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棠正頲再怎麼想掩飾,翌日,整個雍京還是都知道了,棠家大小姐不滿聖上賜婚,在家發作把下人打了,家具砸了,還把一同出嫁的庶妹打毀容了,家人去阻攔,把父親的妾侍也打了,更誇張的,說不僅是庶母,連爹娘一起打了,真是棠家逆女!流言越傳越甚,最後知道的不僅僅是百姓,大臣,還有宮裏的皇帝了。
「小姐,點心來了。」松草提着一個食盒左顧右盼一番才踏進棠心蔓的臥房。
新丫鬟不合心意,被棠心蔓再次抽一頓後養傷去了,之前的松草松茶被強行從病床上揪起來,帶着傷病伺候火藥包似得棠心蔓。
「拿過來。」棠正頲捨不得打女兒,但是懲罰還是捨得的,罰着她三日不許吃飯,棠心蔓餓的半死不活,只能讓丫鬟去母親那裏偷偷拿一下點心過來充飢。
「水。」棠心蔓是餓狠了,狼吞虎咽吃着點心,連什麼味道都沒有吃出來醢。
看着棠心蔓毫無提防的吃下了帶料的點心,「松草」眼裏露出滿意地笑意。
「小姐喝茶。」
「這是什麼鬼東西!能喝嗎!」棠心蔓剛喝了一口,突然拿着茶杯朝地下一砸,「給我重新燒一壺!緹」
「是。」
「松草」低垂着頭,退下去了。身後,棠心蔓還不消氣地把裝點心的瓷盤也往地上一砸:「垂頭喪氣的!喪門星啊!都是一群賤人!」
藥效開始發作了。
「松草」走出門,走到一個無人的牆角處,縱身一躍,鬼魅一樣隱藏在了走廊的房樑上。
「回來了。事情辦得怎麼樣?」玉衡在約定的地點等候。搖光的輕功要比玉衡好,蘭君芙忙着和藺玉麒商量精鐵石的事,讓搖光和玉衡親自上陣跟蹤情況。
「我出手,當然沒問題。」搖光得意的笑着,「不過小姐調的那個『興奮劑』還真是有效果,棠心蔓剛吃下去就生效了,那脾氣,不得了!希望柯雲陽受的住。」
「小聲點,來了。」
兩人從房樑上探出頭低頭一看,果然,柯雲陽對棠心蔓是真愛啊,一聽到有棠心蔓抗婚的流言,親自出馬來問明真相了。
可惜,註定是要掃興而歸。
小姐說過,興奮-劑不算什麼頂級藥物,就像皇室給死士暗衛配的暴走藥物一樣,激發人的情緒或者力量的潛力。棠心蔓本就處於負面情緒,當憤怒,不滿,嫉妒,貪婪被激發到了極點,棠心蔓也就會囂張到了極點。
柯雲陽聽聞外面的傳聞,還以為棠心蔓只是鬧鬧小脾氣親自過來安撫,也好平息流言,不料剛走到棠心蔓房門外,屋內因為氣憤聲音顯得尖銳的棠心蔓聲音毫不掩飾從室內傳出來。
「柯雲陽算什麼東西!換成他大哥來才有資格娶我!」
「喜歡我很久那又如何,喜歡我的男人多了去了,難道我每一個都要以身相許嗎!他對我那麼殷勤又不是我逼他的,是他自己沒腦子!犯賤!」
「聖上下旨賜婚?我不管,他既然跟聖上請旨賜婚,那讓他去跟聖上推辭了!他有徵求過我的同意嗎?我不嫁!說不嫁就不嫁,有聖旨也沒用!」
柯雲陽在門外聽着棠心蔓的真心話,一時間心如刀割,原來自己在棠心蔓的心裏從來沒有真正在意過,原來她一直瞧不起自己,心裏由愛生恨,越是不愛我我越是要得到你,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柯家,埋也只能埋在我柯家的墓地里!
