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破天穹 第六十四章 千年幾許

    大道梵音，一年只有一次，便是在這年終大考之時。

    持續三天兩夜的年終大考，白天為弟子考核，到了夜晚，整個凌陽山峰便是會被籠罩在梵音之內。這大道梵音，嚴格來說可不算是考核的內容，而是一種針對所有武院弟子的福利。

    得梵音灌體，每一個時辰都相當於一天苦修，而且其中還蘊含着奏響梵音的強者的武道感悟，那才是真正令得諸多弟子垂涎的莫大好處。

    修為的提升只是暫時性的，但那武道感悟，卻是可以受用終身。

    當然，能夠吸納多少，就全憑個人的悟性造化了。

    姜夜之所以在鐘聲響起時如此激動，完全是因為，在一年前大考的夜晚，他進入武院的唯一一次突破，便是在這梵音之中所完成。

    當初的姜夜受困於那神秘吊墜，修煉速度只能用龜爬來形容。

    然而，那一次只是聽聞了半個時辰的大道梵音，姜夜卡了近乎兩年的瓶頸卻是一舉衝破，由淬體境初期突破到了淬體境中期。

    就是這樣一個在別人眼裏完全微不足道的進步，卻是讓得姜夜幾乎流下淚水。

    也因此，姜夜對這大道梵音留下了深刻印象。

    可以說，這一次的大考，他最為期待的，便是今夜！

    當時受困於低微的實力，姜夜只在梵音之中堅持了半個時辰便是昏倒，即便如此都讓他一舉突破瓶頸，那麼時隔一年後的今天，他又能做到什麼地步？

    咚！咚！咚！

    鐘聲再吟，足足十三響之後才是停歇，整個武院都陷入了靜謐，好似山雨欲來。

    姜夜伸出了手掌，握住了陳蘇兒滑嫩的柔荑。陳蘇兒略微詫異的看了一眼姜夜，以姜夜的心性，此刻手心竟然滿是汗珠，這可是有些反常啊。

    不過她也似感受到了姜夜頗為紊亂的心緒，當下反握住了姜夜的手掌，身子也往姜夜這邊挪了挪，讓姜夜能感受到少女的體溫。

    「武道先賢有言，朝聞道，夕可死矣！」

    一道略微沙啞的蒼老聲音自天際傳來，撫平了所有人心底的躁動，讓人情不自禁的側起了耳朵，聆聽教誨。

    叮！

    一縷錚錚琴音在老者話音落後隨之響起，隨後連綿不絕。

    似流水，似清風，天地隨之而輕快，夜色不再沉重。

    伴隨着這琴音，整個凌陽山峰的武院弟子們都逐漸閉上了雙眼，進入了空靈狀態。即便是努力睜着眼睛的陳蘇兒，也漸漸抵擋不了那困意，螓首低垂，隨之入定。

    「蒼茫九天，大道何在？」

    蒼老話音再起，那琴音也隨之一變，變得急促了起來，多了一些殺伐的意味。

    漸漸的，已經有一些一級生眉頭微皺，臉上出現了痛苦之色，隨着某一刻忽然高昂的琴音，這部分處於最底層的武院弟子也是猛然驚醒過來。

    琴聲在他們耳邊漸消，這些人的臉上，也是出現了悵然若失的神色，一旦從琴音之中出來，就再也聽不到那梵音。

    回過神來後，他們眼中又是有着驚喜，因為每個人都感受到了氣血的新生，只是這麼短短一會，就感覺身上的力氣都大了不少。而且心中好像多了一些什麼東西，變得更加堅定。

    壯氣血，堅道心。

    說起來，大道梵音就這麼兩個好處，卻都是直指武者修煉的根本，所以每個人都是對其痴迷無比。

    琴聲越顯急促，如同雨打芭蕉，天地之間一片肅殺，恍惚間每個人都感覺自己只是雨水下的一點沙礫，渺小無比。

    越來越多的武院弟子自入定之中驚醒，一曲琴聲尚未停歇，已是有近三成的武院弟子脫離了梵音的籠罩，只不過大多數鬥士一二級生。

    堅持的時間越長，所獲的好處越大。在這般心念的支撐下，也有少數意志堅定的低級弟子兀自咬牙苦撐，乃至五官通紅，已有血跡浮現，卻仍然不肯放棄。

    錚！

    琴聲猛然一頓，代表着梵音第一小曲的結束，其中也蘊含着奏琴之人的警告，這個時候任你有天大決心，若是修為不夠也只是徒勞罷了。

    去年的姜夜便是在這個時候醒來，隨即突破，而如今姜夜自然是面色如常，甚至還在有一些清醒，尚未完全進入那悟道的空靈狀態。

    「梵音滾滾，大浪淘沙！」

    嗚！

    琴聲只是一頓之後再度響起，變得更加悱惻動人，而伴隨着琴聲同時響起的，還有一縷低沉的簫聲。琴聲和簫聲相和，婉轉低回，仿佛在訴說着武道的種種曲折，引發了大部分武院弟子的共鳴。

