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遠路遙,落葉蕭蕭,遠方稚兒睡可早?思念誰知道。水深山高,暗夜杳杳,此地父母泣兒嬌,何日能見到?
燕少菲心裏有事,面對溫慧儀時,多少有些敷衍的意思。溫慧儀因為敏感,對這絲淡淡的敷衍,卻立刻覺察出來,她已經絕望到底,這時候反倒越發冷靜起來。
「燕姐,聽慎言說你最近很忙,這樣打擾你,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溫慧儀按了桌上的鈴,讓店長按照燕少菲的習慣幫她準備了平常慣喝的咖啡,儼然一副主人的派頭。
燕少菲回過神,急忙笑着應道:「慧儀千萬別這麼客氣,慎言和我們是多年的朋友,大家應該常常往來才是。」
「謝謝燕姐,我年齡不太懂事,以後還請燕姐多指點。」溫慧儀爽朗的笑着:「我最近很喜歡到這間咖啡店來坐坐,不過,燕姐,這間店從你們大學開始到現在,時間非常久了,也沒想過重新裝修一下嗎?我看東西都有些舊,客人過來,可能會覺得不舒服。」
燕少菲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這間店雖說是我們四個人投資的,其實主要是慎言在打理,你也知道,他正經生意都忙得不得了,哪有心思操心這邊,不過是大家聚會的時候有個便宜的地方而已。」
溫慧儀喝着咖啡,吃着蛋糕,把玩着手裏印着店名的餐巾紙:「燕姐,不瞞你說,我第一次看到這間店的店名,覺得有點奇怪,怎麼說呢,不太像咖啡店,倒有點像以前的音像店,當時怎麼想到用這樣奇怪的名字?」
燕少菲笑得溫暖卻並不明亮,她淡淡的說道:「慎言大學的時候非常着迷王家衛,也不知道怎麼把這部電影給找出來,說是有探索精神世界的勇氣。」
「原來是慎言起的名字啊,沒想到他也會有這樣奇怪的時候。」溫慧儀聲音爽朗,笑得非常燦爛。
燕少菲轉過頭,沒有看她,她覺得這個女孩子也可憐:「年輕的時候都奇怪。」
溫慧儀一臉嚮往的看着燕少菲:「燕姐,你能不能和我說說以前的慎言,我真的非常好奇。」
燕少菲在心裏嘆了口氣,愛情真的會使人盲目,這樣聰明漂亮的女孩,陷入情,一樣看不開:「慧儀想知道些什麼?」
溫慧儀雙手托腮,嘟着嘴:「比如他平時喜歡做些什麼,他比較討厭什麼,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愛好,還有,」溫慧儀說着,忽然羞澀一笑:「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之類的。」
燕少菲不喜歡溫慧儀使用心計,原不想多話,這時見她像個小女人似的,心中一動,她雖然用心不良,總算肯為楊慎言花心思。燕少菲想起楊慎言,心裏一陣溫暖,真誠的對她說道:「慧儀,慎言是個嚴謹的人,他從小就沉穩而條理分明,我記得有一次我不小心弄亂他的書桌,被他盯得滿頭包。他不太喜歡運動,休閒的時候,喜歡窩在家看電影或者電視劇,別看他那麼成熟的一個人,追起言情劇來,也非常瘋狂。還有,他為人謙和有禮,輕易不發脾氣,可是發起脾氣來像個大男孩,需要人一直哄着才肯消氣。」燕少菲說着,竟有些失笑,楊慎言其實很多時候也非常孩子氣:「最長的一次,我和柳眉搶了別的女生寫給他的情書,惹得他大發脾氣,我整整哄了他一天,陪他看了十二集電視劇,他才終於消氣。所以,千萬不要碰到他的逆鱗,真的很難應付。」燕少菲搖搖頭,笑了笑:「至於女人方面,他喜歡什麼樣的我是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特別討厭長頭髮的女人。」燕少菲看着溫慧儀長長的秀髮,有點不太好意思。
「一般男人不都喜歡長發飄飄的女人,他為什麼會討厭呢?」溫慧儀一時忘情,認真的看着燕少菲問道。
燕少菲笑着嘆了口氣:「估計是小時候留下的陰影吧。那時候,我們一伙人經常在一起瘋玩,有一次,我的頭髮不小心掛到他胸前的扣子上,怎麼解也解不開,他氣得大發脾氣,最後讓凱子幫他拿了剪刀,直接把我的頭髮給剪掉了。可能是因為那次的經驗太可怕,他從此非常討厭女人的長頭髮。」
