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重臨 第三百二十七章:逆
甚至不需要名正言順，只需要一個念頭，無數人的生死存亡，喜怒哀樂就由他來掌握。一筆閣 www.yibige.com
誰讓他是皇帝呢？
趙無暇輕輕一嘆，打破了靜謐：「可我的麻煩……似乎來了呢。」
當趙無暇這句話說出後，如同早就有遇見一樣，西方，一人入宮了。
這是一個身材修長，動作矯健的男子。男子步履很快，從宮外進入宮門。沒有人阻攔，也沒有人引導。
就這樣，整個皇宮仿佛都為其所空設一樣。無數強大的皇宮侍衛，奧秘高深的防禦陣法在感受到此人的氣息後，全部變成了無害的動物。
從西方宮門來，一路越過廣闊的廣場，拾級而上，登上了高達三百丈的應天殿。
而應天殿的正門上，看見此人來了，趙無暇的臉上露出了讓人整個空曠大殿為之一暖的微笑。
皇帝的血統是純正的。
但趙無暇的面貌卻算不得美貌，只是一種耐看的剛毅。若是放在尋常家裏，這也只能說是一個很能保護朋友的大哥哥。卻無從讓人感覺這是一個威加四海的皇者。
當趙無暇走到應天殿的台子上坐下來的時候，那種完全放鬆了自如感更加讓眾人感覺一陣輕鬆。
趙無暇沒有搬來椅子，地上只是放着兩個玉草蒲團。
就着蒲團隨意坐下的趙無暇看着眼前這個男子，輕笑着點頭，道：「愛卿。今日喚你來，是有所託付的。既然是我這個做皇帝的要託付於你大事，那你就無需拘束，做一個倨傲的應托之人好了。」
趙無暇輕聲地說着，仿佛一個想要借錢，生怕別人不給借的拮据老友一樣。
趙無暇的自貶讓這個男子顯然放鬆了許多。
但他只是溫笑着，不言語，選擇了順從地坐了下來。
見此，趙無暇的笑聲更大了，揮退了眾人，甚至讓內侍將上面擺着的精緻的糕點果品菜餚一一撤去。
待內侍侍衛們全部走空後，趙無暇目光落在這個男子身上，這才止住，靜靜地看着。
男子沒有回應趙無暇的注視，而是從芥子戒裏面拿出了一個席面。
席面上有酒有肉，有菜有果。
但酒是極便宜的，一斤只需要三十個大子的劣質燒酒，嗆口極辣。
肉是最尋常的豬排，牛肉，大塊的豬蹄胖，十數個擺着紅酥的雞腿鴨腿。均是看不見有幾分精緻琢磨的樣子。
就連菜，也只是尋常下酒的花生，青菜，似乎是路邊攤里隨手買的。
至於果子，那更是比不上方才那一個個切好的，甚至雕刻得格外栩栩如生的果盤。
但看見這些東西，趙無暇卻是胃口大開，見男子不理自己一個勁開吃，更是搶着動手，直接拿着手去吃了。
而男子，亦是對此見怪不怪，只是自己吃自己的，不管趙無暇。
過了很久，男子吃飽了，這才重新抬起頭，看着依舊吃得不亦樂乎的趙無暇道：「皇帝放燕生從天牢裏出來，是要燕生為皇帝打仗吧。是去打誰，何方的兵將，皇帝又能支持我多久。請皇帝說吧。」
自稱燕生的男子一說，趙無暇的胃口仿佛也就一下子被止住了，感覺無味地吞咽下了幾口肉，也不擦拭，拿了個果子就生吃了，看着燕生，道：「燕生還是這麼爽快的性子。」
說完，趙無暇也不在繼續說，只是緊緊地盯着燕生。
燕生是一個格外俊秀的美男子。
這樣的俊秀如果生在女兒家的身上，恐怕將是整個家族的榮耀。那必定是一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容貌。
但當這樣的容貌生在一個男子身上的時候，那這樣的容貌便憑空為這個男子帶去了太多太多的是非與壓力。
比如，幾乎每一個人乍見燕生的時候，都會覺得這定然是一個柔弱的俊美，靠臉吃飯的男子。
