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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府中上下都知老太太對大太太很有怨言。然而更大的矛盾卻是在謝菁華死前的遺命上,聲稱放心不下自己的一雙女兒,又說瀅姐兒素來依賴謝重華,想今後勞煩三妹對他們多加照顧。
這種託孤的事,意味再明顯不過,這是想讓謝重華嫁進沈家做她子女的繼母。沈家倒是也同意了,謝菁華喪事之後就來謝家探口風,把江氏氣得當場翻臉。
江氏哪裏肯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沈雍做繼室,還替謝菁華養育子女?她本就對自己當年衝動應了謝元盟而感到後悔,覺得是被丈夫的溫潤風流給迷了眼,嫁過來後才覺得續弦不好當,自不會讓女兒步她後塵。
江氏拒絕態度強硬,沈家亦不能明着強迫,老太太便含糊了過去,道重華年紀還小,這事等將來再做商量。謝菁華是謝老太太親手養大的,情分不同,自然捨不得她死不瞑目,這個心思就一直沒消。
江氏現在很不待見沈家人,總覺得來者不善,是在覬覦自家閨女,因而聽到婢女傳話就皺起了眉頭,沉聲道:「三小姐服藥後睡下了,你請沈太太與大姑爺去廳堂等我。」
朱顏望了眼倚在床上的主子,頷首退了出去。
謝重華唇瓣微顫,對沈雍既是厭惡又是怨憤,想起前世他曾含情脈脈的與她表白,說什麼傾慕她許多年,便是為她除了髮妻都在所不惜,便更覺得可怕。
她與長姐雖談不上親密無間,但稱得起姐妹情深。謝菁華為人溫婉賢淑,對府中妹妹向來寬容大方,縱非一母同胞卻也關愛有加,謝重華很喜歡長姐,在她出閣後常常去沈府玩。
因此,她很不明白,沈雍是哪來的自信,覺得告知自己說為她不惜害了她長姐的事,自己就會為他所謂的深情感動?
她看着母親,小聲喚道:「娘。」
「昭昭睡會,娘要出去下。」江氏聲音輕柔,又伸手替她理了理額頭的碎發,交代道:「聽娘的話,以後別和你大姐夫走動,他沒安好心的。」
前世的謝重華不懂,只當沈雍待她是兄妹之情,沒覺得姐夫疼她有什麼不對,直到後兩年沈雍親口與她說想娶她做夫妻才意識過來,但已避之不及。
她躺下身,點頭應道:「好,以後咱們不和沈家往來。」
女兒突來的回話讓江氏愣了愣,卻沒有多問,起身出去待客。
謝重華這兩日躺得久了,此刻並沒有困意,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便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想的最多的還是謝元盛。她前世對這位三叔印象不深,原是輕視他看不起他的,可後來謝元盛得了勢,手段凌厲,整個人望過去冰冷冰冷的,很難相處。
明明救了自己還被處罰,肯定覺得不公,他會不會怨恨自己?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想起未來的謝府,謝重華不寒而慄,必須得想法子緩和三叔與家裏的關係。
骨折的腳踝處陣陣發痛,畢竟身體虛弱,謝重華閉上眼沒多會就開始精神渙散。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總感覺有人在輕撫她的足背,酥酥麻麻的還帶着幾分癢意,想躲開卻是被錮住了。
睡迷了的謝重華倏地升起戒心,警惕的睜開眼,猝不及防的對上坐在床尾的人,他漆黑如墨的雙眸正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
她「啊」了聲往床內側躲,驚恐的對外喊道:「朱顏、畫碧!」
沈雍斂了斂面上情緒才慢悠悠的起身,改坐到床頭,好看的眉眼和煦一笑,語氣說不盡的溫柔體貼:「三妹,是我,別怕,可是做噩夢了?我來看看你的腳傷,不成想吵醒了你。」
他穿了件寶藍色的素麵紵絲直裰,濃眉高鼻,輪廓俊朗,身上掛着繡君子竹的淺色荷包,旁邊還綴了塊圓形玉佩,一派的溫文爾雅。
正是因為沈雍,謝重華才覺得害怕,因為他就是自己的噩夢。
這是她的閨房,為何沈雍會進來!
