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衛瓊一驚,下意識地把手電咬在嘴裏,雙手開始和這個硬物較起了勁兒。
隨着一陣沉悶的撕裂聲,衛瓊終於把這個東西從床板下方摳了下來,在去除了表面剩餘不多的膠帶後,衛瓊發現,這是一本硬面的筆記本。
他看了看床,又看了看牆上箭頭的位置,皺着眉頭苦笑道:「呵,還真是藏得夠深的。」
衛瓊將撕下來的膠帶紙團成一團,放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中,又警覺地悄悄溜出了病房。此時醫院門口旁的小便利店前,那輛出租車早就在那兒等着了,衛瓊抬起手瞄了一下時間:九點十五。
嗯,很準時。
回到諮詢室後思忖良久,衛瓊終究還是沒去通知王雄。
翻開硬質封面,扉頁上用鋼筆洋洋灑灑地寫着這幾個大字:
願你的夢想成真,腳踏實地經營自己的夢想,生日快樂。——趙偉菘。
字跡工整、秀麗,但是頁腳已微微泛黃,一看就知道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
與此同時,也就在衛瓊走後不久,沈灝失蹤前住過的病房內,又有了動靜,一個黑影出現在窗台,悄無聲息地從窗口左側爬進了房間。
「2013年9月27日,晴。今天是我第一次在異鄉過的中秋節,不知道家裏人過得怎麼樣,剛才剛和媽媽通完話。她哭了,哭得很傷心,雖然我知道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那片廣闊的土地,來到大城市謀生,但父母仍對我放不下心,非常感激他們,我愛你們。」
「2013年10月10日,陰。今天心情很不好,前段時間申請的貧困生補助終於下來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宿舍里會有人看不慣我。就因為我出身農民家麼?為什麼要歧視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他這麼針對我?真不想和他做室友,為什麼會有這種人,噁心!」
「2013年10月15日,陰。今天矛盾升級了,我們差點打了起來。他哪兒來的那麼大的火氣?大學難道不應該是好好學習的地方麼?為什麼要比這個比那個,到最後居然連補助金也要攀比麼?這種人真噁心,心眼也太小了,真想殺了他!」
「2013年11月12日,大雨。我發現自己的私隱被侵犯了,我明明臨走前把這本日記放在枕頭下面的,但是上完課回來就發現居然會掉在了書桌後面,怎麼辦?會不會是那幾個人趁我不在偷看我的日記?怎麼辦?這就好像在光天化日下脫光了被那麼多雙眼睛看着,一點私隱都沒有了。我該怎麼辦,覺得人生好無望,真想像那種殺人的小說一樣,好好地捉弄捉弄他們,也讓他們嘗嘗惡果子,否則真的咽不下這口氣,真是氣死我了!看來以後什麼東西都要藏藏好了……」
「2013年11月24日,晴。……對,用毒,毒藥這種東西肯定沒人會察覺得到,當毒藥慢慢侵蝕他們的身體的時候,他們才會去懺悔,悔思自己做過的事情!一定要好好折磨他們!給他們上一課!讓他們知道我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人!」
「……不行啊,我什麼都不懂,對於我來說想要抵抗這麼多人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啊,我到底該怎麼辦,誰能來幫幫我,我該怎麼保護好自己?爸爸,我真的活得好累。」
「我知道該用什麼方法了!今天上課的時候聽到隔壁一桌的同學在議論二十年前的那起投毒案,對!那場轟動全國的投毒案,我想想我想想,是****鹽,應該是****鹽!我想我應該開始行動了!」
「我已經在寢室里的水桶里下毒了,哈哈,這下我就可以坐等好戲上演了,我倒要看看你要猖狂到幾時!你不是喜歡欺負人麼,這會讓你嘗嘗上吐下瀉的滋味,還有你們,冷漠的你們,也該一起嘗嘗了!」
「2014年4月18日,陰。呸!什麼鬼東西!為什麼他們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明明配製的很精確,為什麼一點中毒的反應都沒有?沒道理啊!不光一點反應都沒有,今天還和他打了一架,我一定會記得今天這個日子,4月18日,耶穌受難日,我一定會記住這恥辱的一天!」
「哈哈,終於有一個人進了醫院。而且肯定很快,幾天後我們寢室的人一定會被列為嫌疑最大的一批人,我還得想出個法子讓自己逃避責任,更何況要是有人看到這本日記了,我該怎麼辦?這樣想想其實就算自己被抓住也,呵呵,挺刺激的。」
「今天去醫院配了點抗焦慮的藥,聽說有焦慮症的人吃了能夠有鎮靜催眠的作用,但是正常人服用,呵呵,會頭暈乏力,不知道這種說法是不是真實的,要是真實的話,那麼當一個頭暈乏力的人過馬路,會有什麼樣的戲劇性效果呢?」