這樣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燕生十六歲成為校尉階武修，領兵着三千殘兵平了南蠻十八洞洞十萬叛亂。
一戰功成的榮耀奠基了燕生作為帝國軍人榜樣的身份。
如果按照這樣的軌跡發展下去，得到帝國重視的燕生應該成為一個如狄青一樣的存在，統領南方軍鎮十萬大軍，以弱勝強，鎮壓七十二洞百萬異族的蠢蠢欲動。
只是那副堪稱絕色的容顏帶來了太多的麻煩。
打斷這個軌跡的，是初見燕生的趙無暇。
從此後，燕生成了皇帝的佩劍。他領了皇帝最強的兵，要了皇帝最愛的劍，殺了皇帝最痛恨的敵人。
但在皇帝希望燕生成為御林軍統帥，常駐內宮的時候。
燕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取了一個南蠻女兒為妻。
於是燕生被下獄了。
一直到三天前，燕生這才得以重新與妻子見面。
重見皇帝的燕生並不激動。
而此刻的皇帝看着燕生，目光之中的複雜神情卻沒有表露出來，有的只有信任與溫笑。
「嫂子過得很好。」趙無暇輕聲說了一句，扭過頭，看向距離天牢最近的那個宅子。
天牢附近的房子總是格外便宜的。雖然皇帝為這位心愛的將軍建了很多宅邸，但燕生的妻子卻買了天牢附近的這個宅子，一住就是三個春夏秋冬。
燕生的眸光閃動了一下：「皇帝的心思還是一樣的複雜。」
看着燕生，趙無暇輕嘆一聲，搖搖頭：「若是你不信燕，我又如何捨得將你下獄。這一仗，我給你三十萬兵，將，讓你去選。時間，我給你半年。但我要的，是咸陽城裏所有始皇帝忠臣的頭顱。」
說到這裏，燕生站起身，輕輕一拜：「燕生領命。」
見燕生行禮。
趙無暇的眸光終於又是閃動了一下，似乎是止不住了什麼情緒。
但當燕生仔細對視過來的時候，趙無暇的情緒止住了。渾身上下散發着皇帝的威嚴，凜然不可反抗，只見他笑着道：「出征前，你有七日的餘暇處理其他事情。去吧，七日後，我等着你為我戰鬥。」
「謝皇帝。」燕生又是一禮，轉身離去，大步下殿。
看着燕生一步一步走下大殿，趙無暇靜靜地看着，喃喃着道：「我的將軍，祝你好運。」
說完，趙無暇看向東方，最後一絲溫情被震散：「來吧，天下賊子，我會將爾等誅殺殆盡！」
趙無暇召見了燕生後，秦地丟失的消息已經開始遍佈洛都。
每個人都在消化着這樣驚天的消息，無數暗流開始涌動。
始皇帝的遺臣殺死了咸陽令，順理成章掌握了咸陽城的城防。更加讓洛都官員勛貴們無不是憤怒的還有咸陽令趙玉兵丟下的那支勁旅。
這支在驪山陵親眼見證了趙玉兵敗亡的勁旅毫無疑問地歸順了陽舞，而咸陽城附近十餘萬駐軍，則是很快就在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被陽舞一一接手。
八百里秦川幾乎只是一夜之間，就重新改頭換面，成了效忠始皇帝一系的大本營。
帝國分裂之舉，竟是一夕之間就讓天地換了顏色。
現在，來自晉城的莫明月已經派了麾下親信大將龐征帶領兵將五萬，擊破了橫亘在秦北膚施城的地方將領，殺了數百死硬不肯投降的將官，便浩浩蕩蕩南下，接應陽舞一行人。
得了晉地，又得了秦地。
一時間，原本還只是疥癬之疾的晉城叛軍一下子成了分裂天下的心腹大患。
甚至，已經有傳言開始在洛都的街頭巷尾傳遍。
始皇帝的後人，那個血統純正的公主千惢，已經恢復了姓氏，即將加冕為王，成為新一代的秦王，並且準備東征。
