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晨光這麼一跪,誰都沒想到。原本都看着安娜,現在大家都看向了藍晨光。
他的表情看起來比安娜還要痛苦,整張臉都扭曲了。
隨即,我發現他的臉是真的扭曲了。
他臉上的五官擠到了整張臉的左半邊,右邊臉頰鼓起,好像一個氣球。那鼓起來的皮膚驟然裂開,一隻眼睛露了出來,接着便有耳口鼻幾個五官依次出現。
那多出來的臉正斜着眼睛,好像在看藍晨光。它還在不斷凸出,並生出了更多的部分,黑色的短髮、纖長的脖子、鎖骨、肩膀……
刺啦一聲,藍晨光的後背傳來聲響,衣服裂開,變成了掛在身上的破布。一雙手臂在他背後伸展開來。他的背後也有人體凸出來,那個人更加完整,和藍晨光就像是連體嬰兒。
「哈、哈」背後的人發出了喘息,帶着狂喜和慶幸。
藍晨光臉上長出來的人則是生出了雙手,按在地上,支撐着越來越大的身軀。
藍晨光痛苦地嘶吼着,身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他握緊了手中的匕首,手有些顫抖,但反手一個上撩,動作又快又狠,沒有絲毫遲疑。
那把匕首削鐵如泥。
我只感受到了一絲風,眼前就是一片血紅。
從藍晨光臉上長出來的人發出了慘叫,半截身體斷在地上,不斷流血。藍晨光的臉頰也變成了一個大豁口,血水嘩啦啦地流淌出來。噗嗤、啪嗒幾聲,有腸子從那缺口中掉出來,和那個半截身體的人身上掉出來的器官混合在一起。
我下意識有些反胃,但其他人都沒有什麼反應。
余之道喝了一聲,握在手中的符紙被他拍在了藍晨光的傷口上,頓時燃燒成一團火球,又變作了灰燼,紛紛揚揚。
血被止住了。
黃天繞到了藍晨光的身後,一把按住了那個連體人的腦袋。
「不!」連體人憤怒地咆哮,雙手揮舞,卻是被月凌晴給扣住。
黃天的意識與我相連,我透過他,看到了那個連體人的狀況他原是一個能力者,死後變做了鬼,被藍晨光抓住之後,嫁接到了自己身上,以另一種方式活着,在平時會利用能力幫助藍晨光做一些事情。藍晨光曾許諾他,十年時間,給他生出一副完整、獨立的新軀體。
倒不是藍晨光有意坑他,而是藍晨光這個能力也不是隨心所欲,想怎麼分裂就怎麼分裂的。他也需要消耗大量力量來創造那些肢體,甚至可以說是透支生命來創造肢體。
月凌晴的手好像有特殊的力量。她看起來沒有使出多大的力氣,只是抓住了那個連體人,那個人就失去了力道,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黃天神情嚴肅,雙眼圓瞪,手背上也有青筋凸起。一瞬間,我感受到了黃天的力量波動。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受,好像有什麼東西拂過了靈魂。
這種感覺很真切,直接作用在了靈魂上。
我失神了一秒,回過神,發現那個連體人已經不是失了力氣,而是失了魂,四肢和腦袋都耷拉下來,雙眼中沒了神采。
藍晨光大口大口地呼氣,艱難說道:「是副作用……我沒感覺到……其他……」
這話一出,氣氛再次直直墜落。
「這個東西要怎麼辦?」黃天問道,「我只是抹掉了他的靈魂。」
藍晨光被余之道扶了一把,坐到了地上,「要切掉……」他握着匕首,沒有遞給別人,「暫時,先放着吧。」
他這個決定,無人反對。
「這個順序,好像不對。」蘇翡說了一句。
我經過她這一句提醒,也響了起來。如果是按照剛才玩遊戲的結果,安娜撒謊,第一個受到懲罰,那麼第二個受到懲罰的應該是艾飛。
艾飛沉思了一會兒,「我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也沒有受到控制。」
藍晨光和安娜都還在休息,其他人則在思索。
我有種虛脫的感覺。看了眼地上已經死了的半截身體,還覺得胃裏有東西翻湧個不停。
「剛才說到黑暗中的城市……看出來是哪裏嗎?細節上有什麼?」黃天詢問安娜。
安娜躺在地上,看着頭頂高高的天花板,「不,我只看到了一個城市的輪廓。現代都市,有不少高樓,僅此而已。沒看到地標建築,也沒看到細節的東西。」
「你的能力僅僅是寫在紙上的字畫會變成現實?」月凌晴問了一句。
安娜疲倦地點頭,「是。我剛才懷疑它想要藉助我的手做什麼。但那種感覺……」
「不是那麼強烈,對吧?」藍晨光緩過了那口氣,臉上的傷口似乎都有些收縮復原。
「對,不是那麼強烈,沒有強烈到我無法抵抗的地步。那畫面一出現,我就知道不對,下意識去拿筆的時候,我也能在關鍵時候克制住。」
「有可能,它對我們的控制不是那麼絕對,比不上它對普通人的影響。」
「這很正常。」
他們討論着。
「但我沒辦法感覺到它。」艾飛皺眉說道。
她有着小孩的外表,做出這樣的神情,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大人。
月凌晴附和了一句。
「如果連你們兩個都沒辦法感覺到,我們或許應該換個思路。」黃天說道。
其他人都看向他。
黃天開口前,我已經感受到了他的意識。
「有可能,它不是一個有形體的東西。」黃天說道。
其他人都若有所思。
我有些理解不能。
沒有形體?即使是鬼魂、靈體,在我們這種人的眼中也是有形體的,能夠看到、聽到或者感覺到。我想像不出完全無形的東西是什麼。
疑問生出,我應該能從黃天那裏得到答案。
黃天傳來的思緒卻是有關艾飛的。
艾飛現在是一副思考的模樣。
「你好像長高了。」黃天看着艾飛,眉頭越皺越緊。
艾飛愣了愣,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
蘇翡站在艾飛身邊,比劃了一下,「之前你應該在我這裏……」
長高了五厘米左右,這是一個很顯著的區別。
艾飛臉色一變。
其他人恐怕也都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你的能力有沒有副作用?」黃天脫口問道。
「不,從來沒有。歷史上那幾個人也……」艾飛話未說完,咳嗽了起來。
她咳嗽咳得劇烈,像是要將肺也咳出來。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手則是按在胸口,她一邊咳嗽,一邊佝僂了腰。
我看到艾飛的手上出現了皺紋,從小孩有些肉窩的手變成了老樹皮。她的頭髮也從烏黑變成了花白,和藍晨光差不多。
黃天急切說道:「你的靈魂在衰老!」
月凌晴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艾飛身邊,一手按在了艾飛的後背上。
艾飛的咳嗽慢慢平息下來,吐了口氣,苦笑道:「真是要命……我……」
她放下手,臉上的肌肉似也有了些許下垂,眼角多了皺紋。
在短時間內,她不再是孩子模樣,而是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仿佛是小孩子化了老年人的妝容,看起來很怪異。
就連她的聲音都變得蒼老了。
「它能針對你們的能力做出懲罰。」蘇翡嘆了口氣,「這算是無形的攻擊了。那麼,對我們呢?」
她抬眼看向了月凌晴和余之道。他們三個並非能力者,而是自己一步步修煉,傳承了某種沿用幾百上千年的「技巧」,兩者間的區別和有形、無形之間的區別也差不多了。
月凌晴眨眨眼睛,眼睛變成了一片亮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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