「一個倒了,一個被撞死了,沒想到將一個人玩弄於手掌之中、能掌控一個人的生與死是多麼的有趣,我覺得現在根本停不下來,下一個是誰?下一個該怎麼樣去死,我要好好琢磨琢磨,跳樓怎麼樣?這個情節我喜歡。」
「呵呵,沒想到警察的辦案能力也不過如此,我現在終於懂了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懸案未結,其實根本不是罪犯多麼的狡猾,分明就是警察的無能,既然都走到這裏了,那麼也讓我來試試什麼叫做懸案吧,呵呵呵呵……」
看到這裏的衛瓊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曾是一名打擊惡性犯罪的他,現在竟也經受不住這樣的話語了,字裏行間內透露出的是那種從未遇見過的冰冷的殺意,是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漸漸膨脹的殺戮之心。
對於衛瓊來說,其實他曾看到的最多的便是各種各樣的人的內心。在他還沒離職的時候,自然曾經常和犯罪分子打交道,其中不乏一些變態殺人狂、虐屍者等,但是在看完手中的這本日記之後,他發現自己所了解的人心遠不及那些罪犯的惡毒。
如果說,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慣犯,衛瓊能毫不猶豫地從各方面的細枝末節中推測出這個人的一切,他們的遭遇、他們作案時的心態、甚至他們接下去會做出什麼舉動,這一切,衛瓊都能推測出來,最終親手逮捕他們。
不過這次,完全不一樣了。
如今這個人,將自己最醜惡的一面通過文字的敘述傳達給衛瓊,相比通過口述自己的犯罪事實,日記中的文字更令人作嘔。
「看來這真的是最重要的證據啊。」
衛瓊搖搖頭,繼續翻往下一頁,「怪不得沈灝會拼了命保護它,可是現在沈灝人呢?他保護它又有什麼用意呢?」
就在此時,衛瓊發現日記到這裏就突然斷了。
衛瓊拿着日記,目光呆滯地盯着日記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字眼,出神地發着呆,但是一個電話又將他拉回了現實。
「你在哪兒呢?」電話那頭傳來了王雄急促的聲音。
「我我,咳,我剛洗好澡,怎麼了?找我有事?」衛瓊一手揉搓着眼睛,另一隻手拿起電話胡亂地組織着語言。
「又有新線索了!你趕緊下樓,我一會兒開車來接你。」
「行,就先這樣吧,我掛了。」衛瓊匆匆忙忙地掛斷了電話,手中端着日記本翻來覆去地看着,發現就在最後一篇日記的書脊處,衛瓊發現有着被撕扯過的痕跡,雖然不仔細的人並不會觀察的到,但是對於衛瓊來說,他有的是細心和耐心。更何況這是一本硬面膠裝本,所以合上日記本後會有明顯的缺頁的空隙。
「怎麼會被人扯掉了幾頁?」
衛瓊嘀咕着,「會不會後面的才是重點?是還沒結束麼?」,現在的衛瓊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思考這些瑣碎的事了。此時,樓下傳來了汽車緩緩靠邊的發動機聲音。
「嘟嘟。」王雄摁了兩下汽車喇叭。
衛瓊拉開窗簾,透過掛滿水汽的玻璃窗,看見了那輛熟悉的車影。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日記本,猶豫了半晌,決定還是把它鎖在了抽屜里。
迅速穿衣之後,衛瓊來到了樓下。
「我一根煙都快抽完了你怎麼才下來啊。」
王雄隨手將煙頭扔在地上,還用腳使勁地碾了幾回,「上車吧。」王雄拉開駕駛座的車門,鑽了進去。
「出啥事兒了?」進了車的衛瓊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突然想到件事兒。」
「嗯?怎麼了?」
「你說這次的連環謀殺案,會不會是衝着我來的?」,王雄緩緩地吐出這幾個字,非常的沒底氣。
「你怎麼會突然這麼想?」衛瓊回想起日記中的內容,字裏行間只是透露出對「室友」的憎惡,並沒有提到警察。
當然這本日記的真實性,仍有待考證。
「呵呵,我是不是很傻,明明手上的案子還沒解決掉,自己卻在這裏想着些有的沒的。幹了這麼多年的警察真的好累,也許你當初選擇離開警隊是正確的。」
「嗨,你在瞎想些什麼呢。」,衛瓊悄悄地長吁一口氣,「做人民警察受人民愛戴,這是一件光榮的事啊。也許是這幾年治安太平了許多吧,讓你會有那麼多的顧慮,不過社會治安讓市民滿意也是一件好事不是麼。」
「對啊,太平點是好事啊,不過真的懷念以前在警校的日子啊,不用去考慮這麼多,真是無憂無慮……」王雄將手一把拍在大腿上,惋惜地嘆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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