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之英手裏攥着一枚「藥球」,見薛堂主站起身來,似乎準備招呼大家齊上,不等他開口,便將藥球射出,正中薛堂主張開的大嘴,這一下力道十足,將他上下四顆門牙全部打掉,鮮血直流。薛堂主捂着下巴,疼的說不出話來,婁之英道:「大夥不要上前,且看你們的尊者大展拳腳,抗擊強敵。」眾教徒被他暗器威力所懾,此刻又是群龍無首,只能乖乖坐在那裏,看自家尊者和邵旭拼鬥。
廣劍涼相貌醜惡,卻也有真才實學,他偷襲未果,見邵旭一掌擊來,毫不慌亂,提起右手回擊,邵旭道:「來得好!」二人雙手相碰,對了一掌,廣劍涼退後了兩步,邵旭卻紋絲沒動。這一掌高下立判,廣劍涼知道遇上了勁敵,抽出腰間月牙短刀,舞動上前再戰。
朦朧月光下,一個紫頭紫面的綠衣人口長獠牙,舞着一柄彎形兵刃來回穿梭,瞧着令人詭異恐怖至極。邵旭雖然藝高人膽大,卻也心裏有些發毛,他身背佩劍,但心中存了和婁之英比試高低的計較,是以故意不用,揮動雙手,使出家傳絕學的銜珠掌,與廣劍涼斗在一處。
十來招過,邵旭漸漸佔了上風。婁之英在旁掠陣而觀,見邵旭一雙肉掌舞動的嚴絲合縫,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顯是下過苦功,而廣劍涼雖有兵刃在身,卻每每被他逼的閃轉騰挪,更說明邵旭不但招式精熟,內力上也頗有一番造詣,看來他坐這掌門之位,並非僅靠邵氏血脈,自己確有真才實學。
邵旭心裏默數,將到二十招時,右掌猛地發力,連揮數下,廣劍涼被他掌力所迫,連連後退,同時舉起手中彎刀,向邵旭劈來。邵旭側身一避,舉起左手佯裝斬他手腕,廣劍涼舞刀急揮,被邵旭飛起一腳踢中,寶刀拿捏不住,搜的一聲飛出丈余,插在大樹之上。
邵旭叫道:「裝神弄鬼的惡賊,趴下吧!」一把摁在廣劍涼的肩頭,拿住他的「雲門穴」,讓他四肢酸軟,不能活動,本擬這一下必能將其擒獲,哪知廣劍涼雖然手足閉塞,頭頸卻活動自如,將腦袋一轉一揚,翻露在外的獠牙恰好戳中邵旭右腕。邵旭這些年為讓潛山派發揚壯大,歷經江湖磨難,會過不少武林好手,但卻從沒見人使過這等怪招,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尖牙戳中,登時血流如注,不得不將手撒開。
婁之英趕忙上前查看,見只是皮外之傷,並不礙事,便道:「邵大哥,你且歇歇,讓小弟會一會他。」不等一眾菠蓮宗教徒緩過神來,跳過去和廣劍涼拼鬥。
廣劍涼僥倖逃過一劫,見對方易人再上,只得咬緊牙關繼續廝鬥。婁之英和他交手數合便知,他雖只位居七尊者,武功卻比丁殘雲要高,於是凝聚精神,全力與廣劍涼相鬥。
此時廣劍涼手中已無兵刃,適才又和邵旭劇斗,氣力早已不足,這時被婁之英猛攻之下,再也支撐不住,斜眼見一眾教徒傻傻站立當場,心裏又氣又急,再也顧不得身份,忍不住叫道:「諸位兄弟姐妹,此二人卑鄙無恥,用妖法鎮住了我的仙力,欲不利本宗。他們妖法都已用完,大夥快都齊上,拼死護宗人人有功!」
婁之英暗叫不好,這些人雖是菠蓮宗教徒,但畢竟也是普通百姓子女,受人蠱惑加入邪教,若真一哄而上,己方三人可也不易對付,總不能對其也痛下殺手。偷眼去看,有幾人已躍躍欲試,心想只有儘快打倒廣劍涼將其制服,才能控制局面,是以招招緊逼,手腳上更加快了。
廣劍涼叫道:「大夥還等什麼,薛堂主,你忘了宗訓第十一條嗎?」
薛堂主一愣,旋即捂着下巴大喊:「大夥齊上啊,救了七尊者功德無量。」他門牙掉了,說的含糊不清,但眾教徒卻聽得明白,都圍攏過來,準備一哄而上。
虞可娉在樹洞看的真切,跳出叫道:「官軍在此,爾等不要造次!」
教徒中大都是尋常百姓,雖然知道加入菠蓮宗不為官府所容,是與朝廷對抗,平時也下定了與官府作對的決心,但聽到有官兵到來,依舊十分害怕,都左顧右盼,查看官兵的所在。
廣劍涼叫道:「不要被她欺瞞,這裏離城數十里,哪有什麼官軍?」
他話音未落,只聽來來回回的腳步聲響,一人高叫道:「林中眾人聽着,本捕頭特奉府尹之令,前來捉拿謀反地棍廣劍涼,大家都快停手站立原地,違抗者萬箭伺候!」虞可娉扭頭一看,正是日間見過的廬州府於捕頭,原來她歪打正着,本擬胡亂叫嚷先震住眾人,不料巧之又巧,官兵果真到了。只見於捕頭身後跟着四十來個官兵,人人手持利刃,更有十人張弓搭箭,瞄準林中的數人。