謝重華滿面怒意的瞪向姍姍來遲的朱顏,提聲喝道:「姐夫來了,你怎麼不喚醒我,就這樣讓姐夫獨自坐着,還懂不懂規矩了,快搬凳子來。」
她說完將露在錦被外的右足縮回來,因動作太急,牽到了傷處,疼的她低呼出聲。
沈雍便緊張的探身關切:「三妹怎麼了,是不是傷處犯痛了?我聽說你掉落山坡,當晚就急得過來看你,只是你發着燒不知道,以後可要當心些。」說着伸手,似是想摸摸她腦袋。
謝重華忙側首避開,適逢朱顏慢騰騰的搬了錦杌過來,她便開口:「姐夫你坐,沈太太呢?」
沈雍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牴觸,心中「咯噔」一下,卻不肯去坐錦杌,仍溫聲溫氣的回道:「我母親與岳母去宜生居見老太太了。」
「那你怎麼沒去?」
「三妹這是不想看見我?」沈雍故作苦態,只當她是受傷後鬧情緒的嬌嬌女,不甚在意的答道:「我留着看看你,可是怪姐夫來的晚了?」
謝重華不願搭理他,改望向朱顏,板臉問道:「畫碧呢?」
朱顏含笑作答:「回小姐,畫碧帶小小姐去花園了。」
這個小小姐,只能是謝菁華與沈雍的長女瀅姐兒。
謝重華與尋常的世家閨秀不同,她生性好動,在家又得寵,經常外出玩樂。逢人總帶着笑,很會逗小孩子開心,又願意花時間陪孩子玩,瀅姐兒就特別依賴她。
謝菁華嫁給沈雍不過三四年,隔三差五就邀她去沈府小住,謝重華以為長姐是在夫家過得不習慣,每每派人來接沒有不應的。她沒有親哥哥,平日對庶兄謝莨愛理不理,沈雍作為姐夫又視她為親妹,長久相處倒也親近。
只是,得知了他的那份齷齪心思後,謝重華根本不可能再以前世的態度面對他及瀅姐兒和潤哥兒。
這輩子她肯定不願意再同沈家過多瓜葛,有心讓朱顏去將畫碧和沈瀅帶回來,又恐朱顏走了沈雍變本加厲,於是沒好氣的說道:「畫碧往日服侍我還粗心大意的,怎麼照顧得好瀅姐兒?這時期花園裏多花蜂,仔細給蟄着,你還是讓錢媽媽去接了瀅姐兒送去老太太那,別出了差池。」
「小姐,不只是畫碧在,許多人跟着呢,小小姐的**母與大姑奶奶身邊的婢子都服侍着,不會出事的。」朱顏笑呵呵道。
沈雍亦笑得開懷,「三妹最是關心瀅姐兒了,她性子像你,待不住屋裏,總喜歡往外跑。」
這話謝重華聽得彆扭,忍不住就皺起了眉,心中又生出煩躁,不悅的與朱顏道:「我讓你去,你聽不見嗎,知道我是小姐還不照辦?」
朱顏笑容微僵,有些忐忑的望向沈雍。
謝重華真給氣着了,抄手取了床前的團扇就往她丟去,「你是謝家的丫鬟還是沈家的丫鬟,我讓你去,你看着大姑爺做什麼?」
朱顏見她動了怒,忙收回眼神頷首應是,跑門口去找錢媽媽了。
「三妹,你怎麼了?」沈雍有些擔憂,重華雖然好玩任性,但對身邊侍從素來寬和,常常銀錁子金首飾的賞下去,又喜歡護短,鮮有打罵的。
他思忖了下,好言詢道:「可是這幾日悶在屋裏無趣了?我聽說你的腳傷要養上半月,且忍耐忍耐,你若沒勁,我替你去集市尋些趣味話本給你解悶,好不好?」
謝重華審視他,對方眸光溫柔,表情寵溺,是典型的好哥哥形象。但是她如今已經不會被誘惑了,搖頭拒絕:「不必麻煩姐夫,我已經不喜歡看話本了。」
「那你想看什麼,我都給你找來。」
謝重華瞅着近在咫尺的沈雍,直言道:「姐夫,這兒是我的閨房,你能坐回去嗎?再說,男女授受不親,你以後別私下進來了,不合規矩。」
她從來不會和他說這麼見外的話!
