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宗一點都不擔心,燕軍的火炮,他實在太了解了,能打三百步就已算是極限了。
可他顯然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一種更加輕薄炮管的火炮,這炮管不但輕薄,而且可以承受巨大的裝藥量,比如北燕軍的火藥量,往往是控制在七八兩上下,再多,威力就太大,容易有炸膛的危險,而此時城上的火炮,裝藥量卻足足是北燕軍火炮的兩三倍,足以在炮膛內,膨脹出巨大的力量,形成極大的推力。
這……還只是其次,最重要的卻是,推力產生,卡在膛線中的火炮瞬間推出,它們在炮膛內,沿着螺旋的膛線出了炮口,立即形成了巨大的旋轉力量,這高速旋轉的火炮不但精度驚人,而且射程和威力,幾乎對這時代的火炮是碾壓的。
因為離得遠,所以火炮的動靜雖然大,卻還沒引起燕承宗太大的注意力,他現在擔心的,反而是前線的將士,火炮的殺傷力也是不小的,這就意味着,前頭衝殺的將士,折損得可能更大,這樣下去,可很不妙啊!
難道就為了這座城塞,要付出兩千人的人命?
若是如此,即便是踏平了這城塞,將這城塞碾為了粉末,也不足以彌補燕軍的損失,而他就算是打勝了,依舊顏面無存。
燕承宗心裏既氣急,又惆悵,可就在這時,一個參軍突然道:「殿下,你看,天上……天上,有飛……飛……球……」
燕承宗下意識地抬頭,然後他看到,在半空中,一個個如隕石劃破了大氣層,隨即引發了巨大火焰的東西在天上飛過。
他先是一呆,面色不禁發青,嘴角微微的抽了抽。
這……是什麼……
他不敢相信這是炮彈,因為附近根本就沒有陳狗,城塞上的陳狗,想來也不可能出現在附近。
就在他腦子裏迅速而敏捷地分析着這東西時,面上稍稍露出匪夷所思之色,身邊卻傳來了一聲巨吼:「這……這是朝我們這兒飛來的,躲,躲啊……」
躲……
燕承宗也是嚇了一跳,座下的戰馬已經受驚了,發着嘶鳴聲,一時他的內心,突的升騰出了難以言喻的恐懼,面對此等匪夷所思的事,他已來不及去思考了,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快躲。
身後上百的親衛,還有掌令、掌旗的兵馬,以及數十個將校,也都慌了。
見鬼了啊這是。
他們下意識的要躲,可是,哪裏還躲得過?
顯然一切都遲了。
只見在空中飛來的二十枚火炮,呈梅花狀散開,隨即紛紛落地。
轟……
有炮彈直接砸中先前說話的參軍,他瞬間便隨炮彈一起飛起,身後,已是人仰馬翻。
燕承宗驚魂未定,便見身後已是許多人生生砸死,亦是有人血肉模糊,鮮血四濺起來,就這麼短短的一瞬間到處都是哀嚎,哀叫連連,一時四周宛如人間地獄。
燕承宗則是在馬上摔了下來,他嚇得不輕,可是……他自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是啊,真是太危險了,就差一點,方才有一枚炮彈,竟是和自己擦肩而過,若是方才稍稍有些差池,豈不是……豈不是……
幸運之後,他怒極反笑:「哈哈……哈哈……這些陳狗,倒還真讓人刮目相看,他們竟有此利器,好,好得很,今日……你們可惹到本王了,本王若是不能將你們碎屍萬段,不將你們扒皮抽筋,本王便死無葬身之地。」
可他依舊沒有意識到,這落地的炮彈,乃是開花彈。
開花彈的引信還在燃燒。
終於,遠在數十丈之外,一枚開花彈終於燃盡,彈體內的火藥瞬間的燃燒,一股巨大的膨脹力瞬間的瀰漫,轟隆……
就在數十丈外,隨着一聲巨大的轟鳴,那炮彈已被撕裂,彈片撕成了碎片,混合着這火炮中的鋼珠迅速的爆開。
無數的硝煙升騰而起,形成了三四人高的雲狀,以爆點為圓形,鋼珠和彈片迅速的炸開。
方圓十幾丈之內的數十個將校和兵丁,片刻之間,有的被這巨大的衝擊力直接沖飛,有的渾身被鋼珠和彈片打了個血肉模糊,有的瞬間被撕裂開,那烏黑的硝煙逐漸散去之後,地上只留下了一團焦土,還有無數不知是誰的血肉……
沉默……
沉默……
燕承宗的世界是寂靜的,即便他的身邊有受驚的人張大了口,有的人瘋狂地朝主帥的位置撲來,可是……他的世界靜得可怕,因為……他耳朵已經感覺不聽使喚了。
一枚鋼珠,直接飛射進了他的肩窩上,鎖骨處,他已是鮮血淋漓,血已將肩頭的鎧甲浸濕了。
一個忠誠的親兵,匆匆忙忙地來攙扶他,而這時,一個又一個的開花彈開始引爆。
轟隆隆……
轟隆隆……轟隆隆……
從百丈之外,再到數十丈外,一個個地方燃起了硝煙,炮彈猶如傘一般,迅速地膨脹開,製造出一個又一個的無人區。
燕承宗驚呆了,看着飛濺的砂石、鋼珠、彈片瘋狂地飛舞,何止是方才近在咫尺的親衛,便連遠一些的中軍營,亦是死傷慘重。
