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是金玉良緣,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着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紅樓夢十二曲——終身誤》曹雪芹
「奶奶。」燕少菲聽到這裏,忍不住爬起來,抱了抱秦文華。
「沒事,傻孩子,都是過去的事。」秦文華拍拍燕少菲的背:「我一輩子沒臉回家鄉,也沒臉見你外公外婆,你爺爺看我看得緊,經歷過生死的人,再想死一次,也沒有那麼大的勇氣。日子久了,還不就這麼過下來了。」秦文華淡淡的說道:「你爺爺對我一番真心,除了剛開始的錯誤,一輩子也算平靜安寧。」
「都道是金玉良緣,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着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燕少菲抱着奶奶的腰,低聲念道。
「看來奶奶也沒白逼你,倒還記得幾句詩詞。」秦文華雖然笑着,可是燕少菲卻聽出笑聲中的悲涼,她湊到秦文華耳邊小聲咕噥道:「奶奶,和不愛的人也能過一輩子嗎?」
「錯過最愛的那一個,其他人都沒太大差別。我和你爺爺一起生活了五十多年,感情也會慢慢累積起來,雖然不是愛情,總也是情分,你還小,以後慢慢會明白的。」秦文華低低的說道:「你外公有你外婆陪着,相知相伴,一生祥和平靜,我還有什麼不能釋懷的。唯一負疚的,就是你媽媽。」
「奶奶,媽媽當初為什麼執意要和爸爸離婚?」燕少菲一直很好奇,媽媽的筆記里寫了很多事情,唯獨在這件事情上,含含糊糊,沒有說得很明白:「媽媽見過你給爺爺寫的那首詩,為什麼我沒見過?」
「天意啊。」秦文華低嘆一聲:「我和你外公的字十分相像,你媽媽見過一次,就起了疑心。我和你爺爺擔心你爸媽知道當年的事情,也想過阻止他們繼續交往。可是,你媽媽的性子你也知道,偏就認準了你爸。我和你爺爺不忍心拆散他們,可是又怕他們知道後心裏有疙瘩。為了這件事情,你爺爺還專門來過一次仙霞,和你外公深談了一次。為了你父母的幸福,大家都選擇了隱瞞往事。可是,天下的事,哪有瞞得住人的。在你大概七八歲那一年,你媽媽無意間在儲藏室見到這幅被我收起來的字,她覺得好奇,就拿來問我,我含糊帶過,不願意多說。恰好那年你媽媽暑假帶你回外公家,不知道在哪裏聽說了以前的事情,回來後就一直問我,我實在沒法子,只好將當年發生的事情講給她。」
「媽媽早就知道了?」燕少菲一驚。
「是啊,她最愛人的就是你外公,聽說了當年的事情後,她瞞着你爸爸回了一趟仙霞,後來,不知道和你外公說了些什麼,很快又回到家裏。雖然她沒再說什麼,但是自那以後,背着你爸爸,她一直有點鬱鬱寡歡,說不定就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秦文華的聲音里,泛着一絲疲憊。
「可是,外公不是好好的嘛,都過去那麼久的事情了。」燕少菲摟着秦文華的胳膊。
「對你媽媽來說,我和你爺爺,始終是導致你外公差點去世的兇手,如果不是你外婆,也許這世上,真的沒有你外公這個人了!」秦文華嘆了口氣:「心胸再大,這樣的事情,如何釋懷?你媽媽為了你和你爸爸,只能強顏歡笑。後來,她知道自己病了,而且是絕症的時候,她找到我,說她不希望自己生病的時候,因為以前的恩怨,不能光明正大的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因為愛你爸爸,她不想讓你爸爸知道這些事情,所以,才選擇離開。」
