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庫門,一股中藥味道瀰漫開來,只見裏面橫豎列擺放着幾個藥櫃,並無它物。
何知縣手下的兵,將那藥屜一個個打開來看,卻滿臉失望匯報道:「大人,這其中,都只是藥材而已。」
何知縣嘆口氣道:「看來,咱們撲了個空。罷了罷了。柳明,你莫擔心,你能將寺廟殺人案的兇手,重新抓獲歸案,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這遺失的盔甲器具,咱們再做商議。「
「大人,且慢!」柳明環顧了一周,說道:「與外面庫牆的佔地尺寸相比,這內廳的面積太小。必然還有暗室,大人稍等,待我前去尋摸一下。」
柳明低頭,慢慢貼着牆沿搜尋,果然見到一塊地磚無論顏色還是質地,與其他有所區別。他用腳一踩,登時,東面牆壁發生移動,一道暗門緩緩打開。
提着油燈,順着光照,眾人往前邁步一看,全都倒吸了口氣。
這暗室的面積,與外廳相同,牆上掛着各類兵器,刀槍劍戟,斧鉞鈎叉,地上也是密密麻麻排列放置着盔甲馬鞍各類器具。數量之多,種類之全,完全是縣兵器庫無法比擬的。
何知縣眉頭微蹙,嘆道:「這些庫房裏的武器,幾乎可以將大半個青州的州軍武裝起來。」
「大人……」柳明也自嘲道,「恐怕這次我們不但能找回所遺失的兵器,還能新增補充一大半。」
「這個楊立武啊……」
庫房內,傳出何知縣失望的嘆息聲……
……
就在清晨,柳明與何知縣趕往州府時,費縣縣衙前,卻是另外一副模樣。
經歷了一夜大火後,有不少早起的老百姓,都聞訊擔着早市的貨物,趕到了縣衙門口看熱鬧,里三層外三層。更有好事者騎在別人脖子上,手覆在額頭前,眺望着牆內,還不住地喊着,「我看見了,看見了,縣獄的牆都燒黑了,廊檐的角都沒啦。」
「讓開,讓開。」兩名手持水火棍的差役驅趕着人群,「沒事回家呆着去,在這裏站什麼!」
楊立武雙手負身後,一臉陰沉地邁步走進了縣衙。
一班獄卒老老實實地站在監牢前的獄廳中候着,個個聳拉着臉,塌着肩膀,忙了一晚救火,個個又餓又累,形容憔悴。
「怎麼回事?」楊立武看到牢頭,眼中兩道冷電寒光送來。
「也不知怎麼的……」牢頭滿臉惶恐,結結巴巴地說道,「縣獄竟然走了水,好在天上降着雨,損失不是特別大,只是……」
「只是什麼?」楊立武問道。
牢頭額頭上滲出了黃豆大的汗珠,雙腿不停打顫,在楊立武旁輕聲道,「只是那個紀飛脫逃了……」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牢頭被打得暈頭轉向,只覺耳邊嗡嗡作響,似有千萬隻蜜蜂在身邊。
「混賬!」楊立武額頭上青筋暴出,指着一眾下跪的獄卒,「死刑要犯,本在今日午時三刻舟斬首,卻因爾等之過失,逃之夭夭。你們知道,這是何罪嗎?把你們這幫酒囊飯袋,全部關起來才好。」
這死刑犯頂包之事,只有牢頭一人知道。不過,其他獄卒也深知這死刑犯逃脫的責任。眾位獄卒立即一片哭爹喊娘,這個說家中老母尚在,那個說還未娶妻,個個一副可憐相。
楊立武搖頭冷笑道:「你們這幫酒囊飯袋,平時就會吃喝嫖賭,遇到問題全都是廢物點心。」他也自知剛剛說得是氣話,真要是把這一干獄卒全部押入牢中,誰來替他做事?