沈雍眯着眼,意識到謝重華並非簡單的小姑娘鬧脾氣,是真的在與他生分。他有些着急,尋思緣由,覺得多半是月前他與母親來謝家提親的事嚇到了她,於是哄道:「三妹覺得姐夫對你不好嗎?」
平心而論,沈雍對她極好,好到挑不出一絲錯處來,可是謝重華不喜歡他,前世就受夠了被迫接受他感情的日子,自然是煩膩了他。
她對他有恨有怨,唯獨不會有好感。只是前世這時候二人感情甚好,她不能突然就性情大變了,只能慢慢與他周旋,於是不情不願的回話:「沒有,姐夫就跟我哥哥一樣。」
沈雍笑了,再問道:「重華覺得我對你很好,是不是?」看見她點頭,循循善誘的繼續:「重華,我一輩子都對你這麼好,你喜不喜歡?」
稱呼都從「三妹」「姐夫」變成了「重華」「我」,謝重華不能配合了,搖頭道:「不用,我以後成親後自有夫君對我好,姐夫你也會娶新妻子的。」
在沈雍眼中,謝重華單純直率,不通男女情愫,是極好收攏的。何況自己在她心中形象又好,縱然她母親不肯委屈她做填房,但是只要謝重華答應,江氏早晚也會點頭的。
他對自己一貫有信心,沒成想突然聽她說起成親,心生警覺,不自覺的抓起對方胳膊,質問道:「重華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沒有,你放開我。」謝重華皺着臉,坦白道:「姐夫,我雖然喜歡瀅姐兒,但是不可能一輩子照顧她的。長姐的遺願只是怕你將來娶的妻子對瀅姐兒和潤哥兒不好,你以後娶個溫柔大度的媳婦就好了。」
沈雍一直以為她仍是孩子心性,沒想到居然考慮過這種事,比他想像的要成熟,為此,他心中既驚喜,又因她拒絕的話而感到失落。
半晌,他無比鄭重的說道:「除了你,我們不放心別人,你長姐也不會放心的。」
謝重華繼續抽着胳膊,堅決道:「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給人做繼母呢!我是瀅姐兒和潤哥兒的三姨,我可以去看他們,但你與長姐的孩子,沒道理要我負責啊。」
她總想不通沈雍是何時對她生的感情,長姐嫁給他的時候自己還只有八歲,成日裏頑皮得連親娘都嫌棄,只長姐性子最好從不厭煩,她才喜歡親近長姐和瀅姐兒。對於沈雍,一直都覺得是位親和的哥哥,哪可能生出別的感情來。
或許,是長姐過世後,自己漸漸長大了,沈雍才喜歡的吧?謝重華認為,從現在起就斷了他那份旖念,或許將來他就不至於做出那些瘋狂的事來。
沈雍略猶豫的開口:「你是介意瀅姐兒和潤哥兒?」
這都說的是什麼?謝重華煩躁的強調給他聽:「姐夫就是姐夫,你別多想了。」揮着胳膊,實在掙扎不開,央央道:「你弄痛我了。」
沈雍心不在焉的鬆手,兩眼還是直直的盯着她。
他是特別想問個清楚,剛剛那些話重華說不出來,是江氏教的嗎?他不信自己對她那麼好她會忍心拒絕,自己是看着她從花苞頭長成亭亭玉立的,凝視着那嬌嫩秀美的臉龐,沈雍期待她的完全綻放。
是他陪着她長大的,怎麼可能讓給別人?他心意堅定,但也不着急,來日方長,重要的是不能嚇着重華。
身為金陵望族謝家的長房嫡女,謝重華生而矜貴,沒想到卻落了這樣的下場,被自己外甥毒死。
歸根結蒂,都是沈雍。
昔年沈雍為了得到她,將替他生兒育女的長姐謝菁華害死,並利用長姐遺命向她求親。
謝重華心高氣傲,怎肯為人繼室,強行違背了祖母與父親意願,選與京門侯府出身的表哥定親,怎知最後竟連累了表哥性命,害母親與舅母決裂,最後鬱鬱而終。
她的親事由此耽擱了幾年,最終還是被得勢的三叔以利嫁進沈家。外人只知沈雍為她多年不娶,卻又何曾有人明白這一切並非她所願?