    姜夜的面色完全沉凝了下去，直到此時，他才算是漸入佳境。

    天地靈氣自虛無之處聚集，在姜夜體外徘徊，卻是不得門而其入。依偎在他身邊的陳蘇兒，則是不斷的吸納着那數量恐怖的天地靈氣，修為正悄然變強。

    姜夜的眉頭皺了起來，心底漸漸起了一些焦躁。身懷戰天九圖的他，面對着遠比平時濃厚數倍的天地靈氣，卻根本無法吸收。

    這無疑相當於面對着不設防的寶山，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帶不走一點東西。

    正在姜夜內心越來越煩躁，眼看就要生生脫離梵音的時候，他胸口處的戰天九圖猛然熾亮了起來，而且那紋路，分明超出了他胸口已經顯現的部分。

    姜夜腦海之中的景色驟然一變，由蕭蕭山雨化為了狂風駭浪，無數武者在暴風雨之中交手，場面慘烈，屍橫遍野，無數由殺伐之氣所匯聚的戰氣，在空氣之中遊蕩。

    姜夜立於雲端，看到那漫天戰氣之後，雙眼一亮，仿佛飢餓了百年的惡狼，又仿佛禁慾已久的花賊，縱身一躍，跳進了那血色戰場之中，一邊衝殺着，一邊吸納着那無邊的戰氣。

    太陽，少陽，太陰，少陰。

    四條戰脈瞬間被湧進的龐雜戰氣所充斥，在那一遍又一遍的循環之中，化為了拇指大小卻無比凝實的淡白色氣流，朝着第五條武脈陽明經脈發起了衝擊。

    「日月山河明，天地水火清！」

    嗡！

    第三道琵琶之音追隨着琴和簫接連響起，到了此時，超過六成的武院弟子都已經醒來，不過他們都沒有起身，而是依舊閉目消化着那梵音賜予他們的武道感悟。

    有一些弟子嘴角還殘留着血跡，但是臉上卻有着喜色浮現。

    「千年復幾許，看盡輪迴空！」

    老者的聲音更顯激昂，每說一個字都要停頓許久，仿佛那些字眼沉重如同山嶽，已經讓他有些不能夠承受。

    叮！

    當第四種古箏之音也響起的時候，醒來的武院弟子已經超過九成，而此時依舊閉眼感悟的，除了天地級生以外，便是那些少許天賦絕倫的六級生和七級生。

    陳蘇兒也在此時驚醒，平復了體內激盪的氣血後，陳蘇兒看了一眼依舊緊閉着雙眸的姜夜，他的嘴角有一絲奇怪的笑意，似享受又似痛苦。

    陳蘇兒不敢動，生怕打擾了正處於空靈之境的姜夜。

    她也不想動，她只願時光就這般永遠流淌，他們一直依偎在一起，直到天地崩裂，海枯石爛。

    「噗！」

    山峰山腰乃至黑竹林，不斷有着武院弟子驚醒，一些強撐已久的甚至忍不住噴出鮮血，卻是渾不在意，臉上有着遺憾之色。

    東方的天色已經出現了一點魚肚白，一夜時間即將結束，對於眾人來說，卻像是只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三千七百斤，三千八百斤，三千九百斤……

    姜夜在戰場來回衝殺，對手越來越少，而他體內的氣血卻是越來越充盈，一身力量已經逐漸逼近了四千斤的大關，還在不住的往上。

    與此同時，那鬱結程度遠勝之前四條武脈的陽明經脈，也是在那不知疲倦的戰氣衝擊下，直貫到底，被完全轉化為了第五條戰脈。

    那殘餘的戰氣沒有絲毫的停歇，在開拓完陽明經脈之後，朝着斗天訣記載的第六條武脈厥陰經脈又是沖了過去。

    而這意味着，姜夜對凝血境中期正式發起了衝擊！

    ……

    凌陽峰頂，狂風大作，烏雲密佈。

    在那峰頂一片空蕩之處，有着五道身影間歇排列，其中四人分處東南西北各持一面樂器，面色蒼白頗為狼狽，正是那有着雄厚修為的武院四大導師。

    而在居中的山石上，一個長發飄飄的老者獨自坐立，他面色冷峻，一邊掌控着整個梵音陣法，一邊心神不住在武院內穿梭。

    「還有三人沉浸其中，皆是絕世之才，不行，絕不能就此停下！」

    看了一眼已經有些不支的四人，老者神色一狠，袖袍一揮，四道沾染着些許金色的血液飛出，沒入了四大導師手中的樂器，一時間，琴瑟之音更甚，那本已臨近尾聲的梵音，再度拉長。

    四大導師即便處於不能言的狀態，眼眸之中依舊是掠過一絲震撼。

    為了讓那三人多感悟一些梵音，院長竟是祭出了本命靈血！

    這般代價，可着實有些大了……也不知道是哪幾個幸運兒，竟是引得三年才參與一次梵音演奏的院長如此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