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天空莫名憑空升起如雷鳴般的鼓聲,那是戰鼓。
原本白雲延綿的天空漸漸從裏面浮現出無數船,那是飛在天上的船,來自天庭的戰船,無數密密麻麻戰列有序身穿神甲的天兵天將站在上面。
鐵柱此刻只能看到戰船,但僅僅只是戰船都有數十萬之巨,恢宏,鐵血,還有無情。
他看到那戰船之上不時有目泛神光的身影張弓立於戰船邊緣朝大地山林之中射出流星般的寒光。
他們在射殺妖族。
不光是他,無數凡人都看到了這一幕,可他們眼中除了敬畏再無其他,但鐵柱並沒有如此,他看着那些戰船駛向遠方,眼中神色莫名,他又看了看那些低頭連仰視都不敢的人神色變的陰沉。
他如今十歲了。
「鐵柱哥哥你要去哪啊?」
旁邊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看到忽然朝山林之中走去的鐵柱頓時喊道。
「你先回家吧,我等會回來。」
遠遠的傳來鐵柱的回答聲,他的速度越來越快。
鐵柱還記得之前有道流光射在不遠處的山裏,那麼那裏肯定有妖,如今剿殺已持續多年,能活到現在的肯定都有一定的實力。
山林之中,此刻死寂異常,好像除了鐵柱的腳步聲便再無其他聲音,無數生靈似乎都因之前的天庭戰船而沉寂蟄伏,它們不敢觸犯天的威嚴。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讓鐵柱戰慄和恐懼。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汗水打濕了衣衫。
終於,他止住了步子,慢慢走着,呼吸的急喘衝擊着他的肺。
而那之前的那道流光就射在前方不遠處。
他心跳似乎比之前劇烈的跑動後還要更快,如同快要跳出喉嚨。
最後。
山林溝壑之間,他終於看到了一個身影,留着紅色的血,一支黑色的箭射穿了那個東西,將它釘在地上,箭上面還有一些詭異泛着流光的紋路。
鐵柱身形有些微顫的走了過去。
他看清了,那是一個老猿,一個毛髮都快盡白的老猿,衰老的不成樣子。
它無神的眼睛正望着天空,好似在訴說着命運的不公,嘴巴微張如同對天的詛咒。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殺你們?什麼是妖魔?神佛又是什麼?」
鐵柱看着那老猿口中喃喃自語。
他話語雖輕,但在此刻卻很清晰,而且傳出去很遠。
原本老猿僵硬的身體忽然顫動一下,然後轉了過來,好像被鐵柱的聲驚醒。
它竟然還未死透。
頓時鐵柱被這一幕驚的跌倒在地,然後看着老猿望來的目光。
「人的孩子?」
他聲音蒼老,很是微弱,而且口吐人語。
「你卻與他們不同啊。」
他那蒼老佝僂的身子被黑箭洞穿其胸膛死死的釘在地上,只能稍微轉動脖子,黯淡的眼睛盯着鐵柱看了片刻,他聽到了之前鐵柱的話。
「咳咳」
他好像怕嚇到鐵柱,儘量放鬆自己的語氣去表現得有些慈祥,但隨即便劇烈的咳嗽起來,臉上閃過痛苦之色。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啊?」
他的聲音顫顫巍巍,而且斷斷續續。
「我從花果山來的,可是我太老了,不能飛了,只能爬山涉水而來。」
他慢慢喘了口氣話語才勉強順暢一些。
「在這群山的盡頭,那裏有座五指山,你能不能幫我帶給那山下猴子幾句話?也許你的問題他可以給你答案。」
老猿說這幾句話似乎很困難,而且生機越來越少。
「誅妖箭正磨滅着我的生機,我的時間不多了。」
他雙眼露出一絲期許看着鐵柱。
「多年連番大戰,我早已身受重傷,本想臨死再見他最後一面,可惜了。」
老猿雙目映出某種回憶之色,如一個將死的老人在回憶着自己唏噓的一生。
「我答應你。」
鐵柱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心中已無懼怕,反倒有一種莫名的心顫,看着老猿一雙眼睛心顫。
「謝謝。」
老猿原本漸漸暗下的眼神又亮了起來,如同迴光返照,他的臉色有些漲紅似乎準備用盡全身力氣,脖子上的血管都鼓了起來顯得有些猙獰,幾乎嘶吼出口。
「你告訴他,一定要告訴他,花果山雖
然變成了焦土,但只要他在,一切終究能再長出來的咳咳」
「我本就一山野老猿,能跟隨他打碎諸天,我生而有幸,我死而無憾,若有來世,我還要為他先鋒」
他的聲音因為急促的話語而變得尖利,從嘶吼最後漸弱,終至油盡燈枯,停頓了許久化作一聲低低的呢喃。
「大王我便先去了」
老猿此時話語已經微弱至極,最後直直的看向遠方的盡頭,他已死去,或者說他早已死去,也許現在只是為了等待一個能把他的話帶到那山下的人。
