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守在這裏
想到這裏,赫雲舒抓過雲松毅的胳膊, 道:「外公,您快派人去隔壁看一看,赫老夫人怎麼樣?」
這時,站在一旁的蘇傲宸開口道:「我已命人去看過,赫老夫人安好。」
赫雲舒垂眸不語,心中的思緒卻翻滾着。如此,是不是就說明對方的意圖在於父親,而非整個赫家?可若是如此,又為何要殺死赫家上上下下的僕人呢?
一時間,赫雲舒有些想不通。
這時,京兆尹馮常走了進來,他衝着雲松毅等人躬身行禮,道:「國公爺,仵作初步的勘驗已然結束,這結果,您要聽嗎?」
雲松毅側身看了看赫雲舒,道:「講。」
爾後,仵作上前,道:「赫家共發現屍體一百一十七具,每個人身上都只中了一刀,卻刀刀致命。」
「還有呢?」赫雲舒眸光凜冽,問道。
那仵作低着頭,道:「除此之外,暫時沒有其他的發現。」
「將屍體歸於原處,暫時不要動。」
「是,郡主。」那仵作應聲,退於馮常的身後。
這時,馮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除卻是京兆尹,也是赫家的姻親。如今,即便是有不潔之名傳出,可赫嫣然仍是他的兒媳,既是如此,這層關係便脫不掉。如今赫明城突遭此難,怎不讓他扼腕嘆息?
「赫雲舒你這個喪門星呢,你給我滾出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隨之出現在門口的,是拄着拐杖的赫老夫人。
見是她,雲松毅皺了皺眉:「怎麼回事?誰把她放進來的?趕出去!」
赫老夫人聽到了這話,嘴上不饒人:「你是哪裏來的老匹夫,竟敢在赫家發號施令,還不給我滾出去!」
赫雲舒上前,眸光凜冽:「父親早已將你趕離赫府,此刻,也無須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赫老夫人氣得跳腳,掄起手中的拐杖便朝着赫雲舒的頭砸了過來。
蘇傲宸手疾,要上前阻止,被赫雲舒一眼瞪了回去。
她硬生生受了赫老夫人這一拐杖,有殷紅的鮮血順着她瑩白的髮絲滴落而下。
她卻是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冷聲道:「這一拐杖,就算是對繼承你血脈的那一點點報償,此後,你我二人之間,恩義盡失,當與路人無異。」
「我不管你說的什麼混賬話,你還我的城兒來!」說着,她竟是擠出了幾滴眼淚。
赫雲舒心中一陣冷笑,父親活着的時候,赫老夫人屢屢算計父親,恨不得將他殺之而後快。如今父親突遭厄運,魂飛天外,她倒是為父親落了淚,雖然,是些虛假的眼淚。
想來,真是可笑。
她看了看身側的蘇傲宸,蘇傲宸會意,招手叫過來兩個人,那二人架起赫老夫人,將她丟出了赫府之外。
終於,耳邊清淨了。
赫雲舒隨之看向雲松毅等人,躬身施禮,道:「外公、舅舅、舅母、表哥,多謝你們來看我,請恕雲舒無禮,不能再相陪。」
雲松毅滿眼都是不忍,不知該說些什麼。
雲錦弦疼惜地看了她一眼,道:「舒兒,你放心,這裏有我們。你若是想查什麼,我們可以幫忙。你若是不想讓我們插手,我們就在這裏等着,應付一些人情來往上的事情。你只管去查,至於別的,交給舅舅就是。」
如今赫家蒙難,無論是朝臣還是燕皇,亦或是赫老夫人之流,都會上門,至於這些瑣碎的事情,就交給舅舅來做吧。
「謝謝舅舅。」說完,赫雲舒向外走去。
她要勘驗每一具屍體,她要去發現潛藏於冷硬現實之下的真相,她要找出蛛絲馬跡,她要為父親報仇雪恨。
此刻,她的心裏升騰着從未有過的鬥志。
赫雲舒去勘驗屍體,蘇傲宸就跟在她的身邊,有時幫她抬抬屍體,有時回答她的疑問,有時只是靜靜地站着,什麼也不說。
終於,赫雲舒站在了自己的院門外。
此前,她去參加宮宴,天影和翠竹都留在了府里,並未跟隨。
此刻,院門大開,院子裏屍橫遍地,皆蓋着白布,看得她眼睛生疼。
她一具具屍體勘驗過去,她的臉色緊繃着,沒有再掉下一滴淚。她嘴唇緊抿,目光如炬,只專注於眼前的一切,面無表情,似乎成了一個沒有情感的機器。
突然,她的手頓了一下。
白布之下,是翠竹已經灰白的臉。此刻,她仍是穿着那件綠色的衣裳,領口繡着淡黃色的梅花,髮髻上簪着她新買的玉蘭花簪。她的神情很安詳,看不出慌亂的痕跡。
這裏是廚房,翠竹倒在案板之前,案板之上還放着未做好的但此刻已經沾了血的湯糰,翠竹的身上,還繫着白色的圍裙,上面沾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和暗紅色的血跡。
