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明,濃稠的黑色肆掠着大地,破曉的這一刻,天空顯得格外的陰寒。
濮陽,連續數日的貪婪和放縱,幾乎讓黑山軍每個人都身心疲憊,張燕整個人也給人一種頹然的感覺,唯有那一雙漆黑的眼眸,仿佛有一團幽幽的鬼火在燃燒,不時的一道凶芒閃過,讓人覺得寒氣迫人。
「該死的李維小子,竟然還趕來挑釁?!」城門前,張燕整軍以待,每每想起李維送來的挑釁味十足的戰帖,怒火就不打一處來。熊熊如排空,洶湧蔓延。
「堂堂正正的決戰,老子成全你」
「看你如何奈何老子的十萬大軍」
「這次老子一定要砍下那小子的腦袋」張燕恨恨的決心道。
「來了,李維來了」忽然有人打斷了張燕怒火的發泄,出聲喊道,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夏天。
「轟隆隆!」
沉重的馬蹄叩擊着沉悶的大地,發出富有節奏的響聲。仿佛陣陣戰鼓一樣,霎時間席盪天地。冰冷的寒意在兩軍陣營中,開始無盡的蔓延開來。
張燕陣營
張燕驟然間睜開雙眼,有些駭然的望向天際突然出現黑色,自詡見識非凡的他,當然清楚這隆隆聲不是戰鼓,而是戰馬轟鳴的聲響。不過令他驚懼的是李維何時竟然有了騎兵?聽這沉重的馬蹄聲,絕對有數千騎兵。
怎麼會?!被自己擊敗的李維怎麼會突然有如此規模的騎兵?!
張燕難以置信,突然他似乎也想到了什麼
可惜,時間讓他來不急細想。
戰場中,一團黑色的火焰躍空而起,長嘶聲響徹天地,在數十萬萬隻眼睛的注視下,李維手提虎頭寶刀,漂亮的挽了個刀花。旋即冰冷的刀刃遙指張燕,長嘯一聲,喝道,「黑山賊張燕,為禍東郡。你不在大山里苟延殘喘,卻來我東郡送死,今日我李維便讓你知道,走出大山就是你敗亡的禍因。」
「嘶律律」
西涼大馬馬前蹄翻滾,成立人狀,頭顱高高揚起,嘴唇翻翹間,一聲長嘯陡然間炸響天穹。
「惡魔鐵騎!!!」
驟然間,一聲暴喝炸響天際。
「惡魔!」
一聲聲暴喝,激盪連綿,彷如九天驚雷般,滾滾翻騰。
盪盡漫天飛揚的塵土中,重甲鐵騎終於露出了他們的猙獰。
通體幽黑,在艷陽的曝射下閃爍着刺眼的冰寒。
每一匹重甲鐵騎,無論是座下的戰馬,還是馬背上的騎兵,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鎧甲中,騎兵和戰馬的馬頭也是被黑色的鐵盔包裹,整個鐵騎看上去彷如一頭頭鐵甲怪獸,唯有那一雙冷漠的眼睛在閃爍着幽冷的寒光。
「嘶嘶嘶嘶」
一陣陣倒牙的吸氣聲在黑山軍陣營此起彼伏,恐懼仿佛瘟疫一般迅速的在每一位將士的的胸中蔓延。
「天啊,這,這是什麼東西?惡魔嗎?」
饒是作惡多年無所畏懼的的黑山軍惡寒,喉嚨深處也發出駭然的咕咕聲,急劇收縮的瞳孔中,無盡的寒意在其中蔓延開來。
重甲騎兵對於這個時代的將士來說,那是一種全新而未知的事物。它的出現極大地震撼了每一位將士的心靈,更何況這些從未對戰過騎兵的山賊?!