「這樣啊,」溫慧儀心裏一陣恍惚,她看着燕少菲短短的頭髮,低聲問道:「燕姐,你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從不留長髮?」
「我?」燕少菲笑了笑:「我上次留了很長的頭髮,被凱子逼着剪掉了。」
「咦,難道凱子也有長發陰影?」溫慧儀吃驚之下,也忘記稱呼的事情,直接隨着燕少菲喊馮勝凱的小名。
「誰知道,這些男人,平常明明都不在意的事情,有時候偏要較真。」燕少菲見溫慧儀恢復往常的爽朗,也肯和她好好說話:「慧儀,慎言為人溫和,不難相處。過去無論怎樣,都是過去,我說的這些,也不見得都對,你是要和他天長地久在一起的人,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多去了解他,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慢慢都會變好的。」
溫慧儀想起中午看到的情景,心裏的疼痛一波一波就往上竄,她猛吃幾口蛋糕,喝了幾口咖啡,好不容易壓下去,才終於笑着開口:「也許是我太心急了,慎言重情重義,的確是個好男人。」
燕少菲看着溫慧儀,心裏有些不落忍,她拍拍溫慧儀的手:「慧儀,任何時候,用一顆真心對待別人,總不會錯,即便受傷了,那也只是外傷,很快會好起來。千萬不要為了別人,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那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劇。」
溫慧儀心裏一滯,看着燕少菲洞悉一切的眼光,她低下頭,喃喃的說道:「燕姐,要是他心裏一直裝着別人,根本看不到我,我該怎麼辦?」
燕少菲望着窗外冷清的街道,年末的街道泛着喜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日子就這樣悄悄的從手心溜走,抓也抓不住,這樣平凡的日子,各有各的煩惱,各有各的故事,人心總難滿足,沒有的時候想有,有了卻希望得到更多:「慧儀,你和慎言已經結婚,如何經營你們的婚姻,是你們倆自己要面對的事情,這個誰也教不了你。」
燕少菲回到家的時候,馮勝凱卻沒有像往常逗着孩子玩,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麼。燕少菲看了看孩子,和他玩了一會,才回到房間。
「怎麼又回來這麼晚?」馮勝凱坐起身,看着她換衣服:「瞎忙什麼呢?」
「昨天碰到慧儀,和她約了喝咖啡。」燕少菲坐進暖呼呼的被窩,舒服的直嘆氣,她從小畏寒,總是最怕冬天。
「就算是看在慎言的面子上,也別和她來往那麼頻繁。」馮勝凱有些不是滋味:「你的心還真大。」
「你又沒喜歡過她,心虛什麼?」燕少菲瞪了他一眼:「回頭我把你交往過的女人列個名單,看能不能湊一桌。」
馮勝凱氣得一把勒住她脖子:「你要是敢這樣做,我先殺了你!」
燕少菲伸出手去掐他的腰,馮勝凱笑着連滾帶爬翻到一邊:「最毒婦人心!」
打鬧完畢,真正的事情,怎麼也逃不過。馮勝凱把燕少菲摟在懷裏,過了很久才輕輕說道:「讓他走吧,大家都舒心一些。」
「你捨得嗎?」燕少菲頭埋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
「有什麼關係,想他的話,隨時飛過去看看他就行。」馮勝凱下巴抵在她發間,笑着說道。燕少菲不敢接話,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誰敢冒這個險,孩子這一走,就和他隔着萬水千山,這輩子能不能再見都很難說。
章麗華再次見到燕少菲的時候,已經是一周後,她和燕少菲面對面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很久沒有說話。燕少菲捧着茶杯,喝完一杯茶,放下手裏的杯子,才終於看着茶几上的一堆文件,開口問道:「章姨,這些都是什麼?」
