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生的變故讓我反射性的往一邊避開,回過神連忙往旁邊的方向看過去,生怕錯過一絲絲線索。然後我便驚詫不已的看到了……玉戈從那塊石頭中變了出來。
玉戈見到我倒是十分開心,少有的情緒外露,直接朝我撲了過來。我卻是難得陷入了沉默……那塊石頭就在自己旁邊,那剛剛那番丟臉的模樣不全被人看了去,那我以往竭力維持的兄長形象,在玉戈心中不就轟然崩塌了。
我皺了皺眉,拉開玉戈,狀似嚴肅的問:「小戈,你剛剛一直在那塊石頭裏?」好在小戈沒有繼承娘親察言觀色的天賦,半點沒有察覺出我在強裝鎮定,而是擲地有聲的回答道:「是啊!剛開始意識有些渙散,那種狀態一直維持了好久,我都以為我快要死了……還好我沒放棄,就等到空間扭曲的時候,我的感覺才慢慢的回歸。」
我眉頭挑了挑,面上還是扯起一道假笑,假裝漫不經心的問了句:「那哥哥之前說的話……」偏生這會兒,他看人臉色的本事倒是不合時宜的出現了,仿佛是看出來我皮笑肉不笑的境況,他渾不在意的拍拍我的肩:「哥哥你大可放心!這件事我絕不向外人多提半句!」
聽了這話我倒是愣住了,轉念一想:也是!小戈又是南無那等八婆,得了我一個笑料,恨不得逢人就說道說道,若不是我們尋常活動範圍也就在寺廟那個一畝三分地,否則肯定讓他傳得十里八鄉都人盡皆知!
這也不能說我是危言聳聽……因為這等情況是真的生過,那則笑料原先也算不上頂天的大事,可偏偏恰逢下山的時候,他就一咕嚕全數講給了山下的村民,且還是邊說邊笑,其中就有桑桑,天曉得那些日子桑桑他看我的眼神宛如看一隻痴傻小兒。
『還是自家親弟弟好!』綜合上訴,我只能這般精闢總結道。
想到這,看向玉戈的神色愈柔和,神色一動,卻問起了另一個問題:「那你之前怎麼不理我,非得等我用『蛛絲』之後才現身,是不是故意戲耍你哥哥?」最後一句隱隱帶着玩笑的意味。
玉戈搖搖頭,面露古怪:「不是刻意為之,而是……就好像被困在裏面了一樣。直到你用『蛛絲』找到我的時候,我才得以脫困。」我磨了磨牙,暗恨:那老頭還真是實誠!前頭說了玉戈是被困住了,還真就是被困住了,當真一點也不作偽!
正想說話的時候,玉戈突然面帶探究的打量了我一圈,滿臉感嘆:「哥!那是巫術吧!棠叔給我介紹過一些……你怎麼會的?太帥了!」我一樂,偷偷摸摸的低聲解釋:「其實哥哥也只學了這一招,還是瞧着簡便順手學的,你別告訴別人啊!」玉戈見此,也裝模作樣的點頭,正欲回話,突然虛空中突兀的傳來一陣清嗓子的聲音。
我一愣,還未反應過來,聲音的主人已經開始說話:「我說!你們要是團聚了,先別忙着旁若無人的聊天,趕緊從幻境中出來才是緊要的,否則你們其中哪個不留意間去見了閻王爺……即便是他,也不能把這兩件殺業算我頭上,畢竟是你們自找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和藹懶散,如一個已入暮年的老人無甚差別,正是西華帝君無疑。
我皺了皺眉,即使自己對他那種不以為然的態度有些懊惱,可到底分得清孰輕孰重,僅是猶豫剎那,便還是帶着玉戈劃破虛空,回到現實。
臨分別之際,還是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你現在應該在魔界,回去之後好好聽万俟棠的話,我儘快解決完手上的事情去找你!」說完這話的時候,還若有若無的傳來了來自外界的嗤笑聲。我額頭上的筋跳了跳,最後還是匆匆向玉戈道了一聲別,轉身就回到了現實。
再次醒來的時候,果真就看見了端坐在不遠處的西華帝君。仙風道骨,不見一絲人氣,他面前擺着一壺茶——還是我到夢境前的那壺,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換茶。我黑了黑臉,忍耐的問了一句:「你不會從我入夢境之前一直到現在,都在喝茶吧?」
西華帝君訝異地看了我一眼,張口就道:「當然,不過一盞茶的光景,老朽還是耽誤的起。」聽到這話,我驀地一頓:「只一盞茶的時間?」
那老頭笑起來:「不短了,『夢裏不知身是客』,一般夢裏一年現實一瞬,一盞茶的時間你還未香消玉殞,算你有本事!」我一噎,有些不悅的看一眼對方:「死老頭,你還會說人話嗎?香消玉殞是指女人的,不是形容我這種男子漢大丈夫。」那老頭邪肆一笑,險些晃瞎了我的眼睛:「小友,你對女人有偏見。」
