去投奔無憂公子,她是又激動又難過的。男人前半輩子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正兒八經的營生,卻是年紀有點偏大,加上前半輩子沒有出過什麼力,短短的時間就顯得蒼老了許多。每個月回家幾天都是唉聲嘆氣的。
可是不出去也不行了,已經簽了契約。而且現在林張氏年紀越來越大,人一老就怕死愛錢沒瞌睡,從菜園掠奪來的銀子也不好好花在她們身上了。她雖然平時也工於心計精明算計,卻知道老二一家也救濟不了多久了。只要哪天林張氏一閉眼,菜二那邊的銀糧也就斷了。
無憂公子可是人中龍鳳,他的爹天天都能見到皇上,兒子跟着這樣的人出去,一定不會錯的。
她甚至有點小小的竊喜,不知道兒子何德何能竟然能被無憂公子選中。
林大梁忙說:「娘,你儘管放心,兒子知道。」
他心裏也是很激動的,隨着年紀見長,成了親。又看見爹三叔的下場,便覺得自己以前的生活態度是很不對的,男子漢大丈夫怎能混日子。只可惜沒有什麼方法改變。他知道燕府訓練了一支敢死隊,教官武師傅威震四海。他這樣的小混混看見他就得遠遠地躲開。以前他可是一直幻想着能加入他們。
可惜人家招收的條件很苛刻,他這樣的人哪裏會入武師傅的法眼。
現在無憂公子招收家丁,也可以算是招兵買馬。能有幸成為燕府敢死隊中的一員,他簡直是心急如焚。雖然他知道無憂公子正在定遠抵禦外寇,他這一去便是奔赴沙場,但是作為一個熱血青年,也在都城跟着黑幫混了一段時日。該有的豪氣義氣還是有的。
是個男兒就得報效國家。
所以他是歡喜的。
倒是林大棟有點不高興,他同林大梁年紀相仿,又從小在一起也算是臭味相投。他也知道家裏情況不好,急需改善。也很想追隨無憂公子,可惜家裏給他訂了親,說好了秋天完婚。
他有點懊惱地說:「大哥。真不知道我娘給我定的什麼親。奶奶,二叔,娘要不我先將親事擱下。也隨着去定遠。等回來之後再成親可好?」
林家老三媳婦盧氏乾瘦的臉抽搐一下說:「瞎說什麼呢?彩禮都給了。就等着你二叔過幾天消閒下來回親呢。怎麼能說擱就擱呢,你能等得起,人家女娃兒可等不起。」
說完很快的看了眼林張氏菜二。
林大梁成親時是菜二回的親,這次也的是他。
這個盧氏有時候有點混,林張氏很怕她攪了今天的好心情,忙說:「大棟,你娘說得對,你等得起人家女娃兒等不起。,再說了你看你奶奶這年歲,真是過了今兒還不知道有沒有明兒。你還是早早成親。了卻奶奶的心事。今兒是給你大哥送行,你就不要添亂了。」
她攔住了後面的話題。
林株卻聽出了話音。這就是讓菜二前有車後有轍的,給林大棟也出一份回親的銀子。
真是服了這一家老小了,都看着爹的一雙眼睛在動。
她咬了咬嘴唇,壓下了想要質問幾句的衝動。只管默默地坐着。
明兒林大梁就要走了,不管以前怎樣,現在總算是要奔赴前線殺敵衛國了,看他的樣子上戰場也許會是一位錚錚鐵骨的壯士。
這個時候就算有多不滿,也不能讓大家掃興。
菜二作為家裏長輩中唯一的男人,舉起一杯酒好好的囑咐了幾句。無非是不要擔心家裏,有他在。
一家人坐在一起,直到月上中天才告辭回家。
走過金璽少爺家,看着黑洞洞的院子。林株忽然覺得林雲一個人獨自住在裏面,真的很孤苦。人如果閒下來就會胡思亂想,想的一多也許會做傻事兒。
萬一她做了傻事兒豈不害了金臻少爺。
便對身後的菜二兩口子說:「爹,娘你們先走,我去看看大姐。 她快要生了,也不知道睡了沒有?」
