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排山搭建了四層,三人戴上安全頭盔,沿着施工斜坡向上走。近距離看去,棺材的外殼呈暗紅色,上面沾了不少泥土,還有許多深淺不一的劃痕。這些劃痕很新,不難看出,是在挖掘過程中造成的。
「這棺材的漆皮很特殊,比我們見過的任何一種材料都要堅固。一般鐵鏟刮到,不會造成劃痕。」戴主任說道。
張鵬伸手摸了摸,沒有泥土和劃痕的部分,感覺很光滑,就像汽車的烤漆,涼涼的,有點金屬的感覺。
「上頭沒有派人來嗎?」周福源有些奇怪地問道,從剛來到現在,他沒有看見職務很高的人。
「這裏是蓮花山的地盤,上頭不方便派人下來,可靜音師太和天海方丈又不重視,所以現在牽頭的是南州大學歷史學院,當做普通考古項目來做。」戴主任苦笑道,「我和薛白,也只是過來協助的。」
直到現在,張鵬才真正感覺到,在他看不見的世界裏,蓮花山上的一寺一庵,究竟有多麼厲害。他們處世低調,平和淡漠,卻又實力雄厚,威震一方。卻也沒想到,天宮在華南地區如此弱勢。戴主任和薛白的實力,他是見識過的。就是和他比起來,也沒厲害多少。
三人繼續向上走,不一會兒,到了第四層。此時的高度,已經高過了棺材的頂蓋。朝下望去,那棺材蓋又大又寬,頭尾翹起。在夕陽下,黑紅黑紅的,愈發地神秘了。
稍微看了看,張鵬的目光就落在棺材中間的一個圖案上。那圖案很大,呈圓形,直徑至少有兩三米。定眼看去,是一朵不知名的花,既有點像梅花,又有點像桔梗,還有點像曼陀羅。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一共有八個花瓣,外面是個圓圈,線條很簡單,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第一眼看上去,很容易留下深刻的印象。身邊的周福源也愣在那裏,仿佛被這看似簡單,卻又神秘無比的圖案吸引住了。
戴主任沒說過什麼,似乎早已料到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
「這……這是什麼?」張鵬回過神來,問道。目光抽離圖案的時候,感覺很艱難,仿佛要下定很大的決心,才能不去看它。
戴主任搖了搖頭,說道,「我第一次看也愣住了,有種似曾相識,卻又記不起在哪見過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讓人挪不開目光。」戴主任皺了皺眉頭,似乎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反正說不出來,就是很奇怪。」
「魔性?」張鵬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個詞,開口說道。
「對對對,魔性,就是魔性的感覺。」戴主任眉頭舒展,贊同道。
「嗯,是有點古怪。」周福源沉吟道,「南州大學那邊怎麼說?」
「來了個教授,姓方,在下面的營地里,去拜訪拜訪吧。」戴主任做了個「請」的手勢。
片刻之後,三人下了竹排山,回到營地中,拜訪方教授所在的帳篷。
眼前是一位上了年紀,頭髮全白的老學者,穿着整齊的中山裝,戴着小眼鏡,身材幹瘦,有些駝背。他的身邊,是剛才迎接他們的研究生小何。他們的身後擺着七八張辦公桌,十多名學生模樣的人正在忙忙碌碌,有的在電腦前查閱資料,有的在擺弄醫學儀器,有的在做化學實驗。
「方教授你好,這是……」戴主任正猶豫着怎麼介紹張鵬,就看見對方掏出一個小本子,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隨即說道,「張顧問。」
「我剛才已經聽小何說了,感謝顧問同志的關心。」方教授上前和張鵬握了握手,笑呵呵地說道。天宮顧問的身份非常高,相當於華國的高層官員。出現在這裏,就代表着上面的關心。
「工作進行得怎麼樣了?」冒牌顧問問道。
「準備明天開棺,進行更深入的研究。」方教授頓了頓,又說道,「我們發現棺材板的材質非常特殊,透視光線無法穿透。經過初步檢驗,是一種未知的木材。」
方教授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道,「其一,它的密度很大,是紫檀木的五點七倍;其二,硬度很高,抗變形能力比碳素鋼還強;其三,木紋很密,細得就像頭髮絲,理論上要生長數萬年,才有這樣的形態。
「還有,棺材所用的外漆,不是現代科技所能製造的,各項參數遠高於汽車的烤漆。經過初步化驗,裏面含有大量的金屬和一些未知元素。」
「其中有兩項已知的稀有金屬,曾經在隕石中發現過,分別是精金和秘銀。」
「精金的分子和黃金一樣,屬於惰性金屬,由六十六個金分子聚合而成,分子式為Au66,常溫下為黏土狀,其拉伸性遠超人類已知的母星材料。」