「奶奶,那時候你是身不由己,再說,外公也沒怪你啊。」燕少菲心裏有點不舒服。
「傻孩子,不說你外公是為了一心救我,單就是個不相識的外人,奶奶也是做錯了事。無憑無據,罔顧真相,隨便在一紙斷人生死的證詞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做偽證,放在哪朝哪代,都是重罪。我從你外公的日記里才知道,其實當時你外公得到消息,為了能救我,他跟那些人說那把槍是他買的,只是放在我那裏,想通過這個辦法讓他們放了我,根本不是他們說的刺殺嫌疑人,認罪一說更不用提,下面那些人,為了討你爺爺歡心,早日完成任務,兩頭誑人,得了我的簽名,去誣陷你外公,想搶在你爺爺生日時平息刺客的事情。後來,不知道是誰說漏了嘴,我又急着知道你外公的下落,你爺爺派張副官去盤查,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爺爺發了很大的火,下令全力追拿真兇,釋放你外公。那個時候,你外公已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送到住的旅館,恰好遇到你外婆在四處找他,總算撿回一條命。你外公不怪我,我當真就沒錯了嗎?」秦文華摸摸燕少菲的臉蛋:「你愛惜奶奶的心,奶奶能理解,可是,孩子,錯了就是錯了,奶奶不能自欺欺人,連認錯的勇氣都沒有。」
「外公肯讓媽媽嫁給爸爸,就表示他從來沒有在意過這個事情,反倒是媽媽自己想不開。」燕少菲覺得媽媽的決定有點極端。
「你媽媽是太愛你爸爸,捨不得他傷心。她沒有生病前,從來沒提過這事。生病後,她對我說,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活得更久,可以比我們更久的陪伴你爸爸,愛你爸爸,就算你爸爸知道當年的事情,對我們有想法,她也會用時間讓你爸爸釋懷。可是,當她知道自己身患絕症時,她說,能夠更長久陪伴你爸爸的人是我們,所以,她不想你爸爸對我們有任何的嫌隙。」
「奶奶,雲清姑姑知道嗎?」隔了很久,燕少菲才低低的問道。
「你媽媽的性子,你還不了解。她那麼喜歡你雲清姑姑,怎麼捨得讓她知道。」秦文華輕輕嘆息:「你媽媽太善良,她想護着每一個愛着的人。可是,人生怎麼能周全呢,你爸爸離了她,就跟要了命似的,護了我和你爺爺的清白,卻傷了你爸爸和你姑姑的心。」
「那,爸爸和姑姑怎麼辦?」燕少菲愣愣的問道。
「哎,愛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人能怎麼辦?你有機會把真相告訴他們吧,奶奶沒精神再說一次了。阿墮,我當初那麼喜歡你,聽到你外公給你起的小名,心裏一直以為他在怪我,沒想到,他是用這樣的心在愛着你。」
「奶奶,你平時為什麼總是和媽媽不親近?」
「你媽媽和你外公長得太像了,奶奶是不敢,不敢啊,阿墮。」秦文華看着燕少菲燈下那雙明亮有神的大眼睛:「還有我們的阿墮,眼睛太像外公,奶奶心裏有愧,不敢看你們的眼睛!阿墮,你是我們兩家的骨血,奶奶只希望你平安幸福,不受苦。」秦文華側過身,看着孫女:「阿墮,做人做事千萬不能糊塗,奶奶雖然不忍心,可是,凱子現在更需要你。慎言,是個好孩子,你千萬要和他說明白,別耽誤了他。」
「嗯,知道了,奶奶。」燕少菲聲音悶在被窩答道。秦文華伸手關了燈,躺進被窩裏,輕輕的,一下一下的拍着燕少菲的背,像她小時候那樣,哄着她睡覺。
燕少菲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手機「嗡嗡」的在響,秦文華已經不在身邊,燕少菲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機:「餵?」