菜二娘子也正想說想要去看看林雲。她總是想着她的大肚子,想着肚子裏的孩子,總是怕有個什麼閃失。
她也說:「是該去看看雲兒,我說當家的。我聽說孩子在肚子裏就懷九個月零十天。算一算雲兒也有八個月了,是不是晚上得有個人陪着,要不然萬一出了事兒,我們本來是辦好事兒,還成了壞事兒。」
菜二也忙說:「株兒娘說的對,我聽朱大廚說他兄弟媳婦就是生孩子的時候跟前沒人死了。要不我們先進去看看,以後晚上來個人陪一陪。」
林株看了看周圍,也沒人,便摸出鑰匙小聲說:「我們的快點幫她找個地方住下來,這可是人家金少爺家。將孩子生在人家可不好。」
菜二嘆了口氣說:「那是。可是那個姚老實還在咱家附近,怎麼找房子啊。」
林株打開門,院子是黑的,安靜極了。
菜二小聲說:「株兒,你先將大門扣上,我們進去看看雲兒就出來。」
林株說:「也好,你們小聲一點。」
三人輕手輕腳的走過拱門,進了後院。林雲屋裏的燈果然還亮着。
到了林雲住的屋子,林株上前輕輕地敲了敲門,喊了聲:「大姐。」
坐在炕上呆呆的望着屋頂的林雲忙下了炕打開門,看到菜二菜二娘子林株一家三口,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
她忙將三人請進屋子坐下,每人倒了杯水。
便低頭默默地看着燈光下地面自己的影子。眼淚便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菜二娘子心酸起來,她向來心軟,見不得人受苦,看一向伶牙俐齒臉上都帶着小聰明的林雲這個痴呆的的樣子,也跟着掉眼淚。
這孩子現在的樣子就像幾年前的林株。
這是做什麼?只不過是來看看怎麼倒相對淚兩行了。
菜二更是深深的低着頭。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侄女。
林株看着難受,便說:「大姐,我爹娘回家裏了。大哥明兒要去定遠投奔無憂公子。家裏一切都好。你先好好暫時住在這裏,這幾天我同爹就幫你找房子。「
林雲抽泣着說:「株兒。我娘有沒有問起我來。,奶奶呢?那個老畜生走了沒有?」
林株有點語結,林張氏李氏甚至林大梁都沒問起過她。
那個老畜生也沒走,不但沒走還常駐了。
想到常駐,她忽然想起金璽少爺好像說過。他再也不回來了。金璽少爺的能力她沒見識過,但是憑感覺不會比金臻少爺差哪兒去。他說過姚老實不會再出現,一定是有所行動,那麼現在姚老實還在,是不是該將這件事情告訴他。
可是他好像已經走了。
她只好說:「大姐。,你娘忙着幫大哥收拾,奶奶也顧不得你,那個老畜生,還不死心。所以你還的在這裏再住些天。」
林株嗚嗚的就哭了起來,邊哭邊說:「株兒。你說我們女兒家家的是不是長大了就不是人了。我林雲怎麼這麼命苦,嫁了傻子不說,還差點被打死,這好不容易跑回娘家,娘家的人還不如個外人。株兒,二叔二嬸,要不是你們,雲兒真的要死了。」
她哭得很傷心,一邊哭娘奶奶的冷漠,一邊哭自己肚子裏的孩子。
這個亂了綱常的孽種。生下來該怎麼辦,不要說面對,就像現在想起都噁心頭皮發麻.
她原本是鐵了心不要這個孩子的,前幾個月為了少挨打少受姚老實的欺負。忍着屈辱用孩子做保護傘的,可是沒多大用處。現在她想將他打掉,前些天曾經用手錘,用膝蓋頂!