「轟轟轟」
沉重的馬蹄聲愈發的急促,顯然重甲騎兵已經完成了加速,倏忽間,這些鐵甲怪獸如同怒濤洪流般席捲而去,夾雜着碾碎一切的聲勢,開始在黑山軍心中肆掠,恍惚之間,戰馬的響鼻聲清晰的傳入耳際。
「嚯」
位於成箭矢陣型的重甲騎兵箭尖的魏和大喝一聲,將手中重可達數十斤的戰馬刀高舉過頭。
「嚯嚯嚯」
百餘騎重甲騎兵緊隨其後,百餘只斬馬大刀直指天際,霎時間一片冰寒的冷芒激射而下,狂亂的鐵蹄激盪起漫天的煙塵,迷亂了春日的長空,濃烈的殺機仿佛利劍一般,向着黑山軍電射而去。
這便是李維挑釁的本意,也是他挑釁的資本,面對氣勢驚人重甲鐵騎,一旦被鐵甲騎兵這個從未見過的猙獰怪獸突破到陣前,那麼黑山軍這是農民軍便只有奔潰,逃跑,然而,張燕也會被裹夾,張燕一一跑,那麼
「放,放箭,弓箭手快放箭!!」
突然驚醒的張燕悽厲的吼叫聲陡然響起。在詭異寂靜的黑山軍陣營顯得格外的刺耳。
黑山軍雖然是農民軍,在李維眼中更是一盤散沙的烏合之眾,但不可否認能夠成為漢末最成功的的農民軍領袖,張燕自然也有自己立足亂世的資本,那就是他的身邊的本鎮人馬,這是他震懾其他黑山軍將領,成為大首領的依仗。全部都是依據軍隊訓練之法精選的精壯大漢。
震撼中,這些張燕的本鎮精銳紛紛被驚醒,弓箭手開始目露凶光的挽弓,搭箭。視人民如草芥的他們,殺戮已經成為他們的本能,也成為他們一直存活下來的本事。
不必等待張燕命令,便已然將最為合適的射箭角度調整。而後在一聲聲刺耳的嘎吱聲中,一張張強弓便被拉成了滿月狀,冰寒的箭尖映射出一道道寒芒。
「給老子放箭!殺死他們!!」
張燕憤怒的的大聲吼道,所有弓箭手都幾乎是同一時間鬆開緊緊扣住箭羽的手指。嗡嗡的弓弦反彈聲,響成一片。緊接着無數的箭矢掠空而起,響起一陣尖銳的破空之聲,霎時間,降臨到重甲鐵騎的頭頂,而後又如暴風驟雨般的攢射而下。
「叮叮叮」
金屬撞擊聲陡然響起,疾風驟雨般傾瀉而下的箭雨,冰冷的攢射在重甲騎兵的身上,只是帶起了這一片脆響。而重甲騎兵卻安然無恙,絲毫沒有損失,就連一個騎兵也沒有倒下,一聲慘嚎也沒有發生。
「什麼?」
「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會這樣?!」
黑山軍士兵們紛紛懼然的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看着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原本預料之中的情形沒有發生,原本兇狠興奮的大漢們神色猛然一嗆。這,這,不怕弓箭攢射的騎兵,聞所未聞,前所未見。一時間,竟然忘記再次拉弓射箭,或許已然清楚了就算再多的箭矢也徒然無用。
「恩?不可能!!!!」
軍陣前方,仿佛要看到血肉飛濺的張燕,臉色驟變,這些個騎兵竟然不懼怕弓箭。看着翻滾而至的冰冷鐵騎,張燕突然感覺自己頭皮發麻,眸子中掠過一絲恐懼,竭斯底里的瘋狂吼叫起來,「放箭,放箭,再放箭!」
弓箭手聞令紛紛再次挽弓,射箭
然而,一切一如既往的毫無用處。
「轟隆隆」
百餘重甲騎兵高吼着惡魔帶領着剩餘的騎兵終於在捲起的漫天煙塵中與與黑山軍前陣的步兵狠狠的相撞在了一起。
「轟轟轟轟」
肉碎人飛,步兵前排豎起巨盾的防線頃刻間便被無情的撞碎,鮮血激濺,這些繳獲而來的巨盾原來如此的脆弱。碎裂紛飛的木屑彷如千萬片鋒利的木刀,劃破了黑山軍的衣甲,劃破了黑山軍脆弱的咽喉。也劃破了他們那慘綠的肝膽。
「嚯嚯嚯」
厚重的戰馬大刀狠狠的斬落,帶起一片寒芒。鮮血噴濺中,來不及躲避的黑山軍步兵連人帶甲被砍成兩半。內臟腸肉頓時沾滿了滴血的斬馬大刀,但是重甲騎兵卻毫不在意,漠然的眼神中依舊的冰冷。
「叮叮噹噹」
奮起反抗的一些兇悍大漢,得來的卻是令人恐懼的答案,刀槍不入。這是一群惡魔,是一群來自地獄的魔鬼。膽寒的士兵紛紛後退着,與惡魔為敵,那是死路一條。沒有人不怕死,更何況是他們,當被恐懼吞噬的時候。
鮮血飛濺,慘叫連綿,黑山軍步兵陣營,面對重甲騎兵的衝擊盡然一戰而潰。奔馳的鐵騎,真正的黑色鐵流。
血肉之軀,如何阻擋?