我搖頭:「我爹爹自兒時便教導我,姑娘家都是用來呵護的,並非是偏見。況且……」我突地停了下來,我為何要與他講這些,我上下打量了眼西華老頭,有些不太客氣的直接問道:「老頭,你放不放我走?」
西華老頭聽我如此稱呼,也並未生氣:「當然,你留在此,於我而言也並無益處。」我點點頭,知道這老頭算是個光明磊落的性子,說出來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決不食言。如此,心也算放下了大半。
躊躇片刻,我還是打算坐起來離開,畢竟他現在就算再信誓坦坦的說要放我走,在不久之前,他還是與自己刀劍相向的敵人。結果,就在自己走到門口,正打算告辭的時候,老頭的聲音才堪堪響起:「再陪我會吧,這裏亦是很久沒有人踏足過了。」我怔住片刻,良久才轉身,盤腿坐到了他的對面。
他看我坐下,面上竟漏出了難得的、真實的笑容,一面說話一面給我看茶:「多謝了。」我皺着眉頭結果了他遞過來的茶,略感彆扭:「無妨,我身體有礙,這裏靈氣充沛,正是安養靈魂的好地方。」那老頭並未在意我的一言之詞,低頭笑了兩聲,遂保持沉默。
我低頭抿了口茶,有些不太適應現在安閒自在的氣氛,不由開口問道:「我能否問一個問題?」老頭點頭,向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儘管問。
我遲疑片刻,最終還是開口問道:「你……為何想要成神?」
「恩?」老頭出一個意味不明的聲音。我試圖說的更加明白一些:「人做每件事情都有他的動機和目的,那你做這一切的動機和目的何在?」老頭笑起來,不似以往的漫不經心:「不過是一件眇乎小哉的淵源罷了。」頓了頓,似是覺得這樣沒什麼說服力,遂又補充了一句:「百萬年來的追逐,不過是尋一人罷了。」
我嘴角一抽,光聽這個答案,我便可以自動腦補一打筆酣墨飽、不易一字的話本子——他和她邂逅在一個爛漫的花海中,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見如故,可惜天不遂人願,一場狗血淋漓的誤會讓他們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分釵斷帶。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最後,他幡然醒悟,『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伊人卻已不再他身後,最終只能孓然一身。
為此他便想成神,只求尋得世間那唯一一人而已。
正在暢想着,對面的老頭突然輕咳一聲,見我回神,才摸摸鼻子笑了起來:「『思則氣結』,我的事情,你無需多慮。」被當事人抓到自己在臆想,也委實有些尷尬,只能緩緩的摩擦了下杯沿,不再多言。心裏卻想着:話本子總共也就那麼些套路,我也不算多慮。
老頭卻不再管我,只出神的望着窗外,過了半晌,才聽到他的聲音又重新在房間中響起:「你該走了,接你的人來了。」
我訝異的抬頭,只看見窗外一抹張揚艷麗的紅色,尤為靚麗。——是青亦。我怔在原地,因為我想過所有人,唯獨沒有想過會是她——可能是南無,可能是万俟棠,甚至可能是剛剛醒過來的玉戈。
不可否認的,我對青亦存在着些許好感,甚至有些自作多情的認為,她對我……亦是有些朦朧的好感。可這麼些微不足道的愛戀,不足以讓她這般毫不顧忌的前來救人,我擦了擦眼眶,心中想着:南無,我要拋下你了,這下子即便是被你罵朝三暮四、見異思遷,我也認了。
想到這,便有些亟不可待的站起身,走之前總算記得對着那老頭鞠個躬,以聊表謝意,已經走出門口,關門之際卻聽見他漠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下次見面,我們就要刀劍相向了。那時我便不會再留情。」
我神情凜然:「多謝前輩告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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