「還沒睡醒?」馮勝凱帶點惱怒的聲音響起,燕少菲才有點清醒:「昨天和奶奶聊得太晚,這麼早什麼事?」
「沒事,早上的飛機剛到雲海,要不要我過去看奶奶?」馮勝凱輕咳一聲說道。
「你在雲海好好休息,別折騰,我晚上到雲海去看你。」燕少菲擔心他的身體,趕緊阻止。
燕少菲剛放下電話,就聽到奶奶和楊慎言說話的聲音,她打開門:「你們到哪兒去了?」
「和奶奶到後面山上去轉了轉,喏,給你。」楊慎言說着,把手裏的一束不知名的野花遞給燕少菲:「沒想到這麼早就有花開了。」燕少菲接過聞了聞,拿了一個牛奶的瓶子接了水,把花插起來放在院子裏的桌上:「奶奶怎麼起這麼早?」
「嗯,你爺爺催我回京城,一早的電話,我怕把你吵醒,就讓慎言把你手機調成震動。」秦文華笑眯眯的說着,坐在院子裏的凳子上:「真想一直在這裏住下去。」
「怪不得凱子生氣,一早打了好幾個電話我都沒聽到。」燕少菲坐在奶奶對面:「奶奶決定回去?」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才不急着回去。」秦文華笑道:「你們有事自己去忙,我和你安海阿婆待着就行。」
「奶奶,凱子到雲海了,我下午去一趟雲海,明天再趕過來陪你。」燕少菲想了想,雲海的事情還是要和馮勝凱通個氣,讓他先行動起來。
「嗯,你和慎言回去吧,也別急着過來,我一個人更清淨。」秦文華揮揮手:「吃完早飯你們就出發吧,省得天黑路上不安全。」正說話間,孫安海已經顫巍巍的邁着小步走進來:「阿話,來吃我包的粽子啦。」
楊慎言的車子停在鎮子外面的停車場,燕少菲出門前和對面街上的警衛打了個招呼才離開。爺爺和奶奶的事情,她也不好摻和,隨便他們自己。
「阿墮,昨天和奶奶說了很久的話?」楊慎言住在隔壁,半夜醒來的時候,還看到燈光。
「是啊,奶奶聊起以前的事情,真的像聽故事一樣。」燕少菲靠在座位上,繫上安全帶:「充滿傳奇的年代,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你要是困,就睡會吧,到雲海估計要兩個小時左右,夠你補覺了。」楊慎言看着她:「要不要幫你把座位調一下?」
「不用了,慎言,難得和你聊會天,睡覺多沒意思。」燕少菲搖搖頭,看着窗外:「不知道李易能不能重拾舊愛,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願吧。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楊慎言覺得很神奇,人和人,隔着千山萬水,竟然能在同一個地方偶然相識又偶然重逢,也是一樁怪事。
「他這個人脾氣古怪,你也看到了。我去年來到仙霞的時候,到那個咖啡店去喝咖啡,明明是我先坐下,他非說我佔了他的位置,還說整整一個月,那個位子都是他的,別人坐了,就是佔了他的。我換了個位子坐,把地方讓給他,可是你知道他說什麼嗎?」燕少菲說着也有點失笑:「他見我不理他,竟然追着我說,整整一個月,只有他一個人是咖啡店的常客,所以,咖啡店的所有位子他都有股份,不論我坐哪裏,都侵佔了他的權益。我站起身離開咖啡店,他跟在我後面,說整個仙霞鎮被他逛了一個月,到處都是他的足跡,我所到之處,全部要繳稅。直到我走進外公家關上大門,把他擋在門外才算完事。可是沒想到,第二天他就等在外公家門口,問我是不是仙霞鎮的人?一來二去,就和他熟起來。」
「倒很像他的風格。」楊慎言笑了笑。