然而,楊立武因玩狸貓換太子,將周丁調包成紀飛,本來就是心虛無比,急着將紀飛斬首毀滅痕跡,現在卻是遇到這飛來橫禍,心中更是焦急萬分。
他看着那燒焦的牢房,一雙蛇眼不停地打着轉,回頭低聲喝問道:「這牢中之火,緣何而起?為何無人察覺?」
牢頭可憐巴巴應道:「小的們也不知。只是之前貪戀了幾杯酒水,感覺腦袋一沉,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牢中起火。小的們也是覺得奇怪,平日裏,大家三五壇酒也是不成問題,昨夜只是喝了兩壇,也就算嘴唇沾了點酒水,卻是醉得不行。」
楊立武微微點頭,依照他對這般獄卒的了解,知道他們都是賭桌酒樓的常客,別的本領沒有,酒量倒是當真練得不小。他臉上露出疑慮道,「你們喝的,是哪一家送來的酒?」
牢頭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大人,我們喝的是趙家酒肆送來的酒。」
楊立武一聽,更覺頭皮發麻。這趙家酒鋪的老闆,就是自己把兄弟趙員外,平時兩人關係也是十分的緊密。只是如今,獄中失火,死刑犯在逃,他也是沒辦法再護對方。
楊立武差人立即將趙員外帶到廳內。
「楊兄……這是什麼事啊?」趙員外風塵僕僕地趕來,一臉的恭敬的問道。
楊立武背對着他,陰聲陰氣道:「趙老弟,你可知道昨夜這縣衙中走了水?」
「當然,當然。」何員外還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趙老弟……獄卒們告訴我,他們在起火前,喝了你們酒家的酒,就昏昏欲睡,以至於大火燃起還未發覺,可有此事?」楊立武轉過身來,帶着威勢問道。
「這……楊老兄……」趙員外嚇得嘴唇失去了血色,連忙說道,「確實是小弟家送的酒不假,可是,小人的酒絕對沒有任何問題。楊兄……」趙員外拱手信誓旦旦說道,「咱們趙家酒肆的酒,給縣衙供了三年有餘,您也是知道的。我連兌水都不敢,更何況是在酒中下藥,這不是自找的不自在嗎?小人的酒,昨晚官爺來取的是還嘗過呢,一點問題也沒有。」
聽到趙員外的此番話,牢頭頓時漲紅臉破口大罵道,「放你娘的屁!趙老頭,你張口說什麼醉話?昨夜明明是你家小二兒親自送酒上門。怎麼成了我們去取了。趙老頭,你不要現編謊話為自己開脫。」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了起來,雙方都是不肯讓步。
「好了!」楊立武一聲低喝。
獄廳內頓時雅雀無聲。
楊立武來回在廳內踱步道:「你們一個是我多年的老部下,另外一個是我的把兄弟。我相信,你們二人都沒有背叛我的理由,只是今日之事,頗為蹊蹺。」他對何員外問道,「你說那官差前來取酒,那官差長得是什麼模樣?是他們其中的一個嗎?」說罷,指着身後的一干獄卒說道。
「那黑燈瞎火的,小弟確實沒有看清。」趙員外為難道,「好像全然不是這幾人。」
牢頭也說道,「大人,昨夜真是不巧,天降小雨,那店小二帶着斗笠蓑衣,着實沒有看清相貌。」
「廢物!」楊立武罵道,隨即眼珠一轉,又問道,「昨夜……有何反常之事?」
「沒啥反常的啊。」牢頭回答道,又撓了撓頭皮,「不過之前,柳小相公來過,說是要替知縣大人畫縣獄的牢圖。」
「柳明?」楊立武眉頭微蹙起來。
楊立武忽然感到心頭重重一擊,臉色有些發白。
「我先回府一趟。」
楊立武快步走回府內,坐在院中,來回踱步,時不時用腳搓着地磚,不時仰望着天空。
他心中揣測,若是那件事發生了,自己必然會知道。
此時,天空響起咕咕的鴿子叫聲,一隻白色信鴿飛進院內,停在了楊立武的肩頭。他將拴在鴿腳上的紙卷取出,展開一看,只見幾個字——「平安堂陷落!」
楊立武此時臉色煞白,眼神露出狠厲和憤怒。
……
午後的天色,日漸發出慘人的黃色,黑墨色的烏雲堆積於上空。
天地間一片昏暗,不見陽光。那些個街面上的市井小販,看到這天色,都搖着腦袋提前收了攤。
半個時辰之後,一輛灰色馬車停在了何知縣府邸門口。
一位清瘦黃臉的中年官吏,緩步走入府中。
那門房見到這中年官吏,立即低聲道:「典史大人,這知縣大人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氣,您老可小心點。」
楊立武捋了捋嘴邊的黃須,淡淡道:「不打緊的。一定是昨晚的崑曲班子沒有表現好,我回頭就罵他們去。對了,老秦頭,家裏人可都好?」
「都好,都好。大人,要不是您給了我這份差事,我老秦頭,早就老骨頭埋在黃土堆里了。」那門房感激道。
「不多說了,老秦頭,帶我去見大人吧。」
正廳內,何知縣一身綠色官袍,腰間束以革帶,頭戴硬翅直角幞頭,正襟危坐着。
「大人……」楊立武進來後,似乎也沒有對何知縣在家穿官服感到奇怪,而是自然地拱了拱手道,「大人傳喚卑職,不知何事?」
「好一個大人……」何知縣鼻孔出着氣,「我看,某些人並沒有把本官當做大人吧。」
楊立武又躬身道:「莫非是昨晚的崑曲唱得不好?這是卑職之錯。卑職回去後一定重訪戲曲團,給大人找個滿意的……」
「在你眼裏,你是否覺得本官只會看戲聽曲兒?」何知縣冷笑道。
「大人乃是兩榜進士,天子門生,是天上的文曲星宿。自然知謀善斷,與卑職這般草吏不可相比……」楊立武仍然臉上帶着恭敬。
「好一副油嘴滑舌的面容……」何知縣突然「砰」的一聲猛拍案幾,「你可知罪?」
「大人,卑職不知何罪之有?」楊立武仍然臉色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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