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賢妃緊跟在皇后身後出了金琉殿,方才在淑妃面前端着的神態也微微凝重了起來,抬頭瞧着皇后的背影,開口便喊:「皇后,且等一等。」
皇后停了停步子,回過頭望她。
賢妃快步走上來,低聲便道:「皇后,今天這事兒……」
皇后瞧了瞧帶着小指上的指套,似有若無的笑了笑:「待刺客抓住了,自有大理寺那些子人去查,你與本宮都未曾做過什麼虧心事,此時又心虛個什麼?」
「但,聖上他——」賢妃臉色卻依舊不怎麼好看,隱隱有着幾分後怕。
皇后輕輕拍了拍聞人安的腦袋:「聖上想要如何,我們又無法干涉,便是在這揣測也是無用。等着便是。」說着,抬步欲走,但是臨走前卻又回頭淡淡瞧了一眼賢妃,道,「或許這話本宮不該說,只不過,」話到此處,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然後才道,「近來這些日子,妹妹難道不覺得……你和大皇子的風頭有些過於強勁了麼?」
賢妃細細一思索皇后的話,心底一驚,臉上也不由得帶出幾分猶疑來:「皇后是說——」
皇后卻沒有在說話,只是與賢妃對視了一眼,而後拉着聞人安走遠了。
賢妃在原地怔了片刻,聞人軒瞧在眼裏,有些擔憂地上前幾步走到賢妃叫了一聲:「母妃。」
賢妃看他一眼,蹙着眉搖了搖頭,低聲道:「無論如何,一切都由皇上定奪。就如皇后所言,現在我們在此擔憂也是無果。」
聞人軒沉吟一聲:「那兒臣先遣人去大理寺那處問一問情況?那個戲班子已經叫人抓了起來,說不定從他們口中能探聽到什麼也說不準。」
賢妃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去罷。」
言罷,瞧着聞人軒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隨着自己的貼身的大宮女坐轎回了雨露殿。
洛驍得到德榮帝被刺的消息時,正在同平津侯一起在書房裏,交代着前些日子太子生病的前因後果。
「前些日子是太子,今日又是皇上,」平津侯瞧着那兩指粗細的紙片,眉頭皺得很緊,「這天,恐怕是要生變了。」
洛驍將燈罩拿下了,紙片沾了燭火,很快就化成了一小撮灰。微微抬着眸看平津侯,低聲道:「父親,我現在還要入東宮一趟。」
平津侯也看着他:「宮門此時都已經關了,你要怎麼進去?」
洛驍微微地笑了一笑:「自然不會叫人揪住什麼錯處的。」
平津侯瞧着洛驍的樣子,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萬事小心,莫出了岔子將侯府和太子連累了。」
「兒知曉的。」洛驍拱了拱手,這才轉身離開了。
正走到中庭,卻遇上了白氏,白氏瞧他行色匆匆,正要出府的模樣,心中也明白個一二,上前幾步,輕輕便問道:「這麼晚了,還要出府?」
「娘親。」洛驍喊了一聲,唇邊帶着點笑,道,「有些事要去做。」
白氏眸子裏閃過些許波動,卻也體貼的不多問什麼,上前替着洛驍理了理衣襟,微微笑着:「做事就做事,但是記着量力而為,別將自己累着了。」
「娘親放心,兒自有分寸。」洛驍認真道。
「行了,為娘知道你有分寸。」白氏退後一步,看着早已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兒子,笑着道了一聲,「去罷。」
錦衣衛分批在皇宮之內進行着搜查,一時間整個皇宮倒是都喧鬧了起來。東宮裏,張有德剛剛替聞人久將上前巡查的錦衣衛送了出去,轉身正準備回青瀾殿,卻見一黑影從牆頭忽而一躍而下,登時心中猛地一沉,險些驚呼出聲。
不過好在,在他有反應之前,那黑影就快速地落到他身邊,猛地將他拉倒一旁,低聲便道:「公公莫慌,是我。」
張有德愣了一愣,而後側頭就着不甚明亮的燈光瞧了瞧,有些驚訝地叫了一聲:「世子?」
洛驍點了點頭,四處看了看:「此處不宜說話,公公還是先帶我去太子那處罷。」
張有德聽了這話也顧不上其他了,忙點了點頭,領着洛驍便進了青瀾殿。
聞人久自然是還未睡的,自己一個人呆在寢殿內,於矮榻上擺了一盤棋,一個人燭火下博弈,倒也雅趣得很。聽見有人撩帘子進來了,單手摩挲着手中的白子,緩緩抬着眸子往那邊瞧了一瞧,見到張有德身後的洛驍,眉梢輕輕一挑,唇角似笑非笑地揚了揚,但是表情卻也並不十分驚異:「看來孤這東宮的防備確實是太過於鬆懈了,世子說走便走,說來便來,倒是比自個兒的平津侯府進出還要自如幾分。」
被這麼直白的打趣,洛驍臉上卻是絲毫不自在也無,反而望着聞人久點了點頭,臉上表情也是頗為認真嚴肅的:「太子與我倒是想到一處去了。這東宮的防禦確實是鬆懈得很,無心也就罷了,若是有心,殿下身處其中可就危險了。」
聞人久「啪」地一聲將手中的白子落在的棋盤上,而後罷了手,轉身走到自己的床榻旁坐下了,半眯着眼抬頭望他:「不過半日未見,世子的臉皮倒是又厚了幾分。」
懶懶地問着:「你不是隨侯爺回侯府了麼?怎麼這夜裏不在府里休息,倒闖了宮禁到孤這裏來了?」
此話一出,洛驍立即便明白過來,之前那張傳到侯府里的便箋並不是聞人久的手筆了。只不過能夠特意來傳信與他,又是那般娟秀的女子字跡……聯繫了前兩日的事兒,洛驍心頭浮出一個名字來。
只不過,如果真的是她的話,再先後想一想,今日這行刺,就實在是有幾分耐人尋味了。
心中的念頭轉了好幾轉,正準備將他的猜想說與聞人久聽一聽,但一抬眼,瞧着他正倚着床榻,微微垂着的雙睫和被燭火柔化的面部輪廓,一種隱隱的躁動卻又開始一點一點地涌動出來。
洛驍覺得大約是下午的時候喝得酒還未醒個完全,這時候,站在此處,竟好似又有了幾分微醺的感覺。
微微笑了笑,望着聞人久緩緩地道:「太子在這裏,我即便是走,又能走到哪兒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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