二十個炮彈,造成的殺傷,竟超過了兩三百人。
更有不少離得遠一些的人,傷得也是不輕。
燕承宗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驚駭無比,方才無數的飛沙走石,早已打得他渾身鮮血淋漓,身上已有不知多少個創口,幸好他披着鎖子甲,並沒有致命傷,可方才附近一個開花彈的衝擊力,還是讓他直接摔在了一具屍首上。
他艱難地爬了起,渾身血冒如注。
附近的中軍,顯然從未想過,遠在千步之外的城塞,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傷害,所以從一開始,他們是輕鬆愉快的,可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卻都將他們打懵了。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竟不敢去營救自己的主帥,所有人瘋狂的後退,相互推擠着,拼命想要距離着彈的地方遠一些。
燕承宗大口地呼吸着,他的臉已被炸黑了,渾身像是散架一樣,當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座馬時,只見那渾身都是孔洞,早被流出來的鮮血染紅了馬身,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發出最後的悲鳴。
………………
「中了……中了!」
此時,城牆上的許傑,已經狠狠地握住了拳頭,整個激動得紅了眼眶。
最少有四五枚炮彈落在那附近,雖然只是附近,可開花彈的殺傷半徑不小,所以他總算沒有辜負都督的期望。
他興奮得面頰通紅,揮舞着拳頭,身後的炮隊丘八們,也都雀躍地跟着笑了起來。
至於其他十幾枚炮彈,有的着落點也遠了一些,不過這都是無礙的事,這樣的距離,能有這樣的精準度,許傑已是極為滿意了。
「繼續……繼續……」他大吼。
雖可以說這算旗開得勝,可他倒還沒有因為初步的成功而忘了正事。
得再給他們來一炮,這叫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炮隊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他們猶如獲得了大豐收的農人,額上滲着幸福的汗水,一個個熟稔的開始給炮管澆水,好使其迅速地冷卻,這水一遇到炮管,瞬間便發出絲絲的聲音,隨即化作了白氣升騰而起,可這冷卻炮管,卻也是技術活,不能澆多了,多了的話,會讓炮管里形成積水,待會兒火藥不易點燃,可也決不能少了,否則炮管里若是還有餘溫,則就糟了,火藥塞進去,直接炸了。
這些經驗,可都是有規矩的,這些規矩統統變成了一本記錄下來的炮兵指南書《教你如何打炮》,炮隊的弟兄們,若是沒有足夠的文化知識,怕是根本無法理解。
他們不但要懂算數,要對天文地理甚至是風水的知識有所了解,還必須得有一定的接受和理解能力,識文斷字,只是知識基礎罷了。
這也是讀書的好處,讀了書,不只是明白事理,從前的戰爭形態,雖然從未改變,可在勇士營,戰爭的形態卻是不斷的在進行進化,在這個進化過程之中,若是靠着一群大字不識的丘八,根本就不可能掌握任何東西。
同樣的火炮,就算現在陳凱之將他們遺棄在這裏,送給北燕軍,這玩意,也不過是給北燕軍聽個響而已,發揮的威力,可能不及勇士營的三成。
冷卻了炮管之後,丘八們又火速地開始裝填火藥,接着是裝彈,而這一次,顯然是不必再校準了,還是老樣子,轟他niangde!
「七號炮台就位……」最先就位的丘八興沖沖地大喊,顯然,他們的速度最快,這是一件值得吹噓的事。
很快,便有人不甘示弱地大聲道:「九號炮位就位。」
「二十號炮台就位。」
「三號……」
呼……
許傑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下意識到的,還是拿拇指比了比,雖然他現在已經不必測距,也沒必要校準了,可他已習慣了這些規範的動作。
最後,他發出了怒吼:「點火!」
「點火!」
「點火!」
「點火完畢!」
「完畢!」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一門門的火炮,繼續噴吐着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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