他的身體都在慢慢變黑,如同被燒焦了一般,先是皮膚,接着是骨頭,連同那支箭一起化作灰燼,一切如同沒有出現過一樣,除了地上沾染的血。
鐵柱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有些沉默,望着老猿曾經站立的地方發呆許久。
「這是什麼?」
他忽然看到老猿之前站的地方有一個東西,那好像是一個木牌,簡單,簡陋的木牌,巴掌大小,但卻異常光滑,如同是一個人非常珍惜的東西,就好像長年累月被人握在手裏打磨過一般。
「花果山?芭?」
他走近拾起,只見木牌背面刻着花果山三個字,另一面只有一個芭,如同一個人的稱呼名字,被血液染紅。
鐵柱出神的看着,這應該是那老猿最珍愛的東西了吧,他心裏不由想着。
忽然鼻尖接着是臉龐都感到一絲涼意。
「下雨了?」
鐵柱下意識的抬頭一看喃喃自語道,然後不由的雙眼慢慢閉住,似乎在感受着什麼。
「可惜你能沖刷乾淨空氣,卻無法沖刷乾淨這天地。」
閉住的片刻他已睜開了眼睛,絲絲涼意似乎壓住了他心中的煩悶,那老猿除了與人外貌不同之外言談似乎都與人無異。
「答案?」
握着手中的木牌鐵柱看向遠處,隨後走上回家的路。
「鐵柱,你今天是不是把阿秀一人丟下了?還淋雨。」
只見院中屋裏,鐵柱一臉生無可戀的被他爹像提着小雞一樣提起,然後一下扔進倒滿溫水的木桶。
「等你洗完再收拾你。」
鐵柱的爹一臉憨厚的面容努力做着兇惡的神色,他的眼中還藏着一抹漸漸散去的擔憂。
「知道了爹。」
鐵柱小雞啄米般點頭。
而後。
「娘,剛才爹已經罰過我了。」
鐵柱洗完澡看着身前滿臉嚴肅的娘頓時弱聲道。
「罰?洗個澡還叫罰?」
婦人頓時聞言露出一絲好笑的意味。
「知道今天錯在哪裏了?」
鐵柱的娘坐在屋裏,阿秀立於右側,鐵柱的爹立於左側。
「不該淋雨,不該一個人進山」
一見這陣勢,鐵柱頓時低聲下氣的開口。
「這是重點嗎?怎麼?你還想帶着阿秀一起進山?」
鐵柱的娘眉頭一挑。
「娘,我錯了。」
鐵柱無奈只能一臉沮喪的開口。
「哼,知道錯了就好。」
婦人見此也只好作罷。
「過來。」
說着拿出一塊玉石,那玉石不過龍眼大小呈圓環狀,好似一塊天然白玉,被紅繩纏繞。
然後在鐵柱疑惑中綁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甚至能感覺到他娘把死結打了一遍又一遍。
「娘,這是啥啊?」
鐵柱有些疑惑,他忽然記起以前阿秀的脖子上也有一個。
「這是當年給你和阿秀定娃娃親的玉,這個是你的,你要是敢私自解下來,我非打斷你的腿。」
婦人神色很嚴肅的說道。
「以後不准欺負阿秀,不准丟下她一個人,要不然犯一次我打一次,記住沒有?」
鐵柱看着婦人身邊眼露狡黠的阿秀有點發愣。
「記住沒有?」
正楞神間,耳邊一聲咆哮將他震的一個趔趄。
「記住了。」
鐵柱立時喊道,像是一個鬥敗的公雞低下了頭,有些沮喪。
夜晚。
他躺在床上把玩着那個木牌,他並沒有把老猿還有木牌的事告訴父母,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還有幾年,快了,只要等我成年便可以打獵,到時候我一定會去那群山盡頭走一遭。」
鐵柱如是想到,然後慢慢進入夢中。
第二天。
「什麼?學打獵?」
鐵柱的爹看着身體纖瘦的鐵柱搖了搖頭。
「你這行嗎?」
他有些遲疑,然後就見鐵柱二話不說直接走到院子角落。
那裏放着一塊石磨,然後他就睜大了眼睛,嘴巴慢慢張開幾乎能塞下一顆鴨蛋。
只見鐵柱深吸了一口氣居然把石磨舉了起來。
「快放下,別閃着腰。」
他急忙跑過去,面孔扭曲的接過那有七八百斤的石磨。
「讓爹看看你有沒有傷到哪裏?」
鐵柱的爹語氣有些驚恐,然後檢查了一番,見無事才放下心來。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天生神力?」
最後他只能木然的看着不停舉着石磨的鐵柱,然後將其歸類為天賦異稟。
「咱們兒子本來就不是一般人,你看那額頭胎記長得,就像一隻眼睛似的。」
屋裏鐵柱的娘和阿秀也似乎被屋外的吵鬧擾了出來,然後看着石磨下的鐵柱沉默許久。
只是。
鐵柱看着這一幕心中則生起一股莫名的危機感,有的東西越美好則越擔心失去,他不會容忍,更不會接受。
他確實天生神力,就好像這是他身體天生帶來的一樣,他自小就與常人不同,身體從來未生過百病,而且皮膚比女子還好,靈氣逼人,如同靈氣所化,他早已發現,只是如今不得已只能展露出來。
一家人,歡笑中,卻不知誰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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