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霜微寒,月明星稀。
一道人影在沙場上不停騰挪轉移,旋身如風,雙手時而呈掌,時而呈爪,殘影重重,變幻莫測,而且每一招每一式,都透着陰狠毒辣的氣息。
等到將所有招式都演練完後,羅豐收招回氣:「奪神掌、搜魂手、煉魄爪,這三門凡級武學皆已修煉成功,接下里就能正式修煉《鬼邪印》。」
方月儀給他的那枚玉簡,記載的並非單獨一門《鬼邪印》,還有分拆的三門基礎武學,一如《正逆滔天掌》中的卷潮手和裂濤拳。
有底蘊的門派,大多會給弟子準備這類,能夠跟着修為一起循序漸進的武學。
由基礎武學入手,給上乘武學打好基礎,等到修為提升後,再修煉對應武學,就能事半功倍,水到渠成。
一個門派沒有足夠的底蘊,根本整理不出如此有規律的樹形結構。
比如,連《鬼邪印》也是一門玄級武學的分拆武學。
據玉簡內容提及,其餘同等的武學還有《人邪印》、《神邪印》、《地邪印》、《天邪印》,五門武學修煉完後,可歸納成一門玄級武學《五邪印》。
通天古書看完玉簡內容後,評價道:「五邪對應五仙,天地人神鬼正是周天五仙。論技巧變化,正逆滔天掌強一些,但論威力,鬼邪印更勝一籌。可惜,這門武學無法以萬屠元功催動,美中不足,僅能用來遮掩跟腳。」
羅豐曾經試過,不僅是五邪印,連三門分拆的武學,都無法以萬屠元功催使,否則就會遭到反噬。
這點倒是不難理解,從名字上就知道,邪與誅邪,兩者根本是水火不容的關係,而奪神掌、搜魂手、煉魄爪,一看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經的路數。
就在羅豐準備嘗試修煉鬼邪印時,忽然聽到方星熊的聲音:「羅師弟,快點來,家姐發現北邊有打鬥的聲音,可能是其餘的同門師兄弟。」
「北邊,那不是尚未探索的區域。」
羅豐沒有想太多,連忙跟上。
距離與方家姐弟匯合後,已經過去了十天。
在這十天裏,他將區域內的所有妖獸掃蕩乾淨,畢竟鬼軍戰力已然成形,外加兩名能夠爆發五重境修為的高手幫助,速度比掃蕩陰鬼區域時更快,也是理所當然的。
妖獸屍體自然是全部充作了陰鬼大軍的肉身,鬼師也吞噬了九頭五階妖獸的魂魄,可惜絲毫沒有進階的跡象。
鬼道生物的晉級,如果不是吞噬上位的存在,通常是極其困難的,想用海量的低階生物彌補,更是近乎天文數字。
此外,方家姐弟還找到了三具屍骸,從殘留的物品看,無疑都是六道宗的弟子。
對此,只能是惋惜一嘆。
羅豐本打算休息一陣,等明天再去探索新的區域,但既然放哨的方月儀發現了其他的倖存者,便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羅豐跟着方星熊,穿過妖獸區域的邊界,很快見到新區域的敵人——妖禽。
數不盡的凶禽在天空中盤旋,有碧紋妖雀、刀翅蜂鳥、赤冠魔鷹、槍喙禿鷲……
其中為首的,是一隻有着黑色翅膀,深紅雙足,體型堪比水牛的雞形妖禽,一對狹長雙目中透着凶光。
通天古書提醒道:「黑身赤足,狀如山雞,是蟲渠!這種有名有姓,自上古時代起就存在的怪鳥,往往擁有特殊的神通本領,不是籍籍無名的野豬王能相提並論,你要小心。」
其實不用它提醒,羅豐也不會大意,妖禽相比其他生物,最大的優勢是會飛,只這一點,便讓它們在戰鬥中佔盡上風。
陰鬼脫去屍身,倒是能浮上半空,但它們的行動是「飄」,而不是「飛」,速度上差了一大截,真要與妖禽在空中對決,就是自陷不利境地,非智者所為。
羅豐與方家姐弟,都沒有飛行法器,也無法光憑真氣浮空,同樣不利於戰鬥。
正思索着,是否該以突襲戰術,救了人後便離開,就聽方月儀驚詫道:「咦,那幫子人似乎並非咱們六道宗的弟子?」
羅豐凝睛看向戰場中心,只見被圍困的四人,或使飛劍,或使法寶,但一身陽烈氣息遮掩不住。
六道宗並非沒有陽屬功法,儘管極少,與主流相違背,但一人兩人倒也罷了,可能是自身功體特殊,不適合陰屬內功,但四人全部修煉陽屬功法,卻是絕無可能的。
何況,這四人身上着裝的風格也與六道宗格格不入,上面紋着飛禽植木,洋溢着欣欣向榮的氣相,而六道宗的統式衣裝多為莊嚴肅穆、幽暗寂靜。
方星熊抖着筋骨問:「要不要動手救人?」
方月儀面露猶豫,看了一眼羅豐,見他沒有動手的意向,便道:「再看看。」
四人皆是二重陰陽境的修為,在數千妖禽的圍攻下,險象環生。