「後來才知道他是因為失戀,請假出來散心。他說他的愛人叫長安,我見他胡說,就告訴他,我的愛人也叫長安,他哈哈一笑說道:『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原來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阿墮,有件事情,我不想你瞞我。」楊慎言笑了笑,看着坐在旁邊的燕少菲:「阿墮,能不能告訴我,凱子為什麼要和你離婚?」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開得飛快,燕少菲看着窗外的景物快速往後退去,消失在眼裏,靜默不語。
「阿墮,有些事情,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楊慎言的聲音輕飄飄的:「我不想再通過其他手段窺探朋友的私隱。」
「慎言,知不知道原因,對你來說,有什麼關係?」很久之後,燕少菲淡淡的說道:「慎言,很早之前,大概是剛上高中那會吧,我偷偷的喜歡過你,喜歡追着你說話,喜歡跟在你後面瞎胡鬧,甚至亂翻你的書桌,看你氣得跳腳,對我發脾氣。那時候太小,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是那樣的。可是,柳眉因為這事要和我絕交,我心裏就想,比起你,我似乎更捨不得柳眉,所以,我果斷放棄了對你的喜歡,覺得做朋友也很不錯。後來,我就一直把你當朋友,非常好的朋友,一直到現在。」燕少菲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楊慎言的肩膀:「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凱子的,也許是他不論什麼時候,總是在我身邊晃蕩,每次我有傷心的事情,他總是第一個跑來安慰我,我心情不好,他總是能第一個知道,想盡各種辦法讓我開心。凱子,讓我覺得安心。也許就是這份安心,讓我很輕易的接受了他。」燕少菲有點說不下去,靜默一陣後,才繼續說道:「其實,無論父母怎麼愛我,他們的離婚,給我的傷痕總歸抹殺不了。慎言,你也知道,凱子其實是個挺彆扭的人,他做的多,說的少,對我無限制的包容,從來都順着我,不願意真的違逆我的意思,哪怕我再無聊的一點點要求,他都會想辦法滿足。我依靠着凱子的愛,任性而為,從來沒有認真的回應過他,直到凱子和我說離婚,我才發現,我不是不愛他,只是一直很膽怯,很害怕,怕有一天會像爸爸那樣,被所愛的人拋棄。我對李易說過,愛人選擇離開,或許是受了更重的傷害。有時候,選擇離開,是對方在付出更多的愛,就像我爸媽一樣。但是,慎言,離開不是我的選擇,也不是我要的結果。現在,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明白了自己的愛,我選擇回到凱子身邊,愛他,守護他。一個人一生,總要有一次愛人的勇氣,沒有任何原因,不為任何結果!」
「阿墮……」楊慎言心中激盪,不禁伸出一隻手握住燕少菲的手:「謝謝你!」
「慎言,希望你作為朋友一直支持我,我真的很喜歡你和柳眉,你們都是我這一生的朋友!」燕少菲也緊緊的握住楊慎言的手。
「好的,阿墮,我會的,我會做你一輩子的朋友!」楊慎言心裏默默加了一句:「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一定會為你做到!」
楊慎言把燕少菲送到華園路的別墅就掉頭離開,燕少菲打開大門走進去,馮勝凱聽到響聲,從樓上下來:「一會的功夫就回來了,可真夠快啊。」
「太想你唄。」燕少菲放下手裏的包,走上前抱住馮勝凱的腰,在他臉上啄了一下:「慎言開車過來,很快的。」
「去洗洗吃飯吧。」馮勝凱摸着她的頭說道。
燕少菲一邊吃飯一邊把和李易非見面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給馮勝凱,最後拿出幾個人商量好的細節部分,遞給馮勝凱:「李易非說設備部分比較難,尤其是試驗設備,國內沒有相關的經驗。」
