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祿寺,大明從三品衙門,掌管朝庭宴享之事。光祿寺卿雖列為九卿之一,在京官滿地走的北京城裏,卻實在是個無關緊要的官職。明面上,光祿寺是單獨的衙門,而實際上,光祿寺卻要受禮部的領導。光祿寺和太常寺,一個管宴享,一個管祭祀,都在禮部的指導下開展工作。
是以,光祿寺卿,雖然品秩有從三品,但論職權重要性,卻是連禮部右侍郎都不如。
許梁看着徐光啟,表情很受傷:「大人,怎麼好端端的,給下官整了這麼個差事?」
徐光啟手捋長須,看着許梁,緩緩說道:「今日散朝之後,陛下將本官和幾位內閣大臣留了下來。孫承宗大人回報了那後金小貝勒古爾欣的身份查證情況,雖然那小男孩的身份是真的,但對於朝庭來說,卻沒有什麼作用。當時本官便提議放你回陝西接着當你的參政去。」
徐光啟說着,端杯喝茶,神色開始怪異起來,看着許梁道:「本官原想,陛下多半會同意我的建議,不成想,吏部尚書王大人卻突然提出,向陛下舉薦許梁你擔任光祿寺卿。」
「您說什麼?這是王永光建議的?」許梁頓時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已腳的感覺。前幾天他剛振訪了王尚書,原本是想在吏部尚書面前表個態,爭取王尚書的庇護,沒想到王尚書會給自己找份這樣操蛋的差事。
想許梁在陝西參政當得好好的,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好不快活。而那什麼光祿寺卿,一個管宴享的官兒,算是大廚的升級版!這種官兒,當着還有什麼意思?
屋內孫元化,余大成兩人聞言連連嘆息。許梁跺腳叫道:「我的老大人,王尚書出餿主意,您也不攔着點?」
徐光啟看了眼許梁。緩緩說道:「原本本官也想攔着的,只是後來一想,許梁你在得罪了延綏巡撫洪承疇,又不受三邊總督楊鶴待見。如果再讓你回陝西去。難保這兩人不聯起手來尋稱你。再者說光祿寺卿也是九卿之一,也不算委屈了你。關鍵是,陛下也贊同王尚書的提議。」徐光啟見許梁想開口說話,便攔住他,沉聲道:「許梁。你是舉人出身,原本出身就低了些,加上這幾年一直在地方上轉悠,沒有一點京官的經歷,這對你往後的展極為不利。」
徐光啟語氣變得語重心長起來,「許梁,你和元化,大成都是老夫極為欣賞的年輕人。你們想記住老夫的話,在咱們大明朝,是極看重論資排輩的。資歷。是擔任部堂高官或者地方大吏的必備條件。」
他伸手拍着許梁,道:「許梁,你且安心在京里熬些資歷,待過一兩年,資歷足夠了,老夫便上奏陛下,外放你為地方巡撫噹噹。」
許梁從徐光啟的語氣和真誠態度上,也知道徐光啟是真心為自己好的人,雖然他萬般不情願當什麼光祿寺卿,但不可否認。徐光啟說得也很有道理。自己得罪了洪承疇,楊鶴,再回到陝西去,肯定沒有好果子吃。而留在京里。至少朝中還有徐光啟,王永光,駱養性這樣的朝中大員關照着,不至於被人欺負慘了。
兩天之後,宮裏果然差了太監到東江別院宣旨,許梁這個光祿寺卿是當定了。
次日早朝。許梁無可奈何地換上朝服,早早地趕到午門外,光祿寺卿雖然是個無足輕重的官兒,但卻是九卿之一,是需要按時參加早朝的,儘管這種早朝對於許梁來說,只是個只聽不說的角色。
迎着66續續在午門外下轎的各個官員,許梁不由得深深地嘆息一聲:從此之後,咱這睡懶覺的權利便被無情地剝奪了。
幾位部堂高官見了許樑上前,便虛情假意地恭喜一番。許梁便打起精神,與各位大人們寒暄着。不一會,三頂官轎穩穩地落到午門外,幾位高官便道:「是輔大人到了。」
許梁定盯看去,見內閣輔周延儒和另兩位內閣大臣曹於汴,溫體仁從各自的官轎上下來。眾官員忙擁上去行禮問安。
6續又有官員到來,在清晨的午門外扎堆地站着,輕聲閒聊。
許梁擠在幾位新認識的官員旁邊,小心地冷眼觀察着京里大人們的言行舉止。
過了會,東閣大學士徐光啟在兵部侍郎孫元化的陪同下也到了午門外。徐光啟和孫元化見着許梁,微笑着打招呼。
當!當!當!