謝重華眼睛看不見,雙手捧着湯盅,聽窗外黃鶯撲翅的聲響,空氣中有淡淡的杜鵑香氣。她清澈如水的眸中浮現解脫,倏然笑道:「今年的花開得好早,就不知是何顏色……」
四月清和雨乍晴,風絮紛紛,煙蕪苒苒,麗日初遲,節序已催。金陵城風景如畫,紅杏香中,綠楊影里,逐喜鵲喧喧,聞黃鶯嚦嚦。
清明祭祖後,謝三小姐貪戀山中美景,甩了丫鬟婆子去林間追雀,不慎跌落山坡,被尋回來時磕了額頭又摔了腳,半夜裏起熱,嚇得闔府不得安寧。
繁春院裏,幾簇杜鵑花開正艷,淺紫深紅的好生嬌嫩。
大太太江氏正守在床前餵女兒喝藥,見她眼珠子到處亂瞄,故作怒意的嗔道:「昭昭,你可安生些,這腳傷不養好別琢磨下地出去玩。那日不說老太太嚇到了,連我都要急哭,你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為娘的還怎麼活?」
江氏出身德寧侯府,當初嫁與謝元盟為填房便是低嫁,不過是看着謝老太爺官居太傅,又是先皇老師,而謝元盟將來會是家主,江家才願意結的這門親事。
然而五年前新皇即位,改國號慶元,謝老太爺也就識相的告老還鄉,回金陵來安享晚年了。
謝重華的父親謝元盟好詩書逐清流,於官場之道卻不甚圓滑,在京中時任了個無關緊要的官職,許多年不見升遷。
江氏為人好強,成婚後便求娘家幫他尋個門道,謝元盟知曉後嫌手段不夠光明,兩人常有分歧,去年謝老太爺過世,別提升官了,謝元盟直接回鄉丁憂。
丈夫仕途不如意,江氏常有抱怨,整頓家風時規矩甚嚴,唯有對獨女寵溺嬌縱。謝家上下忌憚德寧侯府,難免要給這位主母顏面,連謝老太太都很少干涉府事,大小都由江氏做主。
謝重華是謝家的掌上明珠,自小頑劣霸道,有恃無恐,可謂不知天高地厚,府里無人敢管她。她幼年風光,未能想到後來會經歷那些,如今回到十二歲這年,正是豆蔻芳華。
她望着眼前美艷高貴的母親,眸角溢出晶瑩。真好,彼時她們還在金陵,她還沒有與珩表哥定親,珩表哥也沒有在成婚前被人於花巷中打死,她還不是家族的笑話,也還沒有被三叔當貨物般賣給沈雍,她沒有失明,還能看見這世間的一草一木,母親也還活着,真好。
江氏沒聽見動靜,抬眸發現女兒哭了,忙緊張的拿帕子替她擦拭,關切道:「昭昭,可是哪裏疼了?你別嚇娘親,映月,趕緊去請大夫。」
映月應聲趕忙要出去,被謝重華喚住,「娘,我沒有不舒服,真的沒有,就是看見你太高興了。」說着抱住母親,她再也忍不住心底的酸楚與委屈,哭得哀痛不已。
她上輩子全被沈雍毀了,謝重華再也不要過那樣的日子。
江氏不明所以,只當女兒撒嬌,摟了她拍着背溫柔哄道:「傻孩子,娘在這呢,昭昭什麼都不用怕。」
謝重華聽得眼眶更紅,抽噎着道:「娘,您別走。」
「好,娘不走。」江氏滿臉慈笑,抱着女兒要哄她睡覺。
謝重華卻不肯睡,生怕睡醒之後眼前的美好都煙消雲散了,她貪婪的抱着母親,憶起前塵往事又是內疚又是傷心。
江氏替她掩了掩被角,想歸燕山之事仍心有餘悸,叮囑道:「昭昭,想做什麼就大方去做,娘從來不願拘着你,只求你平平安安的。那日你若不是私自跑出去,但凡身邊有個丫頭,至於被困在坡底那麼久嗎?說來都是你三叔的不是,他明明看見了你獨自往山間走的,竟然不陪着你去,否則你哪會受這等苦?」
三叔!