而在此之前，一個慘敗的消息又是從晉城北方的邯鄲城傳來。
以邯鄲城為大本營的掛號征北將軍的吳朝喜率領的十萬平叛大軍在晉陽東方三十里外的原野巨城莊上遭遇。
實力等階達到上品將軍階的吳朝喜此次信心十足，在他看來，哪怕不用自己出馬，十萬大軍也足以踏平晉城的叛軍。
但讓吳朝喜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原本預料之中會對陣的對手卻不是莫明月。這個據傳實力同樣達到了上品將軍階的強者進步飛快，可謂是叛軍之中的中堅。
出乎吳朝喜預料的是，這一次他的對手是一個女子。
而且是一個年幼，看起來格外可欺的女子。
一個當吳朝喜看見後，竟是大喜地直接宣佈衝鋒進攻，理智缺失的女子。
這個女子，便是始皇帝唯一還存留下來的血脈，千惢。而今已經使用回原來的姓氏，贏惢的大秦公主。
這樣一個並未得到帝國承認的公主卻並未留在後方，留在晉城的宮城裏面，而是選擇和將士一起，親征來臨。
大喜過望的吳朝喜仗着自己實力強大，並不將這個弱女子放在眼裏，輕率地發動了進攻。
然後輕率地輸掉了這場戰役。
原因，便是在他格外輕率並不以為意的這個女子身上。
這位意志與戰鬥力都遠超吳朝喜所想像的女子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勇氣與力量擊敗了他。
當吳朝喜跌落馬下，被贏惢的馬鞭捆住的時候，吳朝喜甚至還在發呆，顯然沒有從失敗之中轉過彎來。
主將戰敗，餘下的蝦兵蟹將們自然就成不了氣候。
同樣，也讓存在於晉陽的新生政權得到了極大的鞏固。
擒獲了吳朝喜，邀請了各方官吏圍觀，最後親自處決了吳朝喜。這一手在贏惢的手中做完後，贏惢的威望如同飛升一樣攀升起來。
而始皇帝後代的血脈，公然舉起秦王贏惢旗號的新生政權也開始深入人心，傳遍了大江南北。
此刻，再加上千里秦川已經被陽舞所奪。秦人根基最為深厚的兩個地方如此迅速地被贏惢奪走後，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漸漸嘀咕起來。
「這天下江山，怕是要易主了啊……」
……
議論聲紛紛揚揚，傳遍大街巷。
洛都城內，沸騰直冒泡的人們將一條條消息匯總，傳向四方。
這些傳遞着消息的人有的出了城便高飛千丈，好不吝惜的消耗着元力，將消息傳遞迴去。稍稍文雅一些的，便是一紙書信入竹筒，隨後飛鶴振翅，揚飛千里。至於更加詭秘一些的，陣法溝通，兩地訊息飛揚，不一而足，將洛都城內沸騰的消息傳遍四方。
而這些消息，最為主要流向的，就是五處所在了。
最先得到洛都消息的一處自然是距離洛都最近的地方。
這個地方，名作壽春。
這個地方對於大多數人而言並不出名，除了住的稍稍近一些的人，以及那些走南闖北的商旅以外，知道這個地方的人並不多。
但如果要問起壽春熊家，那定然會讓人恍然大悟，一下子對這個地方的印象深刻起來。
壽春並不是一個出名的地方，而他能夠有幾分名氣，則要大半都歸屬在熊家身上。
對於近些時候的年輕人而言，熊家便是壽春第一大族，是傳揚了千百年不曾斷絕的千年世家。是壽春一地名副其實的豪族，名副其實的土皇帝。
但要問起熊家的來歷，比如說熊家是何時遷徙進來的，何時興盛起來的。
那除了幾個消息靈通，格外有些來頭的老傢伙，那大半都是不知了。至於那些知曉這些的年輕伙子，誰有會和你將這些呢？