章麗華把文件推到她面前:「一份是我的婚前聲明書和公證書,一份是我和你爸的結婚證,一份是少鈞的股份轉讓協議和公證書。」
「章姨?」燕少菲吃驚的看着章麗華。
「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章麗華笑了笑:「我只是拿着婚前聲明書和少鈞的股份轉讓協議去見你爺爺,沒有他的幫忙,我一時半會根本沒法辦齊這些手續。」
「你和爸爸再婚,也不用放棄這麼多東西,錢財有什麼重要的。」燕少菲喃喃地說道。
章麗華笑了笑,溫和地看着燕少菲:「阿墮,既然大家都覺得錢財不重要,那它就真的不重要。這幾年,我在國外做期貨炒股也小小賺了些錢,過過平常的日子,自然沒有問題。我和你爸爸復婚的目的,是幫他撫養孩子,我沒法向別人證明什麼,最簡單的做法,就是一勞永逸。」
一勞永逸?燕少菲心裏嘆息,這世上,哪有什麼一勞永逸的事情?世界天天都在變,人心時時都在變,靠着一些文件和證書,難道就真的能夠一勞永逸。她和馮勝凱收養孩子的一堆文件,還沒捂熱,如今,也不過是一堆廢紙。
爺爺既然肯幫章麗華,自然是已經默許了這件事情,燕少菲雖然已經想通,心裏還是難受:「章姨,孩子還你和爸爸多點耐心。」
章麗華起身坐到燕少菲身邊:「阿墮,少鈞是我一手帶大的,我既然下定決心撫養孩子,一定會待他和少鈞一樣。」
「章姨!」燕少菲低着頭,不肯看章麗華。
「我知道你們捨不得孩子。」章麗華抱了抱燕少菲:「是我自己的私心,還請你和凱子原諒!」
燕少菲忍住眼淚,嘆了口氣:「章姨說哪裏話,你肯這樣為爸爸着想,已經非常了不起。」
章麗華笑笑:「雖然我年齡有些大,但是也還沒到讓人懷疑的地步,過個三五年,等孩子大一些,你爸要是願意回國,我們一起帶他認祖歸宗,名正言順,也不會有人疑心什麼。」
馮勝凱幫照顧孩子的保姆也辦理了出國手續,讓她跟着一起出行,等孩子適應那邊的生活後,她願意留在那邊或者回國,隨她自己的意思。章麗華非常感激,有熟悉的人在,孩子不至於一路哭鬧,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也沒那麼難捱。
送走章麗華和孩子一行,馮勝凱和燕少菲在機場分手,直接去了公司,燕少菲知道他心裏難受,也就隨他去了。
燕少菲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張雲朗的電話,研發中心準備召開年度會議,順便聚餐,他希望燕少菲能親自到場。燕少菲想了想,自己最近耽擱在京城的時間太長,對研發中心的工作是有些疏忽,也便隨口答應下來。
燕少菲到家的時候,馮勝凱還沒回來,阿姨在做晚飯,燕少菲忽然就覺得房子大得有點冷清。她坐在沙發上,盯着茶几上遺留的一個奶瓶發呆。裏面還有半杯沖泡好的奶粉,可能是孩子臨走前沒有喝完,就連奶瓶留下來。她眼睛有點酸澀,起身來到嬰兒房,孩子睡的小床還在,裏面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好像也只是孩子出去打針似的,燕少菲靠着門框,站了老半天,直到阿姨問她什麼時候開飯,她才回過神。
「一個孩子熱鬧一家人。」阿姨見她站在嬰兒房門口,也不禁絮絮的說道:「孩子在的時候感覺挺鬧騰,這剛一走,就覺得冷清。」
燕少菲拿起電話打給馮勝凱,卻始終沒人接,她不禁有些着急,趕忙又打給小李:「夫人,馮總下班的時候不讓我跟着,自己開車走了,也不讓我給你電話。」
燕少菲想了想,急忙又打給楊慎言:「凱子沒來找我,出了什麼事?」
「孩子今天走了,他到現在不肯回家,我有點擔心,沒去找你的話,也不知道他跑什麼地方去了!」燕少菲嘆了口氣:「我出去找找,回頭再給你電話。」
「阿墮,別太着急,他一個大男人,不會有什麼事,我一會也幫着去找找,一個小時後咱們再聯繫。」楊慎言聽到燕少菲疲憊的聲音,不禁軟言安慰。
