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戰告捷!
梁軍士氣大振,雲曜一戰成名,在軍中的威信水漲船高。
「雲曜,咱們一來便將突顏打得屁滾尿流,一定要好好慶祝一番!」藍元德用手肘撞了撞雲曜,一臉興奮道。
雲曜的臉上卻沒什麼喜意。
「老子請大家吃酒!」
「不可。」雲曜道。
藍元德傻眼了:「為啥?」
「突顏詭計多端,我們必須提防着他,以防他突然一擊。」
「哈!突顏都被打成那樣了,還能轉眼又來?」藍元德覺得很不可思議。
但是看着雲曜的臉色,他只得作罷。
雲曜率着眾人高度警惕了兩日,突厥那邊都毫無動靜。雲曜依舊不敢放鬆。那派去調查突顏蹤跡的人也回來了,只道方圓三十里都無突顏及突厥人的痕跡。
難道突顏真的被打怕了,退回了都城裏?
又過了五日,突顏依舊毫無動靜,就連雲曜自己也糊塗了起來了。
難道自己是真的高估了敵人?
駐守在祁水鎮的將士們也逐漸放鬆起來,他們開始嘲諷突厥的無用與懦弱,他們只會屠殺無辜百姓,面對真正的兵士卻不可一擊。
這不是個好兆頭。
這幾日的氣有些怪異。
祁水鎮地處大梁和突厥交壤的地方,靠近荒漠,晝夜溫差很大。夏日已經過去,秋日剛好來臨,此時的夜晚本來是該很冷才對。但是這幾日的夜晚有些不尋常的熱。
那熱氣仿若從地底下冒起來一般,到了夜裏,依舊沒有絲毫減弱。半睡半醒間,雲曜已經渾身是汗。
雲曜依舊要求戰士們每夜裏都要穿着盔甲睡覺。
這穿一日還好,夜夜穿,一個厚重的東西壓在身上,透不過氣,轉不了身,一覺醒來渾身發疼。幾日下來,將士們已經怨聲載道。但是,雲曜依舊下了死命令。
由於夜裏不尋常的熱,有些將士已經忍不了,偷偷將盔甲脫了下來。
再這樣下去,不必與突厥對戰,他們便被自己悶死了。
這氣熱的,甚至連雲曜也忍不了了。
他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般,大汗淋漓。雲曜身上已經熱出了痱子。
他猛地起身,嘴唇緊緊抿着,坐了半晌,終於解開了身上的盔甲。當盔甲從身上脫去的時候,雲曜覺得自己宛若新生一般。空氣依舊是熱的,但是卻有風吹到自己的臉上,那種舒爽感,讓他舒服不由得眯了眼睛。
雲曜赤着腳走在地上,腳上的地竟然是燙人的熱,昨日還是沒那麼熱的,此時竟像是地下有火燃燒着一般。
雲曜不由得蹲下了身,撫摸着地,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火……燒……火燒!
雲曜臉色一變,剛想衝出去擊鼓,一切卻已經晚了。
他眼睜睜地看着兇猛的狼鑽入了營帳中,裏面的兵士只慘叫一聲,便沒了氣息。
「突厥來襲!」雲曜已經來不及擊鼓了,便大叫一聲。
迅猛的狼朝着他撲來,雲曜猛地閃開,那狼露出兇狠的獠牙,繼續朝着他發起攻擊。這狼的體型比一般的狼還要大,且動作敏捷,兇猛異常,只朝着人的弱點攻擊。
雲曜執着劍,朝着狼刺去,那狼迅速跳躍到雲曜的身手,爪子狠狠地抓過,抓破了他的衣服,在他背上留下一道血痕。雲曜與那隻狼纏鬥了幾個來回,雲曜的手被狼咬了一口,咬得血肉模糊,手臂上的一塊肉差點落下來,除此之外,他的背上與腿上都有咬痕。而雲曜手中的劍也終於刺入了狼的身上。
那狼躺在地上,顫抖了兩下,終於徹底閉上眼睛,死了。
雲曜迅速撕下衣服,捆住了失血的商家歐,提着劍往外走去,便見外面已經殺成了一團。
突厥的是人狼共同攻擊,將士們都來不及穿盔甲,那狼又無比兇猛,一口斃命,此時,大梁已經處於弱勢。
「他奶奶的!」
藍元德突然爆發了一聲大喝,一匹狼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匹朝着他的脖子襲去。
雲曜眼神一凜,手中的劍飛快一出,挑開了那襲向他脖子的狼,另一腳狠狠地踹上了他背上的那一隻。
藍元德一臉是血,瞧着雲曜,猛地抹了一把血:「你快走!」
雲曜一邊出劍,擋住了襲來的人和狼:「我是主將,主將是不會走的。藍元德聽命!」
雲曜突然拿出了主將的氣勢。
藍元德只得道:「末將聽令。」
「你帶人撤退!」
藍元德頓時急了:「你這子什麼呢!老子撤退了,你怎麼辦?」
雲曜瞪着他:「快滾!」
藍元德一劍入一劍出,溫熱的血噴了一臉:「老子不滾!你用軍令處置老子啊!」
雲曜的劍突然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藍元德,你不聽主將的話了?」
藍元德心臟猛地一跳,一咬牙:「老子撤退!」
雲曜帶着人在前面抵抗着,藍元德從後方殺出了一條血路,一眾人狼狽地從後方出逃。
藍元德再回頭的時候,便看到兩方主將纏鬥在一起。跟突顏的高大威猛比起來,雲曜更顯得瘦弱了,他渾身是傷,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哪裏是突顏的對手?