想起三叔謝元盛,謝重華就渾身一顫。
謝家子息單薄,老太爺僅有三子,大老爺謝元盟與二老爺謝元益都是老太太所出,只這位三老爺是個妾生子。
其實說庶出還好聽了些,謝老太爺自詡清流名士,又因着謝家家風家學,一向嚴以克己。若要說人生污點,就是二十年前與同僚赴詩會喝酒後做下的荒唐事。
謝元盛的生母是個紅倌人,一夜風流後懷上的他,她抱着孩子登門認親,讓謝老太爺好生憤怒。謝老太爺當時以為服侍他們的都是清倌,不曾想沾了那樣的女子,卻又不能讓謝家子嗣遺落在外,便打發走了那名女子,只將謝元盛交給他的一名小妾撫養。
因此,謝老太爺生前每每看見庶子都會想到過去那段往事,是以十分不喜歡他。
謝元盛不得老太爺歡心,在府中地位可見一斑,而謝家詩書禮儀之家,謝元盛卻從武不從文,十四歲時自作主張跟隨路威將軍去了戰場。前年他回京述職被安排在御前當侍衛,老太爺氣怒不已,去年謝元盛回金陵,沒陣子素來健朗的老太爺就過世了。
府中就有流言,道老太爺的死與三老爺有關。謝重華起初只當誤會,畢竟三叔對祖父再有怨言,也畢竟是父子,可知曉他後來做的那些事後,她覺得謝元盛還真可能做得出來。
謝元盛在御前當了幾年侍衛便被慶元帝安排進了兵部,世人只當他是莽夫,卻不想經國治理的手段也很了得,他從兵部侍郎做到兵部尚書,後來更是直升為右相,成為天子重臣。
他得勢後,罷黜了父親的官職,又親手將二叔押入牢獄,名義上是大義滅親,實則都是在報復昔年家族對他的苛待與輕視,謝家人人都得仰他鼻息過日子。
想到謝元盛今後報復人的手段,謝重華心生懼意,抬眸弱弱的問:「娘,三叔呢?」
江氏微有驚訝,不甚在意的回道:「他犯了這等疏忽,老太太罰他在山上守宗廟半月,現兒不在府里。」
謝家的祖墳在歸燕山上,百年家廟也在山上,只是經年無人,又逢清明時節,想想都覺得蕭條可怖。
謝重華心知沈雍後來之所以敢那樣不擇手段的逼迫自己,都是因為得了謝元盛的首肯。他是謝元盛的左膀右臂,謝元盛將一個眼中毫無分量的侄女「嫁」給他,可以贏得沈雍忠心,何樂而不為?