但好在每人身上都配着一枚寶器級別的劍丸,不僅蘊含劍意,還懂得劍氣護主,每每在陷入險境時,都會救出持有者的性命。
想來是跟赤蠶蠱一樣,由長輩賜下,用來暫時增強弟子實力的法寶。
羅豐看了一會,判斷道:「這四人身手矯健,輕功卓越,人在半空時能像飛鳥般騰挪轉變,尤其是那名持劍的武修女子,揮劍時如鷹擊長空,走的是輕靈如鳥雀的路子,若是沒有猜錯,他們應該是羽化宗的弟子。」
方星熊好奇的問:「主修羽靈根的門派不少,為什麼非是羽化宗?」
方月儀踹了他一腳,叱罵道:「笨啊,這處遺蹟咱們六道宗已經插手,敢跟我們虎口奪食,若非是三教六宗的人,給他們十個膽,他們敢嗎?」
認出對方的身份後,羅豐已決定袖手旁觀。
三教六宗里有正邪之分,六道宗屬於邪道,羽化宗屬於正道,兩者間常有摩擦,弟子在外出試煉時,碰上後往往免不了要做過一場,彼此都有人命在對方手上,哪怕關係算不上死敵,也是相當惡劣。
就算出手救人,對方領不領情還是兩說。
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
羅豐可不想干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但就在他決定離開時,通天古書忽然道:「鬼、獸、禽,原來如此,是周天統御萬靈大陣。出手救人吧,我們需要三陰三陽,六人合力,方能破陣。」
羅豐摩挲着下巴思考,在這處遺蹟中,遇到活人十分困難,錯過了這村,未必還有這店,何況即便找到六道宗的弟子,只怕修煉的十有*會是陰屬功體,想湊出三陽仍是得找羽化宗的弟子。
他做出了決定:「還是再等等,既然是三陽,那麼死掉一人也無妨,何況在陷入極端危機時,再出手救人,方能顯得恩情珍貴。沒有犧牲,人又怎會懂得感恩。」
通天古書驚疑道:「你居然也懂得這麼殘酷的道理?」
「……每個治病救人的郎中,都明白這個道理。」
羅豐不欲在這方面多談,他轉頭將決定告訴了方家姐弟,並解釋了緣由,不過將看破陣法一事,歸結到谷桐這位峰主的細心教導上。
方月儀雖不相信,卻知趣的沒有詢問。
一刻鐘後,四名羽化宗弟子的處境越來越糟糕,岌岌可危。
哪怕他們的劍氣再鋒利,招式再高明,丹藥再豐富,可面對殺之不盡的妖禽,自身真氣仍是出現了後繼乏人的頹勢。
四人背靠着背,結成圓陣,可一個個氣喘吁吁,汗流浹背,面露疲態,操控的劍丸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流暢。
其實,若換成妖獸或者陰鬼,他們都能在包圍中逃生,偏偏遇上的是妖禽,即便羽毛宗的身法輕功再高明,也比不上天生懂得飛翔的鳥類。
終於,四人中修為最高的陽景文站了出來,帶着覺悟的神色,對其餘三人道:「師弟師妹,這樣僵持下去,誰也逃不了,我們殺得再多,對整群妖禽而言,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接下來,我會想辦法吸引那頭禽王的注意力,你們要抓住機會,儘快逃出去。」
語氣中,將赴死之意展露無疑。
四人中,唯一的女性蘇白鷺斬釘截鐵道:「不行,大家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羽化宗弟子,沒有貪生怕死,拋棄同門的懦夫!」
賈德義和周處一初聽陽景文提議時,半是愧疚,半是欣喜,可聽到蘇白鷺將話說死,又不禁惱火,再也沒了愧疚,只覺這小女人忒不講道理,自己要尋死,何苦要拉他們兩人下水。
可偏偏,蘇白鷺說得乃是義氣為先的道德正統,他們若是反駁,說不定會惡了陽景文,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兩人不禁不能反駁,還得扭曲心意的附和。
「大師兄,咱們四人合力,未必不能殺出一條生路。」
「是啊,若非師弟我實力太差,此番犧牲,也該由我來才是。」
陽景文慘笑一聲,突兀的出手擒住蘇白鷺,真氣一吐,制住她的行動,隨後將人推向周處一與賈德義。
「師兄你!」蘇白鷺面露震驚之色。
「你們兩人速速帶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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