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牙門的直屬金錢兵搜城三日,公孫紋龍和敖萱都不見蹤跡,似乎已從曼陀羅縣徑直入了山野,離開了南海道。
上官翩翩在我們的館舍傳了我九日符法,直到我把她的符書熟悉掌握,第一次畫出一張鎮鬼的靈符(我在符中成功蓄上了一道自己本命元氣凝成的小煞雷),方才放我自行研習
——至於遁法的傳授,只能押後再等機緣。石子明允諾我的那枚上品水靈根也尚未煉成,他保證數月後托第三站龍蛇大澤的崑崙監督轉交與我。
我們把所需的一切丹藥、靈符、南疆古今文獻圖冊、雜用之物都料理停當。六月二十一日清晨,三人一獸離開凌牙門,向西北的山野而去。在莽林中穿行三千里後,就是五毒瘴林的地域了。
石子明以監察史的權限撥給了我們三頭六牙白象代步,都是中品靈獸,只是雖通人言,卻不會人語,比之逢蒙的智力還有不如。
白象日行不過八百里,但在連綿的莽林中它們能直接用大個子剖開條山路;對於瘴林的紫黑色瘴氣,白象的體質也渾然不覺——饒是我們三個金丹之人,也費了數個時辰,才把肉身調整得不染瘴氣。
我抱着地藏獅子坐在象背的藤床上,抬頭就是遮天蔽日、層層疊疊的樹冠。象隊的行進堅定而有力,我的人就像坐在海浪輕拍的大船一般。
我乘象在隊列殿後,南宮磐石的象在隊列之中,顏若琳騎乘的大象在前方開路
——阻路的古樹「卡擦卡擦」地被她的頭象撞折,巨象柱子般的腿踏平纏繞的藤蔓,叢生的毒花荊棘也無法刺破象的硬膚。
有些半折古樹從斷脈里淌出人那樣鮮艷的血來,還有些古樹在被象隊蹂躪前忽地發出尖嘯,從深埋的地下拔根而起,數十支根須類似蟲子的節肢般抓地飛走
——樹妖遠遁,我們的前方豁然開朗。
「傳聞里瘴林里喪了無數好漢,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莫非我境界提高,原來高山般的畏途都變成土丘了?」
我在象背上溫習了數日符法,日子過得平淡如水,手中的銀蛇劍一直沒有出手機會,攔路的草木精怪都被坐下的靈獸解決。
「哈。五毒瘴林是天下毒獸毒蟲匯聚之地,等出現了蜂群和食人花,才算熱身活動開始。現在我們不過在邊邊上。」
哼着歌謠的紅衣少女忽然回首,對我明媚一笑,
「師叔如果閒的無聊,想找點妖魔玩玩。我們大家不如把氣全部收斂,你放出點血來,那些餓荒了的毒蟲說不定就被招引過來了。」
——這不是扮豬吃虎的釣魚嗎?
我沉吟片刻,問還在鑽研這一帶古史的南宮磐石,
「南宮兄,這段日子我的武技雷法長久沒有練習,有點生疏。半月來你的戰力已經回復到金丹下層,下面我如果招來的凶獸有點多,你要自我保重。」
「無妨事,我們的目的地還遠,合作的時日還長,我也想看看諸位實戰時的神通手段。」
他把古卷收回納戒,十指交纏,五十弦似有若無的天機絲從指尖釋放,把自己毫無死角地護起來。
我越看天機絲,越覺得芒刺在背——不知道南宮極盛的時候,這比蚊足還細的天機絲能否直接割下金丹者的頭顱?
