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己者 第二十二章 周元（上）

    周元想女兒，想得牙根痒痒，想得渾身難受，想得一整天都吃不下飯。

    直到現在他才終於明白過來，什麼對他是最重要的。

    什麼狗屁變態殺人犯呂易，什麼高級偵查許知秋，什麼權利的遊戲，名譽的爭奪，什麼尊嚴和信仰，都他媽是虛的。

    唯有女兒是實在的。

    早上聽說知秋沒有抓到呂易，周元很是高興，近半個月來，他沒有那麼高興過，像是呂易替他出了一口惡氣一樣，倒不是高興呂易沒被抓到，是高興許知秋也吃癟了。

    每次瞧見許知秋那一臉牛逼哄哄不可一世的樣子，周元氣就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局長拉着，非得讓他見識見識自己拳頭的威力。

    但現在這些對周元來說都不重要了。

    有他沒他，南虹市照樣轉，風生水起。

    有他沒他，呂易照樣殺人，逮誰殺誰。

    但如果周元沒了女兒，他肯定就轉不動了。

    他女兒名叫周菲菲，今年20歲，大一，學校放暑假，她要去十三灣遊玩。

    女兒外出遊玩，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周元，說好的送女兒去車站，結果連夜抓捕呂易，不僅沒送成，甚至連家都沒回，然後女兒就晚點了，晚點也就罷了，最後沒有坐車，倒是坐了船，坐了船就做了船吧，也可以順便看看海上的風景，但氣人的是船在海上差點翻了，船差點翻了也就罷了，沒出人命就好，但周元的最後一通電話打過去，女兒竟然只說了一個字：我——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不知道女兒現在在哪，不知道女兒是到了十三灣，還是去了別的地方，不知道女兒是不是又遇到了什麼不測，更不知道女兒是不是還活着……

    越想越亂，越想壞結果就越多。

    他已經打了一百個電話了，但女兒的手機始終關機。

    「這個沒良心的，就不知道借個電話給老爸報平安！」

    周元開始罵罵咧咧地嘟囔着，其實他不是在罵女兒，是在罵自己，也不是在罵自己，而是在罵手機，罵手機的續航能力為什麼這麼差。

    「太他媽差了！簡直差得離譜！」

    周元罵着罵着忽然想到如果女兒的手機壞了，或者一直找不到手機，他可能就永遠都聯繫不上女兒了。

    沒了手機，竟然感覺跟沒了女兒一樣！

    周元的冷汗一下就流了下來。

    老婆已經死了。

    女兒不能再死了！

    「我他媽在想什麼……女兒怎麼可能會死……怎麼可能……」

    周元一着急，就開始恍惚了起來，這是他最近一段時間才出現的症狀。

    他沒有在意，搖晃了一下腦袋，耳邊似乎聽見了細細碎碎的聲響。

    他的眉頭緊緊皺起，眯起眼睛，左右觀望。

    房子裏陰森森的，一個人都沒有，周圍得空氣似乎凝滯了，有一種粘稠的感覺。

    就在這時，一陣『哐啷哐啷』的聲音驟然響起。

    周元嚇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他跳起來之後才發現，竟然是茶几上手機震動的聲音。

    『嗡嗡嗡』，手機在茶几上震顫着，滑動着。

    周元一把抓起手機。

    「餵——你是——」

    周元迫不及待地想聽到對面喊自己一聲爸，但對面沒有喊他爸，而是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周元？」

    對面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壓抑，聽見這個聲音，周元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我是周元，你是哪位？」周元迅速冷靜了下來，拿出了刑偵大隊長的氣勢，對面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而他不知道對面的，敵在暗，他在明，需要儘快挑明關係。

    「找你可真是費勁啊。」對面似乎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就再此陰沉了下去，「你是南虹市的刑偵大隊長對嗎？」

    「是的。」周元現在雖然已經被卸了職，在家休養，但許知秋一走之後，他說不定立馬就可以上任，所以他現在毫無疑問也是南虹市的刑偵隊長。

    「我聽說你們在抓捕變態殺人犯呂易對嗎？」

    「是的。」

    「我還聽說你們發佈了懸賞令對嗎，舉報有獎，捉拿的話獎金更高，對嗎？」

    「是的。」周元忽然感覺有些不耐煩了，他現在最關心的事是女兒的事，其餘的事都是扯淡，而且他似乎感覺這通電話會是一通廢話，正在他準備要三兩句話打發掉對面的時候，對面忽然說了一句讓他提神的話。

    對面說：「這條線索，我是給你私人的，給別人我不放心，我知道，給他們之後，估計就沒我什麼事了，而且他們也未必真的在意，但我的這條線索，是真得能夠幫你抓到呂易。」

    聽對方說話的認真勁，周元也不由地思量了起來，如果真能夠親手抓到呂易，倒是可以狠狠在許知秋面前出一口惡氣，而且也給南虹市警方長了臉面，更重要的是，那樣自己不僅可以保住官職，還大大地揚眉吐氣了一回。

    但他現在從名義上來說，已經不是刑偵隊長了，不由地有些遲疑。

    他這一遲疑，對方立馬就察覺到了。

    對方說：「你不會不敢了吧，都聽說南虹市刑偵隊長抓了半個月連呂易的半根毛都沒抓到，最後還被革職了，不會是真的吧……」

    「放屁！」周元迅速乾咳了一聲，冷靜下來之後道，「我現在還是南虹市刑偵隊長，你把線索說給我聽聽。」

    「線索當然會告訴你，但你要先給我錢。」

    「給錢？」

    「對，懸賞金30萬，你只給我20萬就行，我提供給你線索，還幫你把人給抓到，你只需要過來拿人就可以了。」

    「如果線索屬實，錢不是問題。」周元的興趣倒是被勾了上來，但他卻不想出這錢，只是在釣對方的話。

    「你給我打十萬，我就把線索告訴你。」

    「呵呵。」周元聽見對方這麼說，立馬就想掛電話了，「要玩找別人玩去，我很忙，沒空理你。」

    「等等——」對方顯然也知道這樣要錢人家肯定不給，於是說道，「為了讓你放心，我先給你看一點真材實料，你把你郵箱告訴我。」

    「哦？」周元考慮了一下，跟他說了一個自己平時幾乎用不到的郵箱賬號。

    「三分鐘之後，你去查看郵箱。」對方說道。

    周元在電話里聽見對方噼里啪啦按鍵盤的聲音，隨後，對方掛斷了電話。

    周元的興趣還真的給勾引上來了，也忘記了女兒周菲菲的事情，反正在家閒着也是閒着，倒不如研究研究呂易的案子，說不定真的會瞎貓碰上死耗子。

    他登上了郵箱。

    沒過一會兒，來了一封郵件。

    點開郵件，裏面有一個附件。

    下載了附件，是一組照片。

    他點上一顆煙，吸了一口，準備好好看看這組照片裏有沒有有價值的東西。

    他點開第一張照片，就瞪大了眼睛。

    他點開第二張照片，煙就掉在了地上。

    他點開第三張照片，整個人從椅子上直接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