「我要逃婚!對!我要逃婚!結婚當天,讓他一個人拜堂成親吧!」
「逃婚,你想也別想!」
直到聽到她自言自語要逃婚,柯雲陽終於忍不住了,憤怒地一腳踹開門破門而入,帶着一腔怒火跟棠心蔓對峙,可向來在棠心蔓面前弱勢的他怎麼會朝夕之間就硬氣起來?最後棠心蔓不但沒有反省,反而理直氣壯罵他「偷聽!小人!」氣的他摔門而出,繼而轉到棠心菀的院子裏去探望受傷的未來妾侍。
「柯公子。」
柯雲陽過來的時候,棠心菀似乎很意外,正坐在繡凳上刺繡,還來不及起身就被柯雲陽按下,自己隨意地坐在她身旁,仔細端詳她明顯摸了藥膏的臉蛋。
屋內還飄着一股濃濃的藥味,自己問習慣了沒感覺,看到柯雲陽似乎皺了下鼻子,棠心菀這才意識到室內藥味太濃失禮了,連忙喊道:「青枝,快進來換點薰香。」
狹小的廂房跟棠心蔓嫡女寬敞明亮的臥房完全不能比,連丫鬟下人也少的可憐,柯雲陽父母恩愛,家裏只有遞出的三兄弟,三兄弟感情也好,以前聽說庶出的孩子被嫡出的孩子各種欺負,今日見了才知果然如此。一時之間,柯雲陽立刻生起了憐憫之心,對棠心蔓的不滿也再加一層。
「不用了,我把窗子打開就好。」柯雲陽起身,把窗戶撐大,青枝卻已經捧着薰香過來,柯雲陽一聞,這香也比棠心蔓平日用的香差許多。
這次,柯雲陽顧及棠心菀的面子並沒有表現出了,但在心裏,棠心蔓已經變成了傳聞中霸道狠毒欺壓庶出姐妹的惡毒嫡女了。
「你還好嗎?」柯雲陽重新坐到棠心菀身邊。
「我沒事,就是去的時機不對,其實並沒有說毀容那麼嚴重,就是紅腫了些罷了。」棠心菀柔柔的撫上自己依然有些紅腫的臉,為棠心蔓說好話,「姐姐脾氣柯公子也是知道的,就是一時之間想不開容易衝動,其實並沒有壞心的。」
「別提她了。」想起剛剛聽到的棠心蔓的心聲,柯雲陽臉色更差了,「你在幹什麼?」
「大夫說這幾日最好在家多養養,我閒着也是閒着,就在繡花。」棠心菀拿着手裏的繡繃,卻有些羞澀的低着頭,不好意思遞給柯雲陽。
柯雲陽見色有異,主動拿過來,白色的綢緞,上面繡的是鴛鴦戲水,旁邊附上一首情詩:「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感郎千金意,慚無傾城色。」
「給我的?」柯雲陽眼神柔和下來,這詩的情意是如此直白,讓他不由得不珍惜,「繡的不錯。」
棠心蔓突然在柯雲陽面前跪下了:
「公子,請聽奴家一言。心菀自知身份低微,以往遠遠望見公子風姿過人,即使心生仰慕也不敢唐突公子,怕公子以為奴家輕浮,如今有幸得陛下聖旨,能嫁與公子為妾,實在是三世修來的福分。奴家出身低微,從小沒有機會習得四書五經,只有娘親勉強教了一些女工,並沒有姐姐那般過人的才情,也沒有姐姐風華動人的姿色,日後伺候公子,全憑滿腔誠意,若是有過失之處,還請公子指出,奴家一定會改過的。」
「你,哎,起來吧,」柯雲陽追逐棠心蔓十幾年,第一次被女人如此深情的表白,一時之間措手無措,竟然還臉紅了的撓撓後腦勺,看到棠心菀還跪在地面,連忙伸手去拉她起來。
不料出生武將的他動作粗魯慣了,使勁一提拉,棠心菀一聲慘叫,反手捂住了後背肩下的地方。
「啊——」
「你怎麼了?」柯雲陽突然想起來他過來的原因,外面流傳的流言,臉色一肅,「是不是棠心蔓打你了?外面說你被棠心蔓用鞭子抽的遍體鱗傷,連你母親也被抽了,是不是真的?」
「沒有,外面傳的太誇張了。」棠心菀往後退,躲開柯雲陽的手。
「讓我看看。」柯雲陽作勢就要去拉她的衣領。
「公子,男女授受不親。」棠心菀依然捂着肩膀。
