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陣莫名的騷動,哭泣聲越來越高,紅衣紅褲的劊子手大步上前,將犯人頸後忘命牌摘下來,「啪」的扔出去,鬼頭大刀高高揚了起來,刀刃上寒芒在陽光下流轉,膽小的人閉上眼,靜聽腦袋落地聲。
孫恩看看遠處的司馬尚之,嘴角突然浮起一抹微笑,一揮手。
身後的人群中,一名灰袍中年男子立刻抬起頭,面色陰沉如水,雙手平伸,口中頌訣,枯黃的手掌中,須臾間凝聚出一座黑色的骨塔。
黑塔無翼而飛,在風中「嗡、嗡、」暴漲,塔中仿佛有一股吸力,四周空氣瞬間有了生命,「呼」一聲,波紋紊亂,不約而同的向黑塔聚攏。
灰袍男子身邊的百姓立刻大亂,「嘩」一聲,驚叫着遠遠避閃,負責維持秩序的官兵也慌了神,立刻揮舞兵刃阻止,口中吆喝:「不要亂,不要亂。」
「嘭」一聲轟然巨響,黑塔暴漲數十倍大小,一個巨大的塔影,屹立在半空中,如吃飽了風的帆船,越漲越大,吸進黑塔中的空氣,「噗」一聲,又從塔中噴了出來,變成一片黑霧,在刑場中四處瀰漫。
「妖人做亂,殺了他。」司馬尚之登時跳了起來,大聲命令:「殺了他,殺!」近處的官兵手握刀槍,立刻向灰袍男子圍去,一名軍中修士,手一抬,三枚烏光閃閃的追魂釘向灰袍男子刺去,灰袍男子一閃身,遁入黑霧中。
「天師殺到!」
孫恩一聲斷喝,和天師眾修一起亮出兵刃,向斬頭台上七名犯人衝去,雙方甫一交手,數名官兵已如皮球般被遠遠踢了出去,一時刀光閃爍,鏗鏘大響,百姓們尖叫着,衝破官兵的阻攔,紛紛向刑場外涌去。
「保護司馬將軍、、」一名晉軍校尉大聲叫嚷,可是沒人搭理他。
司馬尚之在混亂中大叫:「快把犯人全砍了、、」
「米教賊人謀反,射殺他們。」司馬休之率軍從遠處趕來,與正在涌逃的人流相遇,急的一個高兒躥上房頂大聲指揮,弓箭手站在房頂,只見下面一片人頭攢動,一時找不到射擊目標。
「弓箭手?弓箭手、射、射、」司馬休之又大聲催促,屁股上一痛,被人一腳從房頂上重重跺了下去,「呵呵、、」傳功長老站在房頂,捻須笑道:「這麼多人,射死平民咋辦?」
傳功長老孤零零的站在房頂,所有弓箭手登時有了目標,弓弦一陣亂響中,「嗖、嗖、」聲中,數百支箭矢亂雨般向傳功長老射去,傳功長老腿一軟,從房頭上直跌下去,一陣官兵跑過去,房頭下卻空空如也。
灰袍中年男子從黑霧中閃出,掐訣頌咒,手中黑塔風聲愈發凌厲,一股股黑氣,大片大片的在空中瀰漫,逐漸遮天蔽日,人影模糊。
「猖狂米賊,爺爺們在此恭侯多時了,拿命來吧。」斬頭台上的劊子手見孫恩等人撲到,立刻手提鬼頭刀,攔住天師眾修,一名面上長顆黑痣的劊子手,大喝一聲:「天羅斬神!」
一柄巨大刀影,赫然自虛空中凝聚,發出巨大的金鳴之聲,刀風虎虎向孫恩斬來。
孫恩心頭一沉,這名劊子手道法不俗,口中又如此說詞,顯然司馬元顯對劫法場之事早有防範,只是此時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錚」一聲,一道眩目的黃色劍芒自黑霧中乍現,劍芒充滿霸氣,氣勢磅礴,軒轅劍一揮之間,將斬來的鬼頭刀轟然崩飛。
「這是賊首孫恩,來殺。」面上長痣的劊子手一聲驚叫,其餘六名劊子手立刻圍了過來,施展的招式一模一樣,均是天羅斬神式。