早朝的鐘聲響起。扎堆聊天的眾官員便停止了交談,按照各自的品級位置,自覺地站成兩排,隨着咯咯吱吱打開的宮門,緩緩朝金鑾殿走去。許梁的位置,在太常寺卿的身後,算是中中間的位置,從他的角度,則好能夠看清領頭的輔周延儒的白玉腰帶。那老頭腰上還非常騷包地系了個梅花的荷包!
早朝對於許梁這位純粹湊數的人來說,是十分無聊的。先是幾位部堂高官啟奏了幾件事情,然後便是督察院的御史上折彈劾一些官員的不法行為。
崇禎皇帝高高在上,出一道道指令,將官員們上奏的事情落實下去。
然而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每天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即便許梁不否認崇禎皇帝的決斷效率,待朝堂上近百號大大小小的官員將該說不該說的事情說完,時間也接近中午了。
許梁冷眼旁觀,便見幾位年邁的才臣站在那裏臉上冒着虛汗,腿肚子打顫,顯然是站久了腿麻了。而再看上面的崇禎皇帝,許梁細心地現,崇禎皇帝已經連着換了好幾個坐姿,而且更換的頻率有加快的趨勢。
終於朝堂上安靜下來,沒有人再上奏了。許梁精神一振,暗道奶奶的,可算要結束了。
崇禎皇帝見沒人上奏了,便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在下面的官員裏面找了一番,指着許梁站着的方向,沉聲道:「那個誰?新任的光祿寺卿許梁到了沒有?」
> 眾官員順着崇禎皇帝手指着的方向,便看到許梁在那裏愣。
站在許梁前方的太常寺卿付玉便推了推許梁,把許梁從愣神中驚醒。
許梁清醒過來之後。見朝堂上上百雙眼睛都盯着自己,忙出列,上前跪倒,高聲大呼:「臣光祿寺卿許梁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許愛卿快快平身!」崇禎皇帝笑吟吟地道:「前光祿寺卿劉大人因病請辭,光祿寺卿一職空懸至今,方有許愛卿頂上。愛卿哪,朕將一座光祿寺交給你打理,你可不能讓朕失望哪?」
許梁聞言。只得打碎門牙往肚裏咽,表面上還得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再次跪拜道:「臣領旨謝恩!臣必定竭心盡力,不負皇恩!」
「嗯。」崇禎皇帝表現得滿意,笑眯眯地點頭,忽指着吏部尚書王永光道:「吏部尚書王永光向朝庭舉薦良才有功,賞銀百兩!」
吏部尚書王永光便出列,拱手正氣凜然道:「替陛下和朝庭選賢用人,是老臣的本分,老臣不敢居功。」
「唔。好,好。」崇禎皇帝點頭道,看一眼諸大臣,擺手道:「內閣大臣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一旁的小太監便一甩指塵,尖聲叫道:「退朝!」
在出宮的途中,許梁儘管心底對王永光怨恨得咬牙切齒,但表現功夫卻不得不做,特意追上王尚書的步子,拱手道:「尚書大人對下官的苦心栽培。下官沿齒不忘!」
王尚書一臉的和氣,朝許梁道:「許梁你太客氣了。以你之能,當個光祿寺卿還是屈才了。不過眼下朝中沒有其他空缺的位置,便委屈你先在光祿寺呆着。待日後有機會,本官再替你想辦法。」
許梁臉上頓時感激不已,「尚書大人對下官的恩情,下官無以為報,日後必以尚書大人馬是瞻!」
「哎呀呀,看你這話說得。」許梁的聲音有些大。幾位經過的官員都不免聽見了。幾道怪異的眼光便落到許梁和王永光身上。即便王尚書臉皮夠厚,也不由得老臉一紅。
兩人停止了交談,走出了午門外。許梁送着王尚書上官轎。
不料王尚書停下步子,看向許梁親切地問道:「聖旨昨日才下,許梁你到光祿寺衙門看過沒有?」
許梁搖頭:「一早便趕着早朝,尚未去過。」
