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張如玉說到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話的時候,陳凱之目光一閃,那凝起的目光里,多了一些鋒利。
陳凱之壓抑住了怒火,平時他這個人很隨和的,即便見了不喜歡的人,也總能以禮相待,因為這是禮貌,可面對張如玉這等尖酸刻薄的話,陳凱之心裏怒火中燒。
同窗們先前還都笑呵呵的,可聽到張如玉說起了荀家表妹,臉色頓時古怪起來,有和陳凱之關係好的,不禁露出慍怒之色,也有人抱手旁觀,幾個平時眼高於頂的富家公子,不禁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原來陳生員還有這樣的糗事,他倒是心大,荀家乃是金陵數一數二的豪門,那荀家小姐,更是不知多少人想要一親芳澤,據說是美若天仙,那荀家,怎麼瞧得起你這寒門子弟,那荀小姐,又如何看得上你陳凱之?
尤其是最後,張如玉一句你怎麼不去參加選親,更是讓人覺得可笑。
這宮中選俊,早已惹得整個金陵震動了,若是真能通過遴選,便有機會進入決選,最後便有機會入京,請宮中做出最後的裁定,做了駙馬,從此便是生生世世的榮華富貴,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因而,不知多少人,對這選親趨之若鶩,今日這明倫堂里的生員,十之,都去報了名,只是可惜,這選親的條件極為苛刻,第一輪是年齡,其二是相貌,便連你面上有一顆小痣的都不要,除此之外,便是調查家世,祖宗十八代都要給你查一遍,若是家族中有什麼歹人,那就是想都別想了。
這些還只是開胃菜,後頭又要經過幾輪的複試,最後入圍的,整個金陵府,也不過區區四五人而已,明倫堂里的生員統統都被刷了下來,在他們心裏,想要入選駙馬,難如登天。
陳凱之繃着臉,張如玉徹底惹怒他了,他目光閃爍着,卻是鎮定地道:「我不想做駙馬。」
丟下六個字,陳凱之已坐回了自己的書桌跟前,而方才所說,是他的實話。
只是在臨末時,陳凱之目光在張如玉面上一撇,張如玉記得真切,這深邃的目光里,一閃而過的鋒利,卻令張如玉突然有一種心有餘悸的感覺。
他一呆的功夫,卻猛地咀嚼着他的話,突然失笑起來。
天下人誰不想做駙馬,你陳凱之居然說不想?
「哈哈……是,是,陳才子不想做駙馬。」語氣之中,夾帶着萬千的譏諷。
有不少人聽了,也都失笑,這一次陳同窗的牛吹的太大了,讓人覺得有點死鴨子嘴硬的意味。
不想當駙馬?是沒那個機會吧,真是搞笑了,明明癩蛤蟆一隻,非要裝高尚,簡直讓人噁心。
其中玄武縣的一位秀才跟陳凱之一直不對眼,此刻有羞辱陳凱之的機會,自是不會放過,他朝張如玉擠眼,笑嘻嘻地說道:「有些人真是沒臉沒皮,一個窮小子,一無所有,叫花子一個,誰看得上你呢,還一副清高樣,我看這種人簡直是腦子有問題。」
哈哈……
一下子,生員們哄堂大笑。
「叫花子他只想做荀家女婿,可是我家表妹是看不上你的,以後少舔着臉去騷擾我表妹了。」張如玉的面色微微一沉,從鼻孔里出聲,再也毫不掩飾,直接咬牙切齒地威脅陳凱之。
「若是你不聽勸告,那就有你受的。」
「哎,張兄,何必跟這麼他一般計較,一個喜歡做白日夢的人,不用你動手,他自會知難而退。」
那玄武縣的秀才,平時就一直都沒給過陳凱之好臉色,現在和張如玉你一言我一語的嘲諷起來,看陳凱之的眼色就像是看笑話一樣的,帶着深深的鄙夷與不屑。
「噢,是了,我竟忘了,人家是連公主殿下都瞧不上的人,失敬,失敬……」
這些話,顯然已經觸犯到陳凱之了,就算脾氣再好,也是怒不可遏。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對付這種嘴賤的人,陳凱之已沒心思和他們講道理了,他們也不配講道理,他站了起來,冷冷地看着張如玉。
張如玉一看,卻是樂了,他突然往陳凱之跟前伸臉過來,嘲諷地笑着道:「怎麼,陳才子是想動手打人嗎?好啊,你打啊,朝這兒打啊。」
陳凱之握緊了拳頭,臉色從沒有過的難看,就在這個時候,學裏的博士來了,生員們忙坐定,陳凱之冷冷地壓低聲音道:「張如玉,走着瞧。」
陳凱之知道,若是剛才博士晚一點來,他極有可能就動手了,雖然他被張如玉氣得至極,但是現在冷靜下來,自然明白動手並不是最好的良策。
來日方才,張如玉可恨,總有他回報張如玉的時候。
那博士看了諸生一眼,詫異地看着陌生的張如玉,道:「你是誰?」
張如玉頓時換了一副嘴臉,文質彬彬的作揖道:「學生乃是國子學的監生,不日就要入國子學讀書,今日特來訪友,不知先生能否讓學生在此聽一堂課?」
博士聽到是國子學的監生,不由多看了張如玉一眼,目中帶着敬意,頜首道:「坐下吧。」
張如玉朝陳凱之擠了擠眉,便坐定了。
這一堂課,陳凱之少有的心不在焉,他想着要投河的荀小姐,想着她的惡母,想着可惡的張如玉,心裏竟有些亂。
今天,他再一次領教了張如玉的無恥,若真讓荀小姐嫁給了這樣的人……
想到這個,陳凱之的心裏莫名的一陣難受。
一堂課講畢,已到了正午,博士夾着戒尺一走,明倫堂里頓時傳出許多如釋重負的聲音,張如玉笑呵呵地道:「今兒幸會了這麼多朋友,正午我來做東,請大家吃一頓好的,不知可願意賞光。噢,陳才子,你也要去,你可是不想做駙馬的人。」
諸生聽說有人請客,頓時喜上眉梢,學生嘛,其實很容易收買的,只是張如玉又提到了駙馬的典故,大家又都忍俊不禁起來。
許多人心裏,對陳凱之看輕了幾分,他學習倒是好,不然怎麼能成為案首呢?可惜的是口氣太大了,只有死讀書的榆木腦子,沒有真正的聰明。
恰在這時,卻突然有人進了明倫堂,竟是宋押司。
宋押司心急火燎地進來,等看到了陳凱之,方才鬆了口氣:「幸好你還沒下學,否則又得到別處尋你了,凱之,快快快,朱縣令請你去縣裏一趟。」
陳凱之下午還要上課,這時聽到朱縣令要請自己去,心裏詫異。
倒是其他的同窗,都不免好奇,他們倒是聽說過江寧縣令看重陳凱之,卻想不到,看重到這個地步,上學期間也叫人來找。
陳凱之不徐不慢地將書本和筆墨裝入書箱,一面道:「恩公,不知縣公尋我何事。」
「選俊的事,你自己不知嗎?」宋押司愣了一下。
其他人俱都呆住了。
張如玉立即道:「陳凱之,你不是說你沒有參加選俊嗎?」
他似乎尋到了陳凱之的漏洞,此時聽了宋押司的話,正好揭破陳凱之的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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