對於外人而言，壽春熊家就是這樣一個若隱若現潛伏在這片土地上的巨無霸，是一個讓人感覺危險，卻有很少能夠發現的強大凶獸。
當然，對於熊家人而言，這個感受是絕不會有的。
對於熊家的榮耀，對於熊家的強大，他們只會高興，只會驕傲，只會以此為豪。
因為……
熊家，可不止是一個所謂世家呢……
熊家家主熊易楚的書房十分宏大，一排排書架繞着圈圍城了一個碉樓，上下七層，環形圍繞，一排排書架看過去，甚至能夠讓人感覺有幾分眩暈。
而位列這巨大書房最前頭的書籍，卻會讓有資格進入此處的熊家人無不是心中悲憤。
那是一排排史書。
但與帝國官方修史不同的是，這裏的史書一本市面上都找不到。如果僅僅只是如此，那還算不上什麼。
但湊仔細看清楚了就會發現，着一排排書架上面的書，都是楚國的書。
一個已經亡了的國家的史書。
而這些史書，甚至每天都還在增加，顯然還有這麼一些人在繼續記錄着。
以楚國的口吻來敘述歷史。
這樣的舉動無疑是讓人感覺悲壯而蒼涼的。
尤其是當進入熊易楚書房裏的這些人齊刷刷地看着書房深處那個提筆疾書的老者時，那份心中的酸楚更是讓人心中堵着，不知如何敘說。
「老楚頭，還是如此執拗啊……」一個老者輕嘆着說着，看了一眼，搖搖頭，目光落在家主熊易楚身上，面容蒼老而堅毅：「族長。今日將我們這些老頭子召集此處，恐怕不是為了看老楚頭說史吧。而今，楚國都亡了，如此憑弔，又有何意義。」
聽老者如此說，熊易楚輕笑着，一語說出，仿佛石破天驚：「可若是……」
「我們能復了楚國呢？」
熊易楚一眼說出，頓時看見了一干老者紛紛瞬間明亮起來的目光。
所有人仿佛一瞬間都煥發起了青春一樣。
與此同時，當洛都的消息紛紛傳達到了他想要的人手中時，無數人被召集了起來。
第二個接到的是北方臨淄東城的田才坊里。
田才坊是整個臨淄最大的坊，或者說是整個臨淄城裏面最大的居民區。只不過比起其他居民區，這裏讓人記憶深刻的是，這裏是田家的居民區。
之所以說是田家的，實在是這裏的居住的人，全部都姓田。
一個讓臨淄人既是自豪，又是感覺畏懼的家族。
一個同樣貨真價實的千年世家。
一個在百年之前，還沒人能夠說清楚如何遷徙進臨淄城的千年世族。
這樣一個千年世族裏面，規矩是大的嚇人的。
尤其是在田才坊後院裏面，這個假山曲水，風景獨到的地方裏面，任何一個輩靠近了都要踮着腳尖，唯恐打擾了裏面的長輩。
而這些長輩，無一不是田家的頂樑柱。
對於尋常家族而言，老人或許是累贅，是負擔。
但對於修士而言，除非到停止呼吸的最後一刻，要不然誰也不敢得罪一位老人。這些老而彌堅的人有元氣的滋養，足可以保持青春不變，直至臨死前的一刻元力崩散，這才會顯露老像。
這樣的存在，自然沒有人敢去打攪。
但今天，仿佛見了鬼一樣，一個個年輕人手中拿着一張紙，紛紛沒了章法，不顧體統地衝進了後院裏面。
他們要找的是田家家主田克文。
這個執掌田家強盛得方圓百里猶如國中國的強勢家主此刻得到消息後，竟是激動得不能自已，大喊大叫着召喚了族中其他老人。
而一向看待禮法看待體統格外嚴肅的一乾田家老人們此刻得了消息後，也是紛紛大呼叫了起來，每個人都好像恢復了青春一樣，看向西方，目光之中全是渴望。
這樣的場景還在北邊薊城姬家裏面出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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