「秘銀也是銀分子的聚合物,分子式為Ag97,硬度極高,遠超人類已知的任何材料。」
「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它來自於外太空,或是其他宇宙。」方教授總結道。
「這可是大事啊。」張鵬愕然道。若真是天外來物,只有他們這點人在這裏研究,似乎不夠啊。
方教授笑了笑,說道,「都是猜測、臆想……」他抬了抬眼鏡,又解釋道,「精金和秘銀雖然稀有,但從母星形成的伊始,就有流星墜落。世界各地都有少量儲備,只是大部分都被修界控制了,普通人很難見到。從國際新聞上可以看到,聖堂大教皇的冠冕和權杖就是用秘銀製作的。」
「所以……」方教授沉吟道,「也有可能是我們華國先祖遺留下來的。」他最後說道,「反正等明天開了棺,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這時,張鵬忽然記起剛才在竹排山上的一幕,隨即問道,「對了,方教授,棺材上的那個圖案是什麼來的,有相關的記載嗎?」
「經過我們這幾天的查找,在已故的考古學者王山河的筆記中,有相關的記載,但只提到了類似的標誌,並沒有十分明確。」方教授回答道。
王山河是上個時代的著名考古學家,年輕時曾週遊世界,去過很多國家,寫過很多考古報告。但在上個時代那場黑白顛倒的大風暴中,不幸遇難,享年六十五歲。
接着,方教授讓小何拿來一些傳真件給張鵬看。那是手寫本的掃描件,字跡十分潦草,下面有「國家檔案館」的水印標籤。其中有一張,有段文字用紅筆劃了波浪線。
「其形似花,八瓣,初看如海市蜃樓,亦熟悉,亦陌生,嘆為觀止。」
「1926年秋,白象國大金山寺留筆。」
張鵬看了一會兒,又給周福源看了看,然後還給了方教授。
「謝謝。」張鵬頷首致謝,畢竟他是冒牌的顧問,雖然對方不知道。
「顧問同志能抽空關心,我們十分感謝。」方教授客氣地說道。
從方教授那裏出來,張鵬和張勝步行回家,周福源則留下來照顧黃毛。這裏有醫生,睡覺又不用錢,不蹭白不蹭了。
兩姐妹走後,張鵬只覺得屋裏空蕩蕩的。雖然張勝就坐在眼前,三個小堂弟在天井裏打鬧,但還是覺得少了點兒什麼。
喝了幾口茶,他終於明白過來,是沒有安全感。由於來的時候要坐動車,他的王八盒子留在家裏了,沒個護身的東西,感覺特別不舒服。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危機感越來越強烈了,總覺得「有人要害朕」。
坐了會兒,一陣倦意襲來,他回東院洗了個澡,關門開空調,上床休息。
他躺在床上,明明很困,卻怎麼也睡不着,腦海中不斷浮現那個八瓣花的圖案,一會兒緩緩轉動,一會兒花瓣飛散……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可意識卻還清醒着,仿佛聽見有人在說話。模模糊糊的,聽不清楚,即便聚精會神,也無法聽清內容,只知道有人在說話。他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就像飛在半空,或是泡在水裏。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枱燈、書籍、書桌、書櫃……
一位老人坐在正前方,低着頭,拿着鋼筆,正在寫東西。旁邊是一疊疊的書籍,堆得半米高,歪歪扭扭,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來。一盞老式的鐵皮枱燈,近在咫尺。老人的後方,是一排排的書櫃,上頂吊着罩子燈。
眼前的場景,像極了黑白記錄片中,上個時代的圖書館。
張鵬很快就看見,擺在老人側前方的一本合上的記事本,封面上寫着一行小字:「南州大學,歷史系,王山河。」
「嘶……」他不由得抽了口涼氣。如果沒猜錯的話,他看到的場景,是許多年前。至少,王山河那時候還在世。
他現在說處的位置,應該是一面圓形的小鏡子。可奇怪的是,這面鏡子就在王山河的正前方,像是故意擺在那裏的一樣。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脊椎緩緩爬上來。
就在這時,王山河突然抬起頭,看着鏡子。
沒錯,他的樣子,就像發現了鏡子裏的張鵬,盯着他的眼睛看。那微微泛白的眼睛,十分嚇人。
剎那間,張鵬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禁不住地往後退。他記起,第二次鏡中藏身,看蕭雨諾殺玩具娃娃的時候,她也朝鏡子望過來,像是發現了異狀。
既然蕭雨諾能覺察,也意味着其他人也可能覺察。那麼,眼前的王山河,是否也「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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