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光城是景州的州郡。
他不是穿越景州去往遼州的必經之路,但卻是最近的那一條。
徐寒的本意並不願意為了節省這並不多的時間,去走這樣一條可能有着變數的路。即使在希望順道探查一番景州狀況的李定賢父子的強烈要求下,這樣的心思也未曾發生改變。
真正讓徐寒改變了心思的是兩日前諸人歇息時,方子魚不知為何來了興致,哀求蒙梁將背上那把劍借她一觀。
這蒙大少爺哪裏駕得住方子魚的懇求,在假惺惺的幾次拒絕之後,終於還是繳械投降,將背上的劍遞到了方子魚的面前。
而當方子魚拆開那包裹在劍身上的白布,露出其下紫色的劍身之時,一旁的徐寒雙眸一凝,頓時從這把詭異的長劍身上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有些粗魯的從方子魚的手中奪過了此劍,在一陣細細端量之後,神情古怪的望向蒙梁。
對方似乎很明白徐寒目光中的詢問之意,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並不多言。
當天夜裏,諸人在客棧睡下之後,徐寒獨自起身來到客棧的大廳中,而很默契的時,身着黑衣的蒙梁卻已早早的在那出等着他。
見徐寒到來,對方站起了身子,朝着徐寒笑了笑,言道:「走走?」
徐寒頷首,於是二人便邁步走在了那距離偃光城三百里不到的小城中。
二人的對話並不漫長,沒有多餘的試探,直入正題,簡單明了。
「那把劍是...?」
「孽龍。」
「王陽明讓你帶來的?」
「嗯。」
「為什麼?」
「不知道,老頭子的心思我可捉摸不透。」
「我想我或許知道一些。」
「嗯?」
「劍陵有麻煩了...很大那種麻煩。」
......
比起街道上幾乎尋不到行人的鳳霞鎮,偃光城自然還算得上繁華。
當然一個邊境小鎮與州郡之間的確並沒有什麼可比性能言,但自從邁入偃光城那一刻起,諸人卻還是感受到了一股與景州其他城鎮相比截然不同的氣息。
城牆上插滿了楚字玄旗,街道上雖然商販行人往來不絕,但幾乎每個商鋪的招牌旁都無一例外的同樣飄揚着這楚字玄旗。諸人走在這街上,無論是街上的行人,還是街道兩旁的酒肆中傳來的交談聲中,所言最多的便是這大楚的皇帝陛下如何聖明,大楚朝遲早一統天下,以及誇耀着自家孩子在聖府中經過洗禮成為聖兵之事,當然每每有人提及此事,身旁的諸人都免不了朝着那人投來艷羨的目光。
若是不明就裏之人來到了此處,大抵都會下意識的認為這位大楚皇帝必然是治國有方,方才民心所向。
而徐寒卻偏偏從這些隨意便可聽到的各色言論中聞道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這世上哪有如此受人愛戴的皇帝?人無完人,就算聖人也有人會想方設法挑出他的毛病,更何況一個半路登基,大多數人都未曾見過的亡國皇帝?
可這些百姓們但凡提到了關於那位皇帝的事情,他們的眉宇間所展現出來的都是那近乎狂熱的崇拜之色,單單這一點便足以讓人心生疑惑。
走在這偃光城的街道上的諸人大都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的目光對望,也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這樣的疑惑。
「聖兵駕到!」而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的傳來一聲高呼。
人群頓時沸騰,無論是街上的行人,客棧中的食客又或者店家都在這時放下了手上的事情紛紛朝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只見那街口處數以百計的黑甲甲士邁步而來,而他們的身後則跟着約莫十餘人左右的白衣少年,他們的面色沉寂,周身的氣息內斂,而無一例外的是徐寒都在他們的身上聞到那半妖特有的味道,想來這些少年便是那所謂的聖兵無疑。
「這就是今日成功成為聖兵的少年嗎?」圍在街道兩側的百姓指着那行來的隊伍,開始了討論。
「是啊,真是幸運,能成為聖兵為陛下效力!」
「可惜我家那孩子,沒有熬過這一關。」
「那也是他的榮幸,我家孩子還有三個月便滿十歲了,屆時我也要將他送入聖府,就算是死,也要陛下盡忠。」
周遭百姓的談話於那時傳入了徐寒等人的耳中,諸人的臉色愈發的古怪若是之前談論起那位大楚皇帝的美名,這些百姓們都心悅誠服,大抵還可以歸咎於當權者完美的輿論攻勢,但這些尋常百姓將自己的孩子生死都看得比不上那位皇帝陛下的榮耀重要的話,那這其中便存在着太多的詭異了。
