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着師父在那兒自顧自的嘀嘀咕咕,仿佛在說着什麼。
師父身上的氣息起伏不定,正如死死壓抑心中怒火一般,握着禪杖的手顫抖着用力,那禪杖上的錫環嘩啦作響。
我只聽到師父在那兒自己嘀咕了許久,卻也沒聽懂他到底說了什麼。
師父嘀咕了片刻,便不再說話了,只是在虛空中拄杖看天。
許久之後,師父只是長嘆口氣,背對着我聲音沙啞的淡淡說道:
「哦,花果山被燒了啊。」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着天空中那個背對着我、拄杖而立的白袍背影,我心裏沒來由升起一抹痛苦和茫然交織糾葛的感覺。
形單影隻,背影孤瑟。
師父拄着禪杖,站在那裏,身子微微顫抖的緩緩嘆道:「猴子,你也知道,為師乃是金蟬子,十世為佛……」
我點點頭,心裏已是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我心裏湧出了無限的痛苦,仿佛一隻巨獸一般將我吞噬,我整個身子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師父語氣平淡的接着說道:「十世為佛啊,天命不可逆,哪怕那十世我都有七情六慾,卻依舊不可避免的為佛……如來贏了,為師掙扎許久,還是逃不出這因果。」
「第十世,為師很高興做了你師父。」
師父呵呵笑了起來。
我張張嘴,想要說幾句話,卻又聽師父說道:「阿彌陀佛,可是如今我已歸位金蟬,重入佛門……」
「猴子,我是你的師傅,可如來也是我師父……如來有命,讓貧僧殺上大雪山……」
「猴子,你說,為師該怎麼辦。」
師父那顫抖的聲音中滿是糾結和痛苦,交織纏繞在一起。
微點禪杖,師父緩緩轉過身來,站立在虛空中,兩眼遙遙看向我。
我見到師父眼中神色複雜,痛苦猶豫糾結纏繞在一起,最終只剩下了茫然。
師父茫然的看着我,緩緩嘆了口氣。
有濃郁佛光自師父身上湧出,佛氣裊裊,傾瀉而出。
天空中有梵音降世,仿佛無數生靈正齊聲低誦經文。
師父身上氣勢如虹,身上佛光佛氣再度高漲,臉色冰冷的朝着我這裏緩緩踏出一步。
我神色茫然的愣在那裏,不知道師父這是到底要做什麼。
我只感覺心中一片冰涼,仿佛一柄利刃扎進了心口,疼得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鑽心的疼。
我苦澀笑了起來,我怎能不知師父到底要做什麼?
師父謹遵佛祖旨意……無非是要踏平大雪山。
只是我不願相信。
我不願相信當初那個朝我大笑,朝我怒罵的白袍僧人,如今也低首成佛了。
我還記得他當年高舉禪杖,仰天怒視的不屈叱罵。
我還記得他當初眾人皆醉我獨醒一般的癲狂張揚。
那時,我還是個一心向佛的小猴子。
可如今,他卻成了佛。我卻成了名副其實的妖聖。
世事變化當真是無常啊。
我忽然有些想笑,可是看着那在虛空中拄着禪杖緩緩走來的和尚,我卻又笑不出來了。
可我也不想哭,我只想……狠狠地打上一場。
打如來,打因果,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打什麼。
我緊緊握住了棍子,面容苦澀的看着那緩緩走來的白衣僧人,緩緩嘆了口氣。
在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我是一隻妖猴,一隻被所有佛陀都笑話的不懂規矩的傻猴子。
但其實我們每個人,無論是身為佛陀還是生而為人,在心裏都曾有一隻妖猴。
也都曾不懂規矩,也都曾沒有絲毫顧忌的嬉笑怒罵,也都曾是別人眼中的傻猴子。
也都曾做着百萬鐵馬踏冰河的夢,嚮往着無拘無束勇往直前。
仿佛生活就是一場孤身一人迎戰百萬雄師的戰爭,偏偏我們那時還鬥志昂揚,以為自己足以打敗生活,不被其改變。
後來……
後來,夢醒了。
在生活面前,每個人都輸的徹徹底底。
他們忽然發現,原來不是每個人都能無拘無束,勇往直前。他們手中的劍並不是自己想像中那般快,而是被種種東西所束縛。
而他們的命運,也被一種叫做因果的東西早已規劃好了。
所以他們漸漸學會了別人的慈眉善目,學會了笑意吟吟的暗中算計,學會了佛陀們所謂的規矩。
他們給自己戴上了一個禁錮,從此便以為自己不再是妖猴,而是佛陀了。