婁之英知道官軍真的來了,當即罷手不鬥,跳回邵旭身旁。廣劍涼得此空隙,扶住了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薛堂主等眾教徒見了這等陣勢,也都有些害怕,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一下。
於捕頭道:「邵掌門,請到這邊來罷。」轉頭向手下差人道:「老徐、老萬,你們過去,將那紫臉的怪人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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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萬二人得令,走入人群,向廣劍涼喝道:「逆賊,你休要動歪念頭,只要一個異動,後面數箭齊發,叫你即刻變成刺蝟!」
當此局面,廣劍涼別無他法,只得束手待擒。眼見兩名差人掏出繩索走到跟前,只聽教徒中有人走出,輕語說道:「徐老伯,請你莫要捉他。」
徐萬二人見說話的是名女子,借着月光仔細瞧看,不由得大驚失色,只聽一人說道:「侄女,你怎在此處?」另一人道:「於……於小姐,怎地是你?」
於捕頭聽到這人聲音時便身軀一震,待看清她的面貌,更似一盆冷水兜頭澆下,顫聲道:「丫頭……你……你在這裏作甚!」
原來這人正是於捕頭的女兒,她是今晚五位新晉入教的新教徒之一,見到爹爹率人來捉七尊者,才忍不住出聲,此時見爹爹問她,便一瘸一點的走出說道:「爹,孩兒已經入了菠蓮宗,這人是本宗尊者,請你不要捉他。」
於捕頭臉色一沉,道:「丫頭,你怎恁地不曉事!菠蓮宗是反叛朝廷的孽黨,為害鄉里蠱惑百姓,做了多少惡事,你怎能和他們廝混在一起!快快過來,爹爹帶你回家,不要在這妨礙官府辦事!」
於小姐站在原地不動,說道:「爹,菠蓮宗大慈大悲,是咱們苦難人家的福星,根本不是什麼朝廷叛逆。孩兒心裏……」
於捕頭見閨女不肯聽從自己,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大放厥詞丟人現眼,心裏十分不快,打斷道:「丫頭!你還多說什麼!老徐,你把她帶來!」
老徐應聲,上前低聲道:「侄女,有什麼話回家再說,不要在這裏讓你爹爹為難。」
於小姐道:「我和你回去,為難的就是本宗七尊者了。爹爹,這些年來,母親久病不愈,一天重似一天,你只顧在府衙抓差辦案,可曾有過絲毫關心?你花天價請了那些大夫,有哪一個濟事?可菠蓮宗為醫母親,分文不收,七尊者親配的良藥,母親才喝了十日,便有所好轉,這樣的人,你為何要去抓他?」
於捕頭見她不但不肯過來,還訴說家中私隱,臉上青筋暴起,抽出腰刀走上前去,叫道:「死丫頭!要你不聽我話!」便要親自捉她回來。
廣劍涼知道此刻自己能否脫身,全都系在這個小姑娘身上,菠蓮宗引入新教徒之前,都會將教徒的私隱心事查探的一清二楚,再設法施為解決一二,這是他們招攬會眾、令其死心塌地的法寶之一,這些年菠蓮宗能夠迅速發展壯大,亦緣於此。廣劍涼此時聽她主動提及身世,心念一動,道:「於教友,我知你一心想讓我宗發揚光大,解救世人,但百善孝為先,你無論如何,也不可忤逆父親。我獨赴沙場死不足惜,只是可憐還有眾多兄弟姐妹等我施法拯救,現下是做不到了。官府做事不分黑白,向來如此,待你回去之後,還望好生耐心開導令尊,讓他早日脫離苦海。」說罷將頭一揚,便似慷慨赴死的義士一般。
於小姐見了廣劍涼紫面獠牙的面孔,絲毫不懼,淡淡笑道:「七尊者放心,但教有我命在,便要保你脫難。」見到父親過來,摸出貼身的一把匕首,橫在自己頸前,道:「爹爹,你莫再往前一步,否則我便把這刀往裏一送,從此咱父女便陰陽相隔罷。」
於捕頭大驚,他素知女兒脾氣,平時雖然少言寡語,但為人極其剛烈,這時若真言出必踐,自己豈不成了害死女兒的罪魁?趕忙停住腳步,失聲道:「丫頭不可,有事慢慢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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