要知道大楚真正建立也不過兩個月不到的光景,對方如何將這些本是大夏的臣民馴服得如此服服帖帖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聖人曾言,天理即人慾,兩個月的光景讓百姓完全忘記了曾作為大夏子民的事實,又扭曲的崇拜上那位皇帝陛下,這種近乎滅掉人慾的統治方法,雖然算得上是統治者夢寐以求的事情,但卻並無任何人曾真正做到。
「拜見聖兵大人!」
「陛下萬歲!」
就在徐寒想着這些時候,人群再次響起一聲聲高呼,那聖兵的隊伍已然走到了人群的跟前,那些百姓們自發的發出這樣的高呼,隨後盡數在那時跪下。
這便讓鶴立雞群的徐寒等人在人群顯得格外的扎眼,那走在隊伍前方的甲士們也紛紛朝着徐寒等人遞來了狠厲的目光。回過神來的徐寒趕忙拉着諸人在那時伏下了身子,畢竟他們來到這偃光城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太早被有心之人放在眼中於他們來說並非好事。
而諸人也都是聰明之人,紛紛在這時回過了神來,也趕忙伏下了身子,唯獨那位小王爺李定賢似乎對此頗為不忿,並未在第一時間俯下身子,直到他身旁的李末鼎低聲怒斥了幾句,他方才滿心不甘的佝下了身子。
這時那些所謂的聖兵正好從徐寒等人的身前經過,他們附近的百姓在這時響起了一陣陣驚呼,氣氛可謂抵達到了頂點。徐寒微微抬眸,細細的觀察着那些聖兵,想要從他們的身上感應出些什麼。這樣的事情他做得極為隱蔽,至少在徐寒看來除非仙人境的大能,否則是絕無可能察覺到他的氣息。
可就在他的神識方才觸及向那些聖兵時,十餘位聖兵之中的一位看上去年紀最長的少年卻忽的眉頭一皺,竟然朝着徐寒所在之處投來的目光。
徐寒心頭一驚,趕忙收回了自己的神識同時低下了腦袋。
那位少年在那時深深的看了徐寒一眼,便又轉過了腦袋。
徐寒自然感受到了這一點,他心頭疑惑於這位少年為何能察覺到他的存在,同時也暗暗有些膽寒。他覺得對方恐怕已經察覺到了他方才的舉動...
這時人群中忽的再次響起了陣陣喧譁,只是不同於之前讚美,這次響起的喧譁是陣陣歇斯底里的怒罵。
「就是他!」
「又是這個賊人,阻撓陛下的大業!」
「對!聽說他還試圖搗毀聖府,幸好各位聖兵大人浴血奮戰,終於將這廝捉住。」
人群這樣議論着,一陣陣不堪入耳的咒罵也隨即升起,徐寒等人也紛紛抬眸望去,卻見緊跟着那聖兵遊街隊伍的後面,便是一駕重兵押運的囚車,囚車上是一位年紀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此刻他披頭散髮,衣衫上隨處可見早已凝固的血痂,顯然已經受了重傷。
他的臉色也頗為蒼白,目光黯淡,但這黯淡的深處卻又隱藏着一道悲慟與憤怒並存的不忿。
喝罵的人群似乎覺得如此並不解氣,於是一些商販開始掏出自己販賣的事物,從雞蛋到白菜,從湯汁到潲水,紛紛在那時被憤怒的人群扔到了那囚車之上,本就氣息萎靡的年輕人在這些事物的擊打下,臉色愈發的慘白。
「江兄!」可就在這時,那徐寒身側的李定賢發出一聲驚呼,他高喝一聲,身子豁然站起,作勢似乎就要上前。
幸好一旁的徐寒眼疾手快,方才將之攔下。
可饒是如此,之前便對徐寒等人心存疑慮的甲士依然發現了李定賢的異動。
「做什麼!」甲士一聲高喝,數十位同行之人便圍了上來,明晃晃的刀劍離鞘,鋒芒直指徐寒等人。
遊行的隊伍隨即停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時望向徐寒等人。
「方才便覺得不對,你們便是這賊人的同夥吧?」為首的甲士冷眸看着徐寒諸人,沉聲喝到。
此言一出,莫說周遭的甲士,那些百姓們看向徐寒等人的眼神也變得陰冷了起來,那眸中所閃爍的事物,似乎是恨不得將徐寒等人當場千刀萬剮一般。
徐寒沉下了眉頭,盯着周遭的甲士。
這些人自然無法將他留住,但一旦他動了手,便註定會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那這就勢必會對他來到偃光城的目的甚至出使大周之事埋下不小的隱患。
想到這裏的徐寒心頭一沉,但他也絕非優柔寡斷之輩,在朝着周遭諸人遞去一道眼色之後,他周身的劍意鼓動便要出手。
可也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卻忽的傳來。
「等等。」
「這幾人是在下的朋友,我想這裏面是否是有所誤會?」
徐寒等人一愣,紛紛朝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見那群聖兵之中,正有一位少年正笑盈盈的看着他們。
徐寒記得真切,這少年便是方才察覺到他神識所在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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