孫恩向左一側步,軒轅劍一陣轟鳴,劍芒閃爍,已將最側面的兩名劊子手擊退,其餘劊子手又追了上來,孫大眼和盧循等人從黑霧中衝出,攔住數名劊子手,雙方甫一接手,便你死我活鬥了起來,片刻間,一名劊子手的腦袋被軒轅劍斬落,先墜落土中。
一時之間,刑場上殺聲震天,百姓和官兵相互推來擠去,四外亂躥,混亂之中,晉軍和天師眾修雙方均有所克制,官兵沒有引弓放箭,天師諸修也沒有施展法術大規模大開殺戒。
司馬尚之在一陣親兵護衛下,退到稍遠處,見場面混亂,連聲大叫:「快將犯人斬了,全斬了。」
一名親兵隊長一揮手,十數名弓箭手引弓搭箭,一鬆手,弓弦聲響中,一排箭矢雨一般向斬頭台上七名孤零零的囚犯飛去。
「啪、啪、」數聲異響,幾張獸皮法器在半空中撐開,獸皮上靈氣繚繞,將飛來的箭矢一一彈飛,牛聯社在牛皮後露出身影來,臉上卻蒙着一個黑巾。
司馬休之三兄弟帶着軍隊匆匆從外圍擠進來,刑場中的百姓經過一段時間擁擠,大部分已經脫離刑場,刑場中頓時拼殺勁爆,「啊、啊、」數聲慘叫,一連有數名晉軍兵士撲地身亡。
「米賊兇悍,司馬大人注意安全。」西府參軍高素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在司馬尚之伏耳說了兩句什麼,司馬尚之面色瞬間通紅,憤怒吼叫:「全軍向前,只誅殺米賊,不得傷了犯人,殺啊!」
官兵們發一聲喊,一起向天師眾修衝去,兩名軍中修士一人持棒,一人便鞭向場中操縱黑塔的灰袍中年修士攻去,傳功長老和執法長老從黑霧中突然躍出來,長劍一擺,將兩名軍中修士攔住。
「哥哥休氣。」司馬休之見司馬尚之臉色通紅,一臉怒氣,便低氣道:「向後些,安全第一,只要不走了王恭便成。」
「王恭?」司馬尚之白了司馬休之一眼,說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話:「咱全是誘餌,元顯對咱倆也留一手,別說了,指揮殺賊去,多殺一個是一個。」
刑場中的百姓已全部跑光,天師眾修圍着斬頭台形成一個圓圈,保護着斬頭台上的七名犯人,外圍是大量的官兵,天師眾修人少,但個個道法高超,官兵人多,主要有弓箭助陣,只是人人怕死,無人敢攻入天師修士的圈內,全在試探着一點點向前進攻。
這次刑場救人,孫恩利用牛聯社安插在建康中的眼線,早將刑場周圍情況打探的清清楚楚,原本計劃到了午時三刻,天師眾修一起現身掩護,利用百姓混亂的一剎那,斬頭台忽然陷進地去,天師眾修便可以施術脫身。
此計難點是時間上的安排,斬頭台一定要卡在午時三刻下陷,早了,王恭等人沒押到,晚了,王恭等人頭被斬落。
王恭只要按時陷入地道,便可迅速通過地道,來到秦淮岸邊,利用河面上的畫舫將王恭送走,在刑場中,晉軍由於看不到地道通向那裏,也無法追趕,等司馬尚之等人明白過來,尋到岸邊時,王恭等人早已出城。
如今午時三刻一到,可斬頭台一定未陷下去,一定是嶺南修士異獸挖地道速度慢了,天師眾修只能硬撐,時間不長,雙方各有死傷。
十數名道法高深的軍中修士和七名劊子手在斬頭台和天師眾修拼鬥,死死纏住天師眾修,不讓天師眾修將王恭救走。