燕少菲讓宋玥幫忙開車,跑了好幾個馮勝凱常去的地方,也沒見他人影。小李下班沒跟着他,也後悔不已,開着車子到處跑。將近午夜的時候,燕少菲見宋玥一臉疲憊,打發她回去休息,如果明天他還不回家,燕少菲打算動用家裏的人脈。她剛準備上樓,忽然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一個清脆的女聲怯怯的問道:「請問,您是阿墮嗎?」
燕少菲清了清嗓子:「是的,我是阿墮,請問你是哪位?」
「我叫白雪,我是從馮少的手機里找到您的電話,他喝醉了,一直在念叨着阿墮要回家。我只好打給您。」
燕少菲到達酒吧的時候,馮勝凱歪在沙發上,旁邊坐着一個清純美麗的女人,雖然在酒吧里的女人,沒辦法用清純來形容,但是這個女人的氣質的確很乾淨。
「你是白雪吧?」燕少菲直接走上前問道。
「是我,您是?」白雪站起身問道,不卑不亢。
「我是阿墮。」燕少菲不想和她過多牽扯,簡單的說道:「我來帶他走。」
白雪有點疑惑的看着燕少菲,猶豫了一下問道:「請問您是他什麼人?這麼晚了,雖然我給您打過電話,但是為了馮少的安全,我還是要和您確認清楚。」
燕少菲淡淡的說道:「燕少菲,外子馮勝凱,清楚了嗎?」
白雪一頓,趕緊後退半步,囁喏着說道:「對不起,不知道您是馮夫人,白雪多有冒犯。」
燕少菲笑了笑:「你不是出國了?怎麼又到了這裏?」
「我回國沒多久,今晚和馮少也是偶遇,夫人,我只是陪馮少喝了幾杯酒,真的沒有別的事情。」白雪急忙澄清道。
「既然留學回來,就好好找點事做,我相信你一次,未必願意再相信第二次。這樣的地方,還是少來的好。」馮勝凱資助她留學,已經仁至義盡,燕少菲心情不太好,說話也沒留情。
「夫人說得是。」白雪不敢看燕少菲,她以前在會所上班的時候,就聽人說過,馮勝凱的夫人出身名門,是個大家閨秀,連馮勝凱都要忌憚三分,卻絲毫沒想到她就是馮勝凱口中念念不忘的阿墮。
「凱子。」燕少菲俯下身看着迷迷糊糊的馮勝凱:「起來,跟我回家了。」
「阿墮,是你嗎?」馮勝凱聽到熟悉的聲音,眼睛半睜:「你怎麼來了?」
「我來帶你回家。」燕少菲見他意識還算清醒,直接扶起他,把他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
「阿墮,」馮勝凱忽然抱住燕少菲:「阿墮,你千萬別離開我,我絕對不會惹你生氣!」
「知道了,我們先回家,好嗎?」燕少菲見他醉言醉語的,只能先試着把他弄出酒吧。
「回家,好的,阿墮,回家。你不准生氣,不准對我發脾氣,我不是故意要喝酒,真的,阿墮,我不是故意要來這裏。阿墮,我就是悶得慌!」馮勝凱一路走,一路嘟囔,死死的黏在燕少菲身上。
白雪心裏發憷,跟在兩個人身後,幫燕少菲打開車門,看着馮勝凱上了車,才低頭對燕少菲說道:「夫人,對不起!」
燕少菲朝她擺擺手,徑自開車離開。楊慎言接到燕少菲的電話,直接趕到他們家樓下等着,他把醉醺醺的馮勝凱從車裏弄出來,有些生氣:「大男人心眼怎麼這麼明知道不能喝酒,非要糟蹋自己身體!」
「慎言,你最好了!」馮勝凱被楊慎言半扛着走了一段路,剛進到電梯,卻忽然笑嘻嘻的說道:「慎言,還是你對我好,有你在,阿墮不敢罵我!」
「阿墮不罵你,我會罵你!」楊慎言咬牙切齒的說道,看着馮勝凱清瘦的臉,卻忽然轉過身,不看他。
「沒關係,我不怕你罵,我只怕阿墮罵我!」馮勝凱扭臉看到燕少菲,像是忽然吃了一驚:「阿墮,你怎麼也在?」
燕少菲讓他半靠在自己身上:「我一直都在。」
兩個人把馮勝凱弄到被窩,看着他沉沉睡去,才終於鬆了口氣。
「對不起,慎言,每次都折騰你。」燕少菲和楊慎言來到客廳,有些不好意思的對他說道。
楊慎言拍拍她的肩膀:「再說這話,我可要生氣了,凱子是我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楊慎言瞥了眼嬰兒房,不由得走過去看了看,燕少菲跟在他身後,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心裏又是一陣難過:「也許,我們真的和孩子沒緣,明知道他去了好地方,怎麼總是傷心。」
