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天下承平日久,這吳都頭久在京師,自然知道,無論是五城兵馬司還是京兆府,早就爛透了。
無論是缺額,還是吃兵血,這只是內部的問題,而外部的問題更多,屈打成招,敲詐勒索商戶,乃至於是對權貴包庇的人犯,不敢去管,總而言之,這裏頭的問題,可謂是多如牛毛。
現在護國公,顯然是想要直接斬斷五城兵馬司、京兆府上層對下層的控制,先是命人來聽調,隨即要花名冊,這便是要掌握人事,直到最後,對於判官,他的態度就更不客氣了。
不把事好好辦了,自然有人取代你,取代你的意思就是,管你是誰,你可以滾了,而且……依着這位護國公的性子,可不是讓你輕易的滾蛋。
吳都頭俱都記下,忙是應聲:「是,是,小人一定……」
見陳凱之凝視着他,似笑非笑的樣子,吳都頭心裏更寒,陡然有些害怕起來,聲音也變得結結巴巴的:「公爺請放心。」
即便心裏很怕,這吳都頭還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
陳凱之背着手,也學着趙王那倨傲的樣子望天。
不得不說,趙王那倨傲的之態,學着是挺爽的
因此陳凱之一面倨傲的望着天,一面淡淡說道。
「好了,就這樣吧,對了,所有的積案,都要整理一通,該拿的人,一個都不能少,若是有如趙王府這般,包庇欽犯的,先上拘牌上門,若是不肯交出人的,直接報給我,還是那句話,這洛陽城,從今日起,規矩還是規矩,卻再不允許有王法不能照耀的死角了,我今日,與洛陽城軍民百姓,約法三章,只要是在這洛陽城,凡有遵守法紀者,絕無人加害。凡有戕害百姓,仗勢欺人,違法亂紀者,無論他們得到誰的包庇,無論他們逃到天涯海角,也絕不姑息。」
「是,是,公爺英明。」吳都頭連忙點頭,奉承陳凱之。
陳凱之神色淡淡,語氣卻格外凜冽。
「張貼文榜,這些文榜,要傳遍洛陽每一處角落!」
陳凱之說罷,迎着夕陽,已踱步而去了。
吳都頭心裏滿是震撼,他突然意識到,這位護國公,似乎要做的,絕不只是一個捉拿趙王府的欽犯這樣簡單。
捉拿趙王府的欽犯,這位江陵都督的孫兒,這位趙王府的上賓,本質上……更像是立木為信。
在這位護國公的心裏,他似乎要做的事,遠比一個捉拿欽犯,要重要的多。
勇士營已經開始收隊,所有人悉數撤出了王府。
而隨即,五城兵馬司和京兆府的人卻是不敢怠慢,顯然……這只是一個開始,百戶、千戶、都頭們,一個個熬得眼睛發紅。
現在固然熱血已經冷下來,可誰都清楚,接下來,卻不知趙王會如何了。
他們俱是回頭望着破敗的王府大門,心裏不由發顫,若是趙王回來,估計肯定會找他們算賬。
雖然是陳凱之帶的頭,他們都聽從陳凱之的命令,可是當初自己,也闖入過趙王府,所以想來,也罪責難逃。
因此所有人第一個反應,便是寄望於這位護國公能夠護住自己。
與此同時,五城兵馬司此前躲起來的都督還有京兆府的同知,頓時顯出了震怒。
這對他們而言,人,是自己的人,闖入了趙王府,趙王殿下要算賬,自然要算在自己的頭上。
這不是好兆頭啊。
當時他們倒不敢頂撞陳凱之,可這並不代表,他們不可以約束下頭這些該死的官兵和差役。
於是一個個公文,傳出來,三令五申,下令各部官兵和三班的差役回來交代,同時痛斥這些人胡鬧。
「吳都頭,吳都頭……」一個差役匆匆趕來。
吳都頭一臉疲憊,現在天已有些黑了,見了這差役,按着腰間的刀上前,略微倦怠的問道:「怎麼,有什麼事?」
「同知大人震怒,令你們立即回去,他……他……」
吳都頭眯着眼,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他很快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同知大人無論如何,也是這京兆府的上官,現在府尹不在,京兆府是他做主,他多半是害怕承擔干係,現在……是藉此機會,將人都叫回去,狠狠責罰,向趙王殿下表忠心了。
「呵……」吳都頭冷笑,這是要被當做棄子的節奏。
差役又道:「張判官也叫人帶了消息,讓你立即帶人回去,這事兒……不小……想要……」
「好了。」吳都頭點點頭,不耐心聽下去。
自己在京兆府,是張判官的人,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同知大人地位高,這自不必說,而張判官,在京兆府里,雖不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可平時,自己都仰仗他,才能在京兆府里立足的。
吳都頭這是第一次,很不耐煩的聽張判官傳來的吩咐,他正色道:「現在剛剛拿了欽犯,護國公已交代了許多事還要處置,我吳明治是個粗人,有些事,也不太懂,可別的不知道,卻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護國公有令,我現在需公幹,弟兄們,都準備好,給我四處傳消息,還有,預備張貼文榜。」
那傳令的差役倒是急了,連忙催促着他:「吳都頭,若是不回去,只怕……只怕同知大人還有張判官那兒無法交代啊,現在他們已經震怒,這……這……」
吳都頭冷着臉,心說,你們還真當老子是傻的?