「這些都是小事,我和丁原這幾年一直在做進口生意,讓國外的供貨商提供產品標準和型式試驗報告,我們就有可參考的依據了。我這次過來雲海,是雲清姑姑的意思,她過兩天要到雲海鋼廠視察,要我們準備好。」馮勝凱吃完飯,拉着燕少菲坐在沙發上。
「姑姑要過來?」燕少菲有點吃驚:「不是剛開完人代會,姑姑急着過來幹嘛?」
「就是因為開完會,姑姑才會過來,她前天已經正式就任國務院副總理,這次過來,當然是以地方身份來支持我們工作的。鋼廠隸屬地方,軍方再牛,也有手伸不到的時候。軍隊是靠國家撥款,一個釘子一個鉚的,經費控制非常嚴格,潛艇、航母、巡洋艦製造本來就缺資金,京城的鋼企你不是也看到了,那家還是從軍隊三產出來的,自己能保住吃喝就不容易,哪有閒錢再投進來做研發。」馮勝凱摸着燕少菲的頭:「大小姐,這裏面的事多着呢!」
「嗯,我會慢慢學。」燕少菲思索着:「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
「李易非這個人靠譜嗎?」馮勝凱聽了燕少菲的介紹,總覺得這個李易非讓人有點不放心。
「外表看起來吊兒郎當,其實是個至情至性,才高八斗又有點清高的技術怪咖。」燕少菲笑道:「他回去找舊情人,應該這兩天就過來雲海,見到他你就知道,是個非常值得信任的人!」
「哼,」馮勝凱輕哼一聲:「合着我就是那個長安?」
「說了這麼多,你倒計較這個。」燕少菲「撲哧」笑了,睜大眼睛瞪着馮勝凱。馮勝凱伸過手握住燕少菲纖細的腰身,使勁一收,燕少菲的笑臉就被他覆住,燕少菲被他吻得氣喘吁吁,馮勝凱才停下來:「離他遠點。」
「真會吃醋。」燕少菲平息下來,在他腰上擰了一把:「你倒是給我離那些女人遠點!」
「你也會吃醋?」馮勝凱笑倒在沙發上,好不容易拍掉燕少菲的手。
「少爺,請你記住,你是我的男人,以後再沾一絲女人的頭髮,咱就離婚!」燕少菲趴在他身上,用手刮着他的鼻子威脅:「我去洗個澡,在仙霞沒辦法洗澡,很不方便。」
馮勝凱枕着雙手躺在沙發上,看着燕少菲離去的背影,低低說道:「不是已經離婚了嗎,傻瓜!」
燕少菲洗完澡,下午沒事,就睡了一覺,馮勝凱也沒叫她,等她睡醒,扔給她一套衣服:「一會化點妝,收拾一下。」
「去哪?」燕少菲坐在床上醒盹,眯着眼睛。
「他們過來了,晚上一起吃個飯。」馮勝凱在換衣服,頭也沒回的說道。
「誰啊?」燕少菲還有點不清醒,問過以後才忽然想起馮勝凱說的是誰,慌忙起身,照着馮勝凱就扔過去一個枕頭:「死凱子,爸媽過來你怎麼也不早點說,我什麼都沒準備!」
「見他們還有什麼好準備的!」馮勝凱撿起枕頭放在床上,順便親了下燕少菲的額頭:「穿漂亮點就行。」
在金燕大廈的頂層包房見到一身戎裝的馮昌平夫婦,燕少菲還是有點拘謹,她和夫妻二人本來見面就少,倆人這樣穿着正式服裝的時候就更少,馮勝凱摟着燕少菲的腰,無視父母的威嚴,打過招呼,沒等馮昌平夫婦回話,直接拉着燕少菲坐下。
「阿墮,我們來得比較匆忙,也沒準備什麼禮物。」馮勝凱的母親童曉天拿出一個包裝袋遞給燕少菲:「臨時接到爺爺的電話過來,沒打擾你們吧?」
「媽,您太客氣了。我們是小輩,又沒什么正經事情。」燕少菲接過禮物:「您和爸爸都忙,應該我們去看望二老才對。」
「爺爺跟我們說過了,阿墮,可別小看你們要做的事情。」馮昌平接過話茬:「我和你媽算是在新中國成長起來的第一代人,雖然我們一直強調海軍部隊建設由原來的『組建』必須儘快過渡到現在的『強軍』,但是真正想達到『強軍』,就不能在技術上受制於人,科技強軍才是根本。」
「謝謝爸,我和凱子懂得太少,不過,您和媽媽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做事。」燕少菲見馮勝凱不吭聲,只好硬着頭皮答話。