一大隊一大隊晉軍和丹陽尹修士從四面向斬頭台方向趕來,司馬尚之的臉上忽然有了笑容,大叫:「來的好,來的好,圍住米賊,慢慢熬死他們。」
孫恩等人在斬頭台邊拼死苦撐,秦淮岸邊一樣的殺聲震天,原本計劃的巧劫法場,徹底成了硬搶,主要原因是秦淮岸邊來了另一夥敵人。
陽光明媚,日近正午。
秦淮河上光線熠熠波動,遠處有弦歌聲、婉轉悠揚隨風飄來,河岸邊上,嶺南交趾修士正在指揮異獸挖土,黃色泥土如沙子一般,在異獸們嘴拱爪蹬下,源源不斷被拋進了秦淮河中。
「道長大叔。」司馬雪蹲在河邊看了半天,又抬頭看看天,向高恩華問道:「這些可愛小傢伙挖了半天,能挖到刑場了吧?」
「一頭白髮的老修士應當是嶺南修士的頭兒,已派人進洞查看數次,再等等。」高恩華看看天,儘量不露出焦急神色,溫言安撫司馬雪。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兩人抬頭一看,一大隊晉兵徑直向河邊奔過來。
「壞了,來官兵了。」高恩華拉起司馬雪匆匆奔了過去,因為他明白,以衛子姬的火爆脾氣和衛子怡的靦腆害羞,是絕不會使用女色來誘惑晉軍的。
一隊晉軍由一小隊騎兵和近百名步軍組成,帶隊騎兵隊長校尉打扮,縱馬而來,衛氏雙姝和雲氏姐妹立刻迎了上去。
「幾個娘們閃開,閃開,岸邊有米教逆匪在做亂。」騎兵隊長遠遠揚刀大喝。
衛氏雙氏相互對視一眼,從騎兵隊長口氣來看,顯然已有人提前通風報信,兩人不約而同,騰地跳出,站在路中間,攔住晉軍去路。
「吁」騎兵隊長一勒馬,厲喝道:「兩個娘們讓開,礙着本官捉拿米賊,將你倆送到丹陽府關起來。」一大隊士兵全部吃喘吁吁的停下來,見衛氏雙姝姿色嫵媚非凡,不由一起流出口水。
「大人容稟。」衛子怡打定主意,能拖一時算一時,也不萬福,直接拱手施禮,道:「小女子有事要說。」
「快說,快說。」騎兵隊長騎在馬上,向河邊遠遠眺望一眼,腰刀指着衛氏雙姝喝問。
「大人,我也發現米教逆匪了,正要去向官府稟報。」
「在那?米教逆匪有多少人?」
「米教逆匪在那邊。」衛子怡信手指了一個方向,道:「大人能不能下馬小聲說話,小女子看見這馬有些害怕。」
騎兵隊長見衛子怡膚白如玉,一付溫柔似水的模樣,心不由得頓時軟了,騰的跳下馬來,問道:「快說,米教逆匪有多少人?」
「能有三五百人吧,老大一群,河邊上全是。」
「三五百人,這麼多?」騎兵隊長面色頓時猶豫不決。
「蠢貨,眼前的賤婢就是逆匪。」桓少的聲音從蘆葦叢中傳出來:「你面前這兩娘們就是逆匪,懂了嘛?快抓住她們。」蘆葦葉子彼此起伏,只聞其聲,卻不見桓少其人。
「逆匪?」騎兵隊長騰的跳後一步,躲到馬後面。
「小女子也沒說不是。」衛子姬一聲冷笑,揚聲喝罵:「姓桓的你個廢物,如今連面也不敢照了嗎?」
「本少慈悲大度的告訴兩個賤婢,換個玩法更開心。」桓少隱在蘆葦叢中得意洋洋。
「兄弟們,抓住她們,司馬將軍有令,人人有賞。」騎兵隊長一揮腰刀,大聲下令,身後的晉軍一看衛氏雙姝和雲容姐妹只有四人,登時沖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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