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森林的晝夜溫差會很大,但是我從未想到會大到這種程度。
在未下雨之前,我雖然感覺自己冷的豎汗毛,不過還能忍耐承受。可是這場夾雜這閃電的暴雨過後,真正的寒冷才沁入我的皮膚和骨頭,我即便蜷縮成一團,依舊在不斷的發抖。
發抖是人的一種特殊供暖機制,肌肉的來回收縮,會多多少少帶來一些溫度上的提升,即便這種提升對現在的我而言,一丁點用出都感覺不到。
江原稱這裏為鬼蜮之森,我無心思考為什麼這裏叫鬼蜮之森,更無心思考鬼蜮之森在地球的哪裏。
我只想忍耐到黎明的到來,等有了太陽,周圍一定會暖和不少。
我突然感覺自己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同樣寒冷的夜晚,同樣對溫暖的家和美味食物的期盼,何其相似的境遇。
「我不能凍死在這,這裏。」嘴巴凍的打結。
剛剛停下運動我,立刻又陷入寒冷之中,連忙再次站起來,不斷的活動自己的四肢。
因為周圍是一片漆黑,我不敢挪動的太遠,只能在石頭上蹦蹦跳跳,維持自己的核心溫度。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許是因為太累的,進入睡夢。
然而睡夢沒有持續多久,我眼皮忽然被什麼很亮的東西照穿,直射在眼球上。
揉着眼皮,我略略睜開眼睛。
在睜眼的瞬間,我竟然看清了周圍的一切,包括遠處昨夜被雷劈燒高樹。
「天亮了?」我喃喃自語。
然而我很快意識到不對,因為照亮周圍一切的,並不是溫暖的橘紅色陽光,反倒是一種幽蘭的光芒。
光芒的源頭並不是天空,而是森林的深處。
我吞了一口唾沫,咬了一下自己的食指,確認自己並不是在做夢,這才從石頭上爬起來,向散發光芒位置移了過去。
雖然是藍光,不過這種光芒似乎也有熱度。雨後的寒冷很快消散,溫度逐漸提升到我光着膀子還能勉強接受的成度。
我一步一步,小心的走入高草從中。草叢中暗藏着一些藤蔓或者植物的根莖,如果走路的時候不看腳下,即便是慢慢前行,也會一不小心將自己摔到。
更重要的是我很確定自己現在無法使用上古圖騰之力,因為昨夜身體上的劃傷到現在都沒有完全癒合。
如果我真要是在這裏摔斷了腿,那我的結局恐怕註定會是這片陌生森林中某種動物的食物。
我一邊走,一邊時不時的低頭看自己的腳下。
就在我看着一處根莖攔着自己的左腳,正要跨過去之時,猛然發現自己腳前的幽蘭光增強了很多,另一雙腳正從我眼前緩慢穿過。
我趕緊抬頭,我並沒有看錯,也沒有出現幻覺,真的是有一個人。
是個男人,西裝革履,戴着眼鏡,面容呆板的看着前面,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
「喂!」我趕忙要叫住他。
可他卻看都沒看我一眼,還在繼續前行。
「喂!你聽不見我說話嗎?」
他確實聽不見我說話,依舊規律的甩動着雙臂,邁着左右腳,繼續在林木高草中前行。
別看他的體型好像很缺乏運動,在樹木高草中行動的速度可比我快得多,完全不用低頭看腳下,便能行走自如。
「等等我!我不是壞人,我就想問問,怎麼能離開這裏!」
我一邊叫喊着,一邊試圖追趕他。然而跟在他的身後走了七八步後,我心跳恐怕驟停了一秒。
因為接下來我看到的景象,讓我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那名西裝革履的男人,從一顆大樹旁走過,然後匯入了人流之中......