可惜都沒成功,還差點要了她的命。
是 那個鬚髮皆白的屈伯將她救了下來,幫她熬好了藥。他很嚴厲的警告她:如果不想要孩子。就得做好母子兩一起去死的準備,而且不能死在這個院子。
她就是不甘心去死才逃了出來的。
可是住在金臻少爺家的後院,她脆弱的心很受刺激。
她不敢想如果金臻少爺突然回來,她要不要碰死。金臻少爺她早已不敢奢想,卻不想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
所以她現在很想早點從這個院子出去,哪怕是給她一間茅屋也好。
林株心裏很難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以前的事兒暫且不說,這次她可是盡力幫忙想辦法的。
她小聲說:「大姐,你也不要難過,這不是還有我爹娘和我呢麼。你別害怕,先在這兒住幾天。」
說完急匆匆的拉着菜二娘子說:「娘,我們走吧。大姐也該休息了。」
她真的有點害怕再聽到林雲的哭聲。
會讓她內疚的。
雖然這件事情是她先害的她。
菜二娘子也難受,也不敢繼續留下來。
三人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林雲悠悠地說:「株兒,二叔二嬸。如果雲兒死了,你們一定要記得燒紙。你們不知道。住在這個院裏子,每天晚上都是空空蕩蕩的,很嚇人。前些天金璽少爺人還在,可以看到後窗戶亮着燈,這幾天燈光沒有了。」
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院子裏,還在在後院,白天晚上的看不到一個人影,也是怪可憐的。
可是林株也沒辦法。
來的時候她還想着留下來陪陪林雲,給她做個伴。可是聽她說話,她有點害怕。萬一晚上她對她喋喋不休的訴苦, 她的小心肝會受不了,她會覺得她的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託。
一家三口有點逃離的出了後院,林株順手將拱門鎖好。
來到前院,猛的看到院中間的樹下站着一個人,淡淡的月光下很是清逸。
她嚇了一跳,心臟猛地一縮。
就聽菜二很恭敬的問了聲:「金九少爺您在家啊!」
他剛才一直看着前方,一眼就看到是金璽少爺,所以並沒有感到吃驚,倒是有點難為情。
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來到人家家裏,很有偷雞摸狗的嫌疑啊。
金璽少爺慢慢轉過身子說:「小生也是剛回來。」
菜二忙解釋說:「金九少爺,小人只是去看看侄女兒。」
金璽少爺有點僵硬的笑了笑說:「有時間只管看。菜二叔,進屋坐會兒吧。」
原來沒有生氣。
菜二忙說:「不了不了。已是半夜了,小人得快點回去。」
說完拉了菜二娘子一把說:「株兒娘,快點走吧,金九少爺剛回來,想來也累了。」
金璽說:「累到不累,對了,株兒。你先等一下,問你幾句話。」
說完又喊了聲:「屈伯,您出來一下。」
屈伯答應一聲從黑乎乎的屋裏走了出來。
林株奇怪的看了屈伯一眼,人在屋裏怎麼不點燈。
屈伯走出來,同菜二打過招呼,說:「菜老弟啊,老朽有點事兒想問問株兒姑娘,不知道菜老弟可放心?」
金臻少爺金璽少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屈伯雖然是僕人身份,看起來也不是平常百姓。況且他自稱老朽,也差不到哪兒去。
菜二忙說:「放心,放心。,老哥有話只管問,小人在外面等着。」
屈伯說:「菜老弟你先回去吧,等會老朽會送株兒姑娘回去的。」
菜二夫妻便告辭回家。
林株跟着金璽屈伯進了屋子,才發現屋裏其實是點着燈的,只不過是油燈外罩了快黑色的罩子。
金璽少爺先坐進了椅子,屈伯也坐在對面。
金璽少爺指着身邊的一隻鋪着美麗刺繡的坐墩說:「株兒,你坐。」
金璽少爺問的是金小光的事情,問得很仔細。
林株不敢照實回答, 只說每隔五天回去送一趟菜,菜交給門口的童子就好。
金璽少爺很不相信的說:「真的只是送去門房?可是有一次我分明看到你上午進去,下午才出來。」
他怎麼會看到?難道是在跟蹤自己。
她有點不高興了,雖然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關係,但是也不能管制她的私人生活吧。
她微微撅着嘴巴說:「我就是進去轉了轉看了看遊玩遊玩,怎麼,不行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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