他們忽然害怕了,害怕自己被別人叫做傻猴子,害怕自己當初的一往無前,他們甚至害怕摘掉頭上的那個金箍,生怕自己變得與那些所謂的佛陀不一樣。
因為他們已經習慣坐在靈山上,冷眼看世間了。
他們也已經許久不再毫無顧忌的嬉笑怒罵了。
所有人都會慢慢學得聰明起來,從一個只會看漫天夕陽的傻猴子變成了一個所謂的佛陀。
其實,他們已經忘了,每個人在最開始的時候,心裏都曾有一隻妖猴,一處花果山,一個紫霞。
那傻猴子無非是想每天都和紫霞,在花果山那桃花灼灼的山頭上,看漫天如桃花燦爛的紫紅夕陽。
後來,存在於他們心裏的那隻傻猴子慢慢地就死去了,他們也學得聰明了起來。
師父……如今也終於成佛了。
師父如今終於也從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小子變聰明了。
可惜了,我本就是個傻猴子,學不來那般聰明,也永遠都成不了佛。
我冷冷一笑,身上天罡地煞之氣洶湧而出,如潮水一般自體內向着周邊天地鋪展開來。
血色紅芒染蒼穹,在耀眼佛光之中,如火紅夕陽一般緩緩瀰漫整個大雪山。
有耀眼佛光自萬丈高空傾灑而下。
有火紅夕陽在大雪山上裊裊升起。
如血紅芒遮蓋住整個山頭,其上隱隱含着一股仿佛要焚盡萬物的滿含寂滅之意的炙熱,在大雪山的冷風之中傳盪開來。
我臉色陰沉的緩緩嘆了口氣,目光複雜的看了那拄杖而來的白衣和尚一眼,眼中複雜神色緩緩散去,換上了一絲殺氣。
如來毀了我的一切,師父,紫霞,花果山,還有我那幾個死去的妖聖兄弟。
如今……我只剩下了這大雪山,還有紫霞身上的一絲希望
我絕不能讓如來再去毀掉。
哪怕是師父出手。
我身上天罡地煞之氣暴躁起來,如火焰燃燒,一聲虎嘯之音從我身上盪出,天罡地煞之氣瞬間已燃燒至萬丈高,仿佛通天。
通天火焰之中,一隻猴子握着棍子,面無表情的一步步向前走着。
我腳步緩緩走離大雪山,踏於虛空,走向那拄杖而來的白衣僧人。
我握着棍子的手不斷顫抖。
白衣僧人握着禪杖的手同樣顫抖。
我們兩人皆是眼神複雜,遙遙看着對方。
下一瞬,我心裏一驚,只見那白衣僧熱袈裟如火灼,在空中化作一道流光,裹挾着無數佛光和濃郁佛氣,朝着我直直掠來。
速度無匹,氣勢無雙。
我心中一驚,隨即狠狠咬牙,身上天罡地煞之氣同樣爆震,化作一團足有萬丈大小的巨大火球,如龐大無比的火紅流星一般,同樣狠狠砸向那衝來的火灼袈裟。
佛光對紅芒。
兩團光芒在空中一掠千里,有一股粉身碎骨的原始姿態,直直撞向對方。
掠空中,我咬咬牙,低喝道:「鎮元子,你且去幫我護着大雪山上的紫霞和地藏,我來對付這……金蟬子。」
最後三個字,我說的很是沙啞。
我看着那臉色冰寒的朝我衝來的白衣僧人,嘴角掛上一絲苦笑。
師父,沒想到今日,我還能與你一見。
當年是你教了我一身神通。
卻沒想到如今換成是你與我動手了。
鎮元子身上雖有些許傷勢,可卻並無大礙,當下只是臉色有些發白,深呼幾口氣已是調理如常。
聽到那猴子的話,鎮元子臉色陰沉的點了點頭,往大雪山掠去。
以他的修為,在這滿天佛陀爭鬥之下,護住大雪山並無大礙。
…………
佛芒金光如流水,金蟬子渾身上下滲着金色的佛氣光芒,顯得尊貴無比。
他臉色冰冷的看着那面前朝着自己掠來、通體火紅光芒如火焰的猴子,卻是面無表情。
他同樣如金色流星一般,直直掠向那隻猴子。
但是他眼中神色卻是複雜無比,痛苦,猶豫,這兩種神色糾結纏繞在一起,比之前還要濃郁幾分。
他拿着禪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但是,他眼中卻還帶着一絲欣喜,或者說是一絲欣慰。
當年的那個傻猴子,如今竟也變得如此之強。
當時收這傻猴子當徒弟的時候,和尚曾希望他能夠有朝一日掄着棍子沖向佛陀。
如今卻沒想到是沖向自己。
金蟬子心裏莫名的有些想哈哈大笑。
可他臉色依舊冰冷,手持禪杖,朝着那猴子直直掠去。
只瞬間,滔天佛光與萬丈紅芒便裹挾着滔天威勢,狠狠碰撞在一起。
【今天本來打算的很好……無奈對象放假,有對象在家的話,一切計劃都成了空白……唉,中午做了鍋包肉,炸的很好吃……終於碼完一章,晚上爭取再碼一章……撤了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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