藍元德手緊緊握着手裏的大刀,牙齒咬得咯咯響,他眼睜睜地看着突顏手裏的長劍刺進了雲曜的胸口……
「退!快退!帶上傷員!」藍元德的喉嚨都喊啞了,那啞聲之中隱隱帶上了哭腔。
空中突然飄起了雨,沖刷了他臉上的血水。雨水很快地掩蓋了淚水,沒人發現這個糙漢子一樣的壯漢,此時其實已經哭得淚流滿面。
勝敗乃是兵家常事。
十日前,大梁狠狠地打了突厥一頓,令其損失慘重。
十日後,突厥捲土重來,將梁軍打得後退了十里,退入了邊城之中。
陽光終於突破雲層,照耀在這片冰冷的大地上。
藍元德對撤入城中的人數進行清點,在這次大戰中,共死去將士一萬人,重傷五千人。並損失主將一名。
主將亡。
藍元德閉上眼睛便想着突顏的長劍刺入雲曜胸口的情景,心中悶悶的難受。後來,他帶着眾人撤離後,自己又沖了回去,於累累屍骨中尋了許久,並未尋到雲曜的屍體。
這卻未必不是一劍好事。
只能雲曜的屍骨落在了突顏的手裏。
突顏這人,心狠手辣,還不知道會怎樣對他。
「你就跟陛下,主將為了護着其他人逃離,以身殉國。」藍元德着,他不識字,所以這書信是人代寫的。
「雲將軍的屍首,老子一定會找到的。老子會殺了突顏,給雲曜報仇的。」
「雲曜是娘娘的弟弟,娘娘肯定會很難過。」藍元德囔囔道,「為什麼死得不是老子呢?」
「長得跟娘們似的,就該做一些文雅的事,跟我們粗人一樣打打殺殺……」
藍元德口述的書信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都。
顧瀾剛剛得到雲曜的捷報不久。雲曜的字龍飛鳳舞,洋洋灑灑地將那場戰詳細描述了一遍,字裏行間透出了一股喜悅感。
顧瀾知道雲曜與他一般,心都在戰場上,待在家中,便如關在籠子裏的鳥,心中總像是缺了什麼。
待在京都,做着淮陽侯,雲曜整日裏都是懶洋洋的,無所事事。想着雲曜眉飛色舞的模樣,顧瀾不禁露出一個笑。
看着顧瀾高興,公孫奕也不自覺高興了起來。他倒是希望雲曜一路大勝,一舉將突厥趕到居庸關以北,讓突厥人再不敢覬覦下半分。
公孫奕想不到的是,不過兩日,他竟然收到梁軍大敗,主將身亡的消息!
藍元德帶着盛夏的殘兵駐守在城裏,群龍無首,等着皇帝重新確定主將的人選。
藍元德自請為將,誓稱一舉殺了突顏為雲曜報仇。
公孫奕看着「主將亡」那三個字,額頭一抽一抽地疼。
此時,他突然希望阿瀾只是一個普通的皇后,沒有那麼多足智多謀,那他還能將這個消息掩蓋下去。
公孫奕在御書房裏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便朝着鸞鳳宮走去。
他知道此時鸞鳳宮中的阿瀾也該得到雲曜身亡的消息了。
鸞鳳宮外,他的腳步頓了一下,便邁步往前走了。
顧瀾穿着白色寬大的衣袍,坐在那裏,身上的白紗鋪散在地上,美艷中添了幾分空靈。
公孫奕走了過去,從背後擁住了他:「阿瀾。」
「是我點的將,點的雲曜。」顧瀾道,「上一輩子,我做了很多錯事,重活一世,我不想走上輩子的老路。我對我這輩子的所作所為都絲毫不後悔。但是這件事,我錯了。」
阿瀾的語氣很平靜,公孫奕的心卻愈加慌張。
阿瀾果然將雲曜的死都怪罪於自己身上。她眼神里的冰冷足以將他的心臟凍結,沒來由地讓他覺得可怕。
「阿瀾,這不是你的錯。」
顧瀾突然起身,轉身往外走去:「我要去將雲曜的屍首帶回來。他是我的弟弟,我不能讓他淪落在異族手裏。」
公孫奕連忙起身,拉住了她:「阿瀾,突顏詭計多端,這件事需從長計議。」
「雲曜等不及的,他在等我接他回來。」
公孫奕緊緊地抱住她:「阿瀾,我去將雲曜帶回來。」
公孫奕看着她面無表情的臉,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我去,阿瀾,我去。」
顧瀾的臉色蒼白的厲害,毫無血色。她的身體一軟,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掉了一般,倒在了公孫奕的懷裏,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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