「擋住,他們只有百騎,衝上去給老子擋住!!!」
張燕悽厲的怒吼聲霎時間響起。似乎發現了李維的破綻。
然而
「嘶律律」
「嗷嗷嗷嗷」
重甲鐵騎曾經也是馳騁天下的西涼鐵騎,此時的他們終於露出了興奮的神色,那是野獸聞見了鮮血的味道。紛紛呼喊着,舞動着手中的兵器,仿佛滾滾而來的黑色鐵流洶湧而來。
黑山軍說到底畢竟只是一夥兒山賊!!
更何況
「長矛」
魏和的吼嘯聲突兀的響起。奔馳中的鐵甲騎兵右手從背部抽出一根木身鐵頭的短矛。
他們要幹什麼?
駭然之色未退的張燕,再一次驚懼出聲,幾乎瞬間,投擲這一詞便閃現在他的腦海中。
「快分散,快分散!!」同一時間,張燕的嘶吼聲面陡然響起。
然而,此時的他,即使那般巨鈡般的嘶吼,有豈會讓混亂中的黑山軍聽見?即使聽見了,恐怕也無人會聽從。現在,逃命使他們唯一的願望。
「投擲!」
「嗡嗡嗡」
烏雲蓋頂,短矛刺破長空的尖銳的嘯叫聲中,無數躲閃不及的黑山軍,率先被電射而來的短矛洞穿胸膛,帶出一蓬鮮血。
「呃」
黑山軍的身子猛然的一頓,難以置信的低下頭顱,望着胸前的那一個血色的大洞,張了張口,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隨着人群奔跑數步,然後轟然倒下,倏忽間,被洶湧而過的人群踏為一團肉泥。
短矛飛勢猶急,再次洞穿一人後,狠狠的撞擊在了又一名黑山軍的身體上。下一刻,黑山軍只感覺到自己耳際嗡的一聲響,整個身子便驟然間飛射而起,凌空翻滾着向後拋飛。
人在空中,艱難的抬首望向前方,卻見重甲騎兵右手再一次舉起了一根駭人的短矛。「呃」一股咸腥的血氣從胸膛中翻騰而起,黑山軍的嘴巴猛然張大,頃刻間,一股血箭激射而出,灑落空中。
「殺!!」
見着重甲騎兵一路上披荊斬棘,所向披靡。濃重的興奮之色躍然臉上。滔滔的豪情,狂猛的激盪在胸中。李維長刀向天,冰冷的殺字蹦然出口。
「殺殺殺!!」
士氣飆漲的李維士兵,看着在敵軍軍陣中橫衝直撞猶入無人之境的重甲騎兵,紛紛漲的臉紅脖子粗,揮舞着手中的刀槍劍戟,嗷嗷的狼嚎着,向着黑山軍發起了總攻。翻江倒海般的氣勢,狠狠的撞上黑山軍這座微微顫顫的壩牆。灰飛煙盪之中,金戈交鳴聲,慘嚎怒吼聲霎時間響徹長空。
李維一馬當先,在賈逵等數十騎的護衛下,率先向着張燕殺奔而去,擊殺張燕,是李維現在心中的熱切。
而張燕自從重裝騎兵在輕易的撕裂了盾兵防線的那一刻,便心生了一絲懼意,對重裝騎兵的懼意,也有對李維的懼意,試問如此刀槍不入的騎兵,即使是他張燕遇上也只能力竭被殺。倏忽之間,一道寒芒閃過,張燕的手臂上便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嗷嗷嗷」
似乎是終於受了傷,似乎是見到了血色,張燕的神情瘋狂了起來。兇悍的氣勢逐漸暴漲,這一根斷矛似乎激起了張燕胸中的野性。
怒抬頭,張燕瞥見了李維等數十騎向着自己狂奔而來,尤其是李維座下黑山西涼大馬飛蹄如電閃,踏蹄如奔雷,彷如一團熊熊燃燒的黑色怒焰。
李維?!張燕雙目赤紅,握住長槍的手指,咯咯作響。緊緊盯着那一團火焰,神情漸漸變得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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