我的指尖在一條天機絲上抹了下,皮膚被割開,一粒粒麥穗般飽滿、赤里流金的血珠滴在了瘴林上。我隨心念起風咒,八陣凡風憑空騰起,把我的血味吹向八個方向。
「嗖——————嗖————嗖——嗖——」
地藏獅子的耳朵動了一下,
「我們往北偏東走。」
紅衣少女隨之指揮象隊調整了位置。
「為什麼?」
我問地藏獅子。
「那裏趕來的蟲獸最多,我們自然往敵人最厲害的地方殺去。龍少以前就是這樣的,主人難道不是嗎?」
「我和公孫紋龍的行事還是有點出入的……」
我剛想要地藏獅子挑個凶獸數目適中的方向,紅衣少女在她的領頭象頭骨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六牙白象狂嘶,發足向東北方狂奔,我和南宮的白象也沒頭沒腦地緊隨不舍!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取出符書,用彈指神通往密林里連珠般射出八十道靈符。
符紙迎風而化,幻出八十位符兵,他們帶着我的氣息,猿猴般往密林里上竄下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我騰地從象背也躍入林中。
前方之敵的實力超過了八十個外功巔峰的武者。
銀蛇劍光掃過一片林子,我的劍把十餘枚妖艷的大花截斷——原來花蕊的地方都生了鋒銳如鋸、密密麻麻的牙齒。我掀開花的兩顎,裏面是被溶化了一半的符兵,下半身蕩然無存,青煙滾滾冒出,花的汁液濺在我的肉身上,我有種久違的蚊叮感——這花液能溶銷凡人骨肉!
我四周僵仆的古樹行屍般蹦起來,它們的枝條上都掛着我放出的符兵——符兵的腹部被如槍的樹枝洞穿。樹枝抖落,符兵化成青煙散去。古樹們用根須作足,揮舞着如長鞭、似大槍的枝條向我攻來。一些枝條上綻放出妖艷的大花,花苞打開,每一朵花都是一張要撕扯我血肉的大口。
我削下數十根枝條,忽然小腿一酥,一枚毒針扎入我皮膚幾分,讓我有半呼吸的陰神迷醉。我應付掉正面樹怪的一波攻勢,分出一部分心神四下傾聽,
「嗡嗡。嗡嗡。嗡嗡嗡。」
食人花和蜂精?我不經意間終於深入了瘴林。
我的氣血運轉,陡然突破音速。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蜂精振翅的聲音也高上了數十倍,萬餘蜂群和鳴,近乎震耳欲聾!它們也提高了自己的持翅頻次,直追我挪移的速度!
數千的毒蜂承受不住那麼頻繁的振翅而墜落下來,但更多的毒蜂湧上了我,它們像一團大雲那樣把我罩住,數百樹怪的矛刺向困住我的蜂雲里。
「我大致明白你們合作獵食的手段和極限了。」
雷電環繞我周身,毒蜂一沾我身即刻汽化。我從蜂雲的一角脫出,掌心釋放的雷火沿着樹怪的枝條往它們身上竄,樹怪撕心裂肺地發出慘絕人寰的尖叫,火勢還再往它們鄰近的樹怪擴散。
——我的火咒混合了凡火與煉火,雷咒混合了凡雷與小煞雷,不是沒有傳承的野怪能抗衡撲滅的,更何況這些最畏雷火的木怪與蟲精。
「上天有好生之德,仙長手下留情,請收了神通,我們再不敢得罪了。」
有神念傳來。
「讓出條道!」我命令,最遠處的雷火被我攝回。
蜂精潛回樹洞裏的蜂巢,樹怪讓開一道整齊的道路。我把雷火全部收回。它們四散逃竄。
我抹了下汗。
身後響起犬吠聲,轉首見到足下生風的地藏獅子跑來。後面尾隨着顏若琳和南宮磐石。
紅衣少女籠罩着金蓮慶雲,百蟲不沾。而南宮磐石的周身五十弦天機絲隨着他的指尖輕輕振動,傳遞出一種催眠般的聲音讓毒蟲失去了目標。
「現在原兄的戰力直追金丹中層修真者啊。」他誇獎了我句。
——還不夠。我想。
「那三頭白象呢?」我忽然想起來,問紅衣少女。
「啊呀。一時沒有留神,我只顧護着自己,那三頭象被樹怪蟲精殺了,拖回去當血食了。南宮世子抱着你的狗,也無從分心顧象——哈,用腿走走也不錯,師叔不是開出一條路來了嗎?」
她迅速轉移了話題。
——我要找個大儒為那三頭象寫祭文,寫三篇,一頭一篇,紀念他們半月來的苦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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