赫雲舒猛然想起自己去參加宮宴之前對翠竹說的話,那時翠竹送她離開,她說:「翠竹,今晚我們一起守歲,到時候能吃一碗你做的芝麻湯糰,那可就太好了。」
可翠竹,就在給她做芝麻湯糰的時候,被人從後背一劍穿胸,刺死了。
瞬間,赫雲舒只覺得自己如同被油烹火燎一般難受,伏下身去抱緊了翠竹冰冷的屍體,妄圖再給她些許的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赫雲舒終於直起身子,她抬袖擦去不知何時滴落在臉頰之上的淚珠,站起身,繼續勘驗着屍體。
負責灑掃的小慧,負責漿洗衣物的阿春,在小廚房裏做飯的劉嬸兒,守門的阿露……曾經一個個在這院子裏活蹦亂跳嬉笑怒罵的人,此刻卻一一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終於,她勘驗完這裏所有的屍體。
可是,沒有天影。
赫雲舒的目光投向屋頂,素日裏,為了以免萬一,天影都是在屋頂的,可一直跟着她的蘇傲宸輕聲道:「屋頂上什麼也沒有。」
赫雲舒微愣,繼而想起那仵作之前所說的話,那仵作說,赫府上下共發現一百一十七具屍體,起初聽的時候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可現在一想,的確是沒有把天影算進去。
天影算是她的暗衛,此前也沒有計算在赫府的下人之內,倒是她一時疏忽了。
蘇傲宸站在一旁,不知想到了什麼,面色一沉,旋即又恢復如常。
赫雲舒並未注意到他的神色,勘驗完這裏的屍體之後便去了別處。
將屍體都勘驗了一遍之後,赫雲舒看向身後的蘇傲宸,道:「殺死所有人用的武器都是相同的,可對方不止一人,應該是某個組織做的,而且每個人都武功高強,在京城之內,還有誰有這樣的實力?」
這個問題問住了蘇傲宸,他搖搖頭。
「除了少數幾個人面露驚恐之外,其餘的人都神色平靜,看來是對方出其不意下的手。可這麼大的一座府邸,對方短短時間殺了這麼多人,必定是從各個方向同時動手。如此,需要的人數必定在二十人之上,且是武功相當之人,這京城中,究竟有誰,能做到這些?」
赫雲舒凝眉細思,卻想不出個頭緒來。
這時,雲輕鴻走了過來,手裏提着一個食盒,他關切道:「表妹,你也忙了這許久了,吃些東西吧。」
赫雲舒微愣,並未動容,雲輕鴻見狀,說道:「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說着,雲輕鴻打開食盒,將裏面的包子和小米粥端了出來。
是啊,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赫雲舒抓過那包子,一口一個,片刻間,五個包子就下了肚,她伸手抓過那冒着熱氣的小米粥,直接就往嘴裏送。
「小心燙!」雲輕鴻急切道。
他話音剛落,赫雲舒卻已經將空碗放在了桌子上,走了出去。
赫雲舒重新回到了赫明城的院子,此時,院子裏已經搭設起了靈堂,白幡飄動。赫明城黑色的棺木就停在那裏,肅穆而沉重。
棺木前面的供桌上,擺着香燭。
赫雲舒接過舅舅遞過來的孝衣,穿在了身上,跪在了父親的靈前。
面前的火盆里,燃着紙錢。
赫雲舒將一個個紙錢放進去,看那火苗跳躍,心思繁亂。
赫明城的棺木在赫府停靈三日之後,下葬在了雲家在京郊選的一塊地里。
看着那堆起的墳塋,赫雲舒暗暗起誓:無論有多難,也無論對方有多麼強悍,多麼陰險和狡詐,她都要一步步查清真相,為父親報仇。
結束了一切,赫雲舒重新走進赫府,只覺得分外寂寥。如今才剛剛過了除夕,周圍的人家皆是高掛着大紅色的燈籠,一派喜慶,唯有赫府,一片白色。
從前,這裏有很多人,每天有很多人人來人往,各司其職。可如今,只有一座座空曠的院子而已。
為了避免她觸景生情,雲松毅讓赫雲舒搬到定國公府去住,可她拒絕了。
這裏是她的家,她哪裏都不去,她要守着這裏,替父親守在這裏。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父親的院門外,她推門進屋,屋內的一切仍是原來的樣子。
赫雲舒走到父親坐慣了的桌案旁,手指摩挲着上面精緻的紋路,突然,她一不小心碰掉了上面的筆筒,狼毫筆掉了一地,她俯身去撿,卻無意間瞥見了桌底一側的一個圖案。
那圖案是一隻張牙舞爪的狼頭,看起來有幾分駭人。她伸手去摸,只聽得轟隆一聲,一道暗門在自己的身後轟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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