再活一世,謝重華懂得了審時度勢,前世晚期的生活早就磨平了她所有稜角,哪還有昔日閨中時的盛氣凌人。她心中無比害怕會重蹈覆轍,因而決定修善與三叔的關係,希望他來日可以對謝家手下留情。
「這事三叔有何過錯,還是他帶人找到了女兒呢,怎麼您與祖母不謝他,反而還要罰他?」謝重華眨着眼,滿目匪夷。
江氏詫異了,不可置信的反問:「昭昭你說什麼,你覺得你三叔沒錯兒?」
謝重華坐起身,拉着母親的手嬌聲道:「對呀,如果不是三叔,我在山坡底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說不定早就回不來了。」
「說的什麼晦氣話!」江氏驟然站起來,皺眉道:「不准再說這個來嚇母親,娘的昭昭好好的,什麼事都不會有。」
「娘,您別激動,我是說如果嘛。」謝重華晃着母親手臂,頗不好意思的開口:「以前是女兒頑劣總捉弄三叔,經過這事我想通了,三叔不只是長輩,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該再戲耍他了。」
「他哪裏擔得起你這話?」江氏是有些看不上謝元盛出身的,「他身為叔父,照顧侄女是應該的,放你獨自出去遇到危險本就有過失,老太太罰的不算什麼。」
平時娘親這般護短,謝重華都很受用的,也不會覺得有何不妥,但現在想到謝元盛將來那麼對府里人,也是怪她們待他不公吧。
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謝重華懂這個道理,只是她張揚慣了,瞬間改性也不合適,便同母親道:「女兒聽說三叔之前在御前當差的,是給當今天子辦事的,我們為難他,以後他報復我們怎麼辦?」
「你個傻孩子,不過就是個侍衛,算什麼差事?」江氏笑了,「你祖父生前為什麼不喜歡提你三叔,咱們謝家向來只從仕途,偏你三叔去行武,給人做侍衛和做奴才有什麼區別,你還忌憚他?老太爺離世,你父親都得丁憂三年,他一個新上任的侍衛三年後誰還記得他是誰?」
謝重華聽了暗暗搖頭,以她前世所知,謝元盛這丁憂的三年可不閒,否則怎麼回京後沒多久就被安排進了兵部。他應該是暗中有替皇帝辦事的,這樣的人物怎麼都不能小覷,但是現在與母親說三叔將來會是謝家的當家人,更是權傾朝野的右相,她肯定覺得是天大笑話。
罷了,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反正那晚三叔從山坡底找到女兒的時候,女兒就決定以後好好尊重他了。」
謝重華語氣固執,落在江氏眼中是有些幼稚的堅持。她不忍拂女兒意,便頷首應道:「好,昭昭覺得能輕饒了你三叔,咱們就饒了他。」
「嗯嗯。」謝重華開心點頭。
母女倆正說着話,朱顏進屋稟道:「太太,沈太太和姑爺來探視小姐。」
聞言,謝重華臉色煞白。
沈雍來了!
大太太午後來的沈家,周旋到此時,最後竟換來老太太那樣一句話,心中氣得難受,更多的是不值得,坐上車還悶悶不樂。
謝重華安慰她:「娘,祖母無心的,您過去如何待大姐的,闔府都看在眼裏。」
「不是親生的終究做不了親母女。昭昭,你還小,不懂,在老太太心中,菁姐兒才是頂重要的,但凡遇着她的事就失了分寸,越是無心之下說出的話,才是她老人家心底的想法。」
大太太感嘆一句,「這就是為人繼室的苦,你再真心,別人也不會相信。難道當初我替菁姐兒選大姑爺的時候,能料到她會年紀輕輕就去了嗎?」
謝重華聽得心中一痛,不免想起自己前世,她進沈家後處處受限,終日被沈雍關在那四方小院裏,任誰都知道婚事另有隱情。然而,潤哥兒和瀅姐兒還是因為長姐的事責怪她,而不是去怪那個害了他們母親的沈雍,只因為他們是血親,只有自己是外人。
大太太看女兒不說話,反握住她的手笑道:「放心,娘絕不會讓你進沈家的。原以為查清了菁姐兒離世的事,大家明白了沈家的作風和姑爺的無情,沒想到一個潤哥兒,居然就讓老太太將這事兒給忘了。」
謝重華突然伏在母親膝上,輕聲道:「女兒聽說娘生我的時候,也很危險。我從未細想過生孩子能那麼可怕的,娘,我以後再也不頂撞您了。」
大太太就輕輕摸着她的發,寵溺回道:「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的,鬼門關前走一遭,所以才說兒女都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昭昭,娘什麼都可以向你祖母低頭,唯獨你的事不行。」
「昭昭知道,娘是真的疼愛我。」
大太太抿唇一笑,半日的糟心與陰霾散去,徒留為母的柔情,「母親不疼你疼誰,說到底沈家能那麼輕率的決定放棄菁姐兒而保孩子,欺的還是因為菁姐兒沒有親娘做主。就像今日,若誰能這樣子欺負我的昭昭,娘就算不顧謝家門面,也定是要找他們算賬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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