「父母待孩子,總是一心一意,有了感情,不容易割捨。」楊慎言嘆了口氣:「晚上好好看着他,有什麼事情,隨時給我電話,燕叔不在,老人家年齡都大了,等閒別驚動他們。」楊慎言轉頭交待燕少菲,見她神色恍惚,失魂落魄,不禁心裏一緊,輕輕將她攬在懷裏,拍拍她的背:「阿墮,你千萬要打起精神。」
「嗯,我知道。」燕少菲勉強站直身體:「你快回家休息吧,年底公司事情都多。」
「我過兩天要去一趟雲海,春節放假之前總要安排一下。」楊慎言也不久留:「你也早點休息,別累壞身體。」
「張雲朗下午給我電話,研發中心年底總結,我也要過去露個面。」燕少菲把他送到門口:「我就不送你下去了。」
「你哪天的飛機?」楊慎言聽她這麼說,順口問道:「要是能趕上趟,一起過去吧。」
「我時間還沒定,回頭等阿玥幫我訂好機票再說。」燕少菲擺擺手,目送楊慎言離去。
燕少菲輾轉反側睡不着,索性擰開床頭的枱燈,翻看着手機里孩子的照片,一遍又一遍。
馮勝凱一覺睡起,頭痛欲裂,他看到床頭柜上的水杯,端起來,咕嘟咕嘟一飲而盡,終於覺得舒服一些。他靠着床頭坐了一會,準備下床,忽然看到另一邊床頭柜上放着好幾張寫得滿滿都是字的紙箋,他探過身子拿在手上,紙上翻來覆去寫着幾句話:「道遠路遙,落葉蕭蕭,遠方稚兒睡可早?思念誰知道。水深山高,暗夜杳杳,此地父母泣兒嬌,何日能見到?」
馮勝凱呆坐半晌,心裏翻騰的厲害,他只顧着自己傷心,卻忘記了,燕少菲和孩子有着血緣關係,有着更深的感情連接,她遠赴異國他鄉送走彭靜瑤,萬水千山的把孩子抱回來,如今,剛剛有了熱乎勁,卻落得兩下分離,論起傷心,她似乎更勝自己一籌。他放下手裏的幾張紙,起身來到客廳。
「先生,夫人已經去上班了,您是先喝點醒酒湯還是先吃點粥?」阿姨見他出來,趕忙上前問道。
「夫人什麼時候出門的?」馮勝凱頓了頓,淡淡的問道。
「大概有一個小時左右。」阿姨瞧了瞧客廳的大擺鐘。
「我先喝點湯,別太多,出門前再吃點粥吧。」馮勝凱怕燕少菲擔心,只好儘量多吃點。
宋玥接到楊慎言的電話有點吃驚,趕忙恭敬的站起身:「楊總,您好!」
「阿玥,我是後天下午的飛機去雲海,你幫阿墮訂同一班,我讓司機一起接送。」楊慎言三言兩語交代完,也不等宋玥說話,直接就掛了電話。
宋玥聽到嘟嘟的忙音時,才反應過來,他已經說完掛機了。宋玥喘了一口氣,才緩過神,不論在京城還是在雲海,接觸過他的人,都說楊慎言是個說一不二的老闆,現在看來,真是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肯講,句句都是命令,根本容不得別人反抗。宋玥手腳麻利的幫燕少菲訂機票,心裏還在嘀咕,到底是誰說楊慎言溫文爾雅,人畜無害?
接到章麗華一行順利到達的消息時,燕少菲歪在辦公室的大椅子上,半天沒回過神。
下班前,她給馮勝凱打了個電話:「凱子,晚上我請你吃飯,想吃點什麼好吃的?」
「我要吃最貴的菜。」馮勝凱忽然想起很久前的那家小飯館,就是那個時候,他逼着燕少菲剪掉了長長的頭髮。
其實,燕少菲不留長髮,絕對是被他和楊慎言禍害的。他想起小時候她的頭髮纏在楊慎言胸口,撕扯了半天疼得她哇哇直叫,柳眉卻在一邊笑嘻嘻的鬧騰:「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慎言被阿墮纏住了,以後就要娶阿墮,嘻嘻!」楊慎言被鬧得滿臉緋紅,他在一邊急得跳腳,最終拿了一把剪刀,在她的大叫聲中,將她的頭髮剪得坑坑窪窪。
從此,他不喜歡她留長髮,楊慎言也不喜歡她留長髮,兩個人盡心盡力的盯着她,每個月和他們一起去理髮。
他不願意任何男人再有機會碰到她的頭髮,楊慎言是不是也存了這樣的心思?他笑了笑,她被他們逼着,似乎也不放在心上,頂着短短的頭髮蹦蹦跳跳的明媚着,一臉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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