王尚書便叮囑道:「光祿寺衙門便在太醫院附近,今日時辰尚早,許梁你不妨去看看。吏部的行文在昨日便下到光祿寺了。有什麼為難之處,儘管到吏部衙門來找本官。」
許梁拱手道:「多謝大人。」
王尚書坐轎走了,許梁招呼守在午門外的幾名青衣衛,找了個酒店先填了五臟廟,然後才動身前往光祿寺衙門。
若不是許梁自己陰錯陽差之下當了這光祿寺卿,許梁壓根就不會去注意大明朝還有個光祿寺。
真當許梁到了光祿寺門口,許梁才進一步證實,光祿寺果然很偏,很破舊。一座小小的衙門被擠在太醫院和鴻臚寺中間,像個受氣的小媳婦。衙門口連兩個值守的兵丁都沒有,兩扇朱漆斑駁的大門就這麼敞開着,似乎在歡迎許梁的到來。
許梁下了馬車,帶了兩名青衣衛打量好幾眼這衙門正門,才皺起眉頭,抬腳走了進去。
大門進去便是一處空曠的院落,院落里青磚鋪成的地面上,青苔叢生,院落極為安靜,看不到一個人影。
許梁也不去兩側的廂房裏打探,自顧自往第二進院子走去。
穿過一扇拱形的門,裏面又是一座小廣場,一條筆直的道路直通向正對着拱門的一處大殿。
想必那就是光祿寺的大堂了。許梁抬腳走過去,忽見從大堂裏面走出來一名紅袍官員。那人約摸四十多歲,尖尖的下巴上蓄着山羊短須。
「哎,你們是什麼人?」中年官員見着許梁等人,大為驚異,警惕地看着許梁沉聲喝問道。
許梁昂挺胸,正色道:「本官許梁,乃是新任的光祿寺卿!」
「哎喲!」中年官員嚇了一跳,幾步迎了過來,站在許梁面前拱手施禮道:「下官沈從良,忝居光祿寺少卿一職。恭迎許大人!」
許梁審視着沈從良,緩緩點頭道:「你便是沈從良?很好。本官今日初來乍到,對寺內情況也不熟悉,沈大人,你帶本官到各處轉轉,順便把衙門裏的屬官都叫出來,好讓本官認認臉。」
「啊?」沈從良輕啊一聲,左右看看,神情為難地道:「那個許大人,下官和衙門的同僚沒想到您今日便要來,這裏里外外的都沒來得及酒掃收拾,又髒又亂的,要不今日就不看了吧?明日待這衙門打掃一新,再恭請大人檢查,您看如何?」
許梁擺手道:「無妨。本官向來不是那種愛講究的人。沈大人帶本官去看就是了。」
「這……」沈從良臉上顯出焦急之色,兩眼四處亂轉,一看天色,又陪着笑臉道:「大人這是剛散朝吧?吃過午飯沒有?不如今日就由下官做東,下官請您到客來居去坐坐?」
許梁聽出這沈從良有推拖之意,不由沉下臉色,冷然說道:「怎麼?本官想看看自己的光祿寺衙門,這種小事很讓沈大人為難嗎?」
「不!不是!」沈從良臉色一變,連連擺手。又道:「罷了,許大人您想看,下官帶您去便是。」
於是,沈從良帶着許梁進了光祿寺的大堂,指着裏面最大的一間房間,道:「許大人,這便是您的辦公場所
。咱們光祿寺原本有一寺卿,兩少卿,兩寺丞,兩典簿,一錄事,下設四署,兩局,一庫。只是如今陛下厲行節儉,一應大小宴享都從輕從簡,光祿寺上下的事情也不多。原本寺里劉寺卿尚在的時候,加上下官,還有馬寺丞,共有三人主事。如今劉寺卿病退了,許大人您接任了,這光祿寺上官便是您,下官,和馬寺丞。」
許梁打量着那間屬於他的辦公房,沉吟着道:「馬寺丞今日不在衙門嗎?」
沈從良便遲疑着說道:「馬寺丞今日頭疼得利害,下官讓他回府歇息去了。」
許梁點點頭,轉身道:「咱們再去別處看看。」
一行人繼而查看了典簿廳,與裏面的一名尋事聊了幾句,便去查看下屬的四署兩局和一庫,結果越看到後面,許梁臉色越難看。
待看到最後一個銀庫時,許梁指着一間堆滿了雜物,灰塵滿地的雜物間,幾乎是咆哮道:「沈從良!這便是光祿寺的四署兩局一庫?!本官沒有記錯的話,四署每署當有署正一人,署丞四人,司牲,司牧兩局,當有大使,副大使各一人,銀庫也當有大使一人!」
許梁幾乎是跳起腳來,怒氣沖沖地質問道:「我問你,那些人呢?!銀庫的銀兩帳本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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