平時你們這些人,受老子孝敬不說,平時還吆三喝四,這倒也罷了,他娘的,現在出事了,嚇着了,便想擺出一副和自己全無關係的樣子,靠你們?趙王若是震怒,你們首先就將我推出來,反不如護國公,至少大家還在一條船上。
現在這樣的情況,護國公肯定會保自己的,才不會像他們一樣,拿自己當擋箭牌。
他可不傻,才不想理會同知那一伙人,他現在可是跟定了護國公,其他人都不想顧了。
何況,人家是狠角色,得罪你們老子不怕,最多就是見面訓斥幾句,可是得罪了護國公,今夜我還敢睡覺嗎?
因此吳都頭做出了自己認為最明智的選擇,他朝來人冷笑出聲:「管我鳥事!」
說着,呼喝着人,走了。
……
五城都督府,當值的東城都督以及幾個僉事,一個個臉色鐵青,他們已經開始召集人立即回來了。
眼看着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這是要命啊。
他們甚至可以想像,等到趙王殿下回來之後,陳凱之暫且不說,人家是護國公,這是人家龍爭虎鬥,可五城兵馬司,脫得了干係嗎?
他們第一個念頭,就是把責任推卸掉,要懲治幾個千戶或者是百戶,總而言之,就是告訴趙王殿下,這事他們是無辜的,他們和陳凱之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壓根就不知情,至於某些跟着陳凱之起鬨的人,你看,都懲治了,趙王殿下息怒。
可是……他們四處召人,一道道命令下去。
這東城都督府里,竟是門可羅雀,好不容易傳令的人回來,幾乎下頭那些千戶、百戶都是一個態度。
他們……很忙……
能不忙嗎?護國公有令,要打擊近來不法的狂徒,不只如此,還需安撫人心,更需防止宵小作亂。
這是從所未有地事,在這五城兵馬司,莫說是百戶,就算是千戶,也不曾見過對上官這般漠然的。
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官大了幾級,人家壓根不理你啊,當你不存在的一樣。
「要出事,要出大事。」這東城的都督一屁股坐在了椅上,雙手牢牢的抓住椅子扶手,深深的皺起了眉頭:「這陳凱之,夠狠的,他也是一丁點都不怕啊。」
他這句話,雖是抱怨,可語氣之中,卻還是有幾分佩服。
說實話,能把事做的如此之絕的,還真就是陳凱之。
「據說,楊昌……一家全部被殺了,他在東市的宅子,被人直接抄了,死了不少人,連婦孺,俱都給押走,趙王府那兒,炸死了一個宦官,六個護衛,那兒,已經稀巴爛了,有許多門客,連夜背着包袱就逃,想來……是受了驚嚇。王妃和女眷,幸好躲在後院,倒沒有受什麼驚擾,不過……聽說連王府的牙將,也跑了。」
所謂牙將,便是護衛長,是王府護衛的最高武官。
之所以跑路,其實也可以理解。
他擔負護衛職責,結果輕輕鬆鬆,讓人破門,據說是王府的護衛,一見到勇士營衝進去,竟是沒一個人敢反抗,一個個裝了孫子,上千護衛齊卸甲,竟無一人是男兒啊。
這牙將到了這個份上,還能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這時候不逃,難道還等怒氣沖沖的趙王殿下回來將他剮了嗎?
沒人那麼傻。
陳凱之固然勇猛,闖了王府,可是你這牙將吃乾飯的呀,竟是不敢抵抗,一個個的束手就擒,護不住趙王府,這趙王能輕易饒了他,估計一定將他碎屍萬段的。
「報,護國公宣告全城了,已命人四處張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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