「昌平,讓孩子們先吃飯吧,這些事情不急,慢慢來。」童曉天見兒子只顧着低頭喝茶,趕緊截住丈夫的話頭。
馮昌平和童曉天是軍人,可能平時就養成了快速吃飯的習慣,餐桌上,兩個人低頭吃飯,一語不發,菜還沒上齊,就擱下碗筷。燕少菲見馮勝凱仍然慢吞吞的拿着筷子夾菜,她只好起身說道:「爸、媽,不好意思,我上個洗手間。」頂樓包廂的洗手間離得不遠,燕少菲出去的時候,眼睛一瞄,就知道頂層已經被警衛全部戒嚴,不會有其他人。燕少菲剛要進洗手間,就瞥見包廂門被推開,她停下腳步,轉身等在門口,童曉天匆匆走出包廂,朝燕少菲走來。
「媽,」燕少菲上前低聲叫道。
「阿墮,能不能和我單獨聊聊?」童曉天有些遲疑的說道。燕少菲點點頭,她推開旁邊一個包廂的門,打開燈走進去,童曉天也跟着一起走進去,兩個人坐下後很久,童曉天才開口:「阿墮,我是昨天才知道凱子……」童曉天說了半句,忽然就停下來,燕少菲見她久久不語,抬頭一看,童曉天紅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媽,」燕少菲心裏一軟,起身抱住童曉天:「沒事的,不會有什麼事的。」
「阿墮!」童曉天低聲啜泣,燕少菲拿過桌上的紙巾,幫她擦擦眼淚:「媽,有我在,凱子不會有事的,什麼事都不會有。」
「我和凱子爸爸一直在軍隊上,他從小跟着你爺爺奶奶長大,一年半載的都見不到我們一面,和我們也不親,如今,就算知道他這樣,我們卻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童曉天平靜下來:「我們可能是合格的軍人,卻不是合格的父母。」
「媽,雖然我……我不太能接受你們這樣對凱子,不過,我想,你們肯定也有不得已的理由,事已至此,我們只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對凱子,這就足夠了。我還小,在媽媽面前說這些話可能不恰當,但是,我覺得,歷史長河中,一個人的一生不過咫尺間,好好愛人,好好做事,問心無愧就行,又何必計較長短。」
「阿墮,謝謝你!」童曉天驚異的看着燕少菲,她以前就常常在馮老爺子那裏聽到燕少菲的名字,雖然她是自己的兒媳婦,但是每次見面的印象都不深,兩個人說過的話也寥寥無幾,對於年輕胡混的孩子們,她總是存着一些軍人的偏見,覺得他們不做正事。如今聽到燕少菲的話,卻讓她有點慚愧,自己除了是一個軍人,還是一個母親,一句簡簡單單的好好愛人,好好做事,她就沒有做到,生了兒子卻沒好好養他,好好愛他,難道真的做一個好軍人就不能做一個好母親?
兩個人回到包廂的時候,父子倆不知道說了什麼,氣氛有些清冷,燕少菲坐下:「爸,以後我們的工作可能需要您和媽媽的配合,我剛接觸這些東西,很多專業術語都鬧不清楚,您要是有空,給我掃掃盲。」
「好啊,是要實地去看看,作為項目的主持人,一定要有大局觀才是。」馮昌平不好對兒媳婦拉着臉:「你和凱子有空的話,我安排你們去實地考察一下我們基地,海上和陸上部隊的差異還是非常大。你媽媽拿給你的,就是一艘核潛艇模型。」
「謝謝媽媽!」燕少菲再次鄭重的道謝,童曉天卻有點不好意思:「是研發基地的人拿給我的,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
「媽,還有事嗎?」馮勝凱忽然說道:「沒事的話你們早點歇着,我和阿墮還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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