「你是我女人,有什麼親不親的。」柯雲陽不管不顧一手拉住棠心菀,一手就把她衣領往下一拉,後背厚厚的白色繃帶就出現在他眼前,遍佈整個後背的繃帶,還帶着滲出來的血跡,氣的渾身發抖,「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還疼嗎?」小心翼翼再次拉上棠心菀的衣襟,柯雲陽心疼的無以復加。
「不疼了。」棠心菀剛才動作劇烈拉到傷口了,臉色都有些蒼白,但還是虛弱地為嫡姐說好話,「沒事的。」
見柯雲陽還是一臉黑色,轉移話題:「公子看看我繡的錦囊,我也不知你喜歡什麼顏色,隨意配色的,不知道公子喜歡不喜歡。」
「你送的我都喜歡。」柯雲陽緊緊捏着繡繃,看着上面的情詩,情意綿綿,深情款款,柔情似水的庶女善解人意,就如戲裏說的解語花,男人要是能娶回家真是莫大的福氣。
對比之下,嫡女的傲慢襯的她的柔情越發可貴。
「你送我一首詩,我也回你一首。」柯雲陽說着,突然來了興致。
桌案上正好有筆墨紙硯,雖然比不上柯雲陽在家用的高級,但柯雲陽揮毫而就,正好雄心萬丈寫下自己的壯志雄心。
「一生思破紅塵路,劍藏廬軒隱迷蹤。萬戰自稱不提刃,生來雙眼篾群雄。」
「公子這詩寫的真好。」棠心菀欣賞着心上人第一次給自己寫的詩,欣喜不已,羞澀地看向柯雲陽,「奴家也看不懂,就是覺得,似乎有一股豪邁男兒之氣,看着,似乎想起以前府戲裏唱的將軍掛帥出征的厲害。」
柯雲陽是武將世家柯家資質一般的,最喜歡別人誇他有將軍之才了,這算是戳到他的癢處,立刻被捧得越發喜愛:「你喜歡看戲?恰好,我府上也有戲班子,近日剛好排了新戲,不如明日過來賞戲?」
「好。都依公子罷。」棠心蔓摩挲着這份詩歌,戀戀不捨,「公子這詩可以送我嗎?寫的真好,我想拿回去掛在房裏,也裝幾分文雅。」
「這詩寫的不好,來,我重新給你寫一份。」柯雲陽卻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剛才說起寫詩自己一時意氣寫的,送給女兒家不合適。換張紙,再次揮毫。
「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我都要。」棠心菀就站在桌案邊為他鋪紙磨墨,專注地看着柯正陽寫詩,一點也不厭煩。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明日來柯家看戲吧。我把謹王謹王妃還有其他客人都請來了,大哥要我跟他們表個態,把先前的事情壓下去,也省的外面說話不好聽。」柯正陽在棠心菀平息了棠心蔓帶來的怒氣,滿足了在棠心蔓那裏得不到的情感需要,短短一日,已經將棠心菀放在了心上。
「嗯。天色已晚,公子路上小心。」棠心菀柔柔美美,提上燈籠,「公子,我送你。」
親自送着柯正陽到了府上大門口,看着他翻身上馬,棠心菀那依依不捨脈脈含情的模樣讓柯正陽的大男子胸懷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等到柯正陽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棠心菀得意一笑,看了看棠心蔓院子的方向,帶着丫鬟親自去見棠正頲:
「父親大人,柯公子邀請我們姐妹倆明日去柯府看戲,給之前驚擾到的客人們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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