沒錯,我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是人流。
幾百?幾千?看不到頭尾,只能見到這些人,一個挨着一個,並成三排在森林中面目無標的前行着。
就在十分鐘之前,我還以為這片森林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
「大,大家好?」看到這可以稱之為壯觀,也可以說成詭異的景象,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讓他們注意到我。
然而就像剛才那名西裝革履的男人一樣,其他人也絲毫沒有要理會我的意思,都在目不轉睛的看着前一個人的後腦勺。
我咬着下唇,就站在隊伍的旁邊,看着他們一個接一個的深入更前方的森林之中。
這個過程里,誰都沒有跟我說話。
終於,我忍耐不下去了:「誰讓你們不理我!那就別怪我動粗了!」
也許動粗,能讓他們開口說話。
我這樣想着,沖其中一個人伸手,想要將他拽出隊伍。
然而我伸手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愚蠢,和眼前所看到情景的真像。
我的手沒有遇到任何阻力,直接穿過了那人的身體,他沒有任何感覺,繼續前行。
我趕緊將手抽回來,在幽蘭光芒下前後看過自己的手,就像在空氣中揮動了一下,沒有任何感覺,也沒有任何變化。
這並不是海市蜃樓,海市蜃樓只會發生在沙漠或者海面這種平坦,並且是空氣流動相對較少的地方。
茂密森林之中,絕無出現海市蜃樓的可能。
也不會是幻覺,我已經掐了自己的皮肉很多次,我很確信自己的眼睛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這些人,也看到自己手從他們的身體裏穿過。
剩下的解釋,就只有一個了。
鬼蜮之森,原來真的有鬼魂。
我不斷的揉自己的眼睛,揉的雙眼紅腫。
鬼魂本應是普通人看不到的,我平時看見鬼魂,也是自己使用了道眼之後。
然而在這密林之中,我的道力和上古圖騰之力一樣,不知道被什麼剝奪去了,一丁點都沒有留存在我體內。
現在的我,頂多算得上體力好一些的普通人。
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我已確信眼前看到的這些都不是活人,而是一個個鬼魂。
我能看得見他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卻看不見也聽不見我。
我後退幾步,抬頭仰天,不由的苦笑一聲。
因為這個簡單的動作,我終於知道了幽蘭光芒的來源,正是如此多的鬼魂,聚集在一起散發出鬼魂幽光。
萬萬沒想到,森林中唯一的光源,竟是這些早已死去之人的鬼魂帶來的。
剛剛燃起的希望,再次被絕望撲滅。
我沿着自己過來時的路往回走,回到自己一開始找到的大石。
就像希望能在一瞬間帶給人無限的動力一樣,絕望也會在瞬間將我身體的力氣力氣掏空。
我坐在石頭上,感覺自己精疲力盡,腦子裏在不停的回想過去的種種。耳邊更是不斷的浮現阿雪最後的那句話。
「窮寇莫追!」
我真後悔沒有聽阿雪的,非要將江原逼到絕路,最後卻反倒把我帶到了死局之中。
江原雖然受了傷,但都不過是一些輕傷,最多不出一個月,就能恢復如初。
這一次,他沒能將我的惡念分身做成十三鉚人釘,可除了惡念分身之外,他還有無數像黃蓮聖母一樣的選擇。
所以我並沒有真的阻止江原,只是讓他的計劃暫緩了。
我的思緒一下子又跑到王月身上,她是否已知道我失蹤的消息?是否在找我?
也許等她找到我時,已經渴死餓死在這片詭異的森林中,成了一堆白骨。
我無奈的笑着,笑着笑着忽然很想哭,就在眼淚要掉下來的瞬間,我給了自己一個狠狠的嘴巴。
「你不能這樣!」我自己對自己說到:「你要活下去!你還有要保護的人,也有要阻止的人,你有你的責任。」
這並不是使命那樣崇高的東西,而是雙肩要背負的責任。
臉頰的疼痛讓我從未有過的清醒,我開始思考自己活下去所必要的東西。
黎明並沒有如我預期的那樣來到,也許這片鬼蜮之森根本就不會沐浴在陽光之下,不然鬼魂也不會聚集在此。
也許鬼魂帶來的幽蘭光芒,就是森林中太陽一樣的存在,這對我而言就是白天。
我不知道鬼魂到底是要前往哪裏,暫時這對我而言也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生存要素:水、火、住處、食物。
人不吃食物可以挺一個禮拜,但是不喝水則會在三天內死去。
我已經很久沒有喝水了,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天數,但是我能感覺到嘴唇乾裂帶來的刺痛。
水到是不缺,昨夜剛剛下過暴雨,地上還有很多的積水坑。
我站起來開始尋找看起來還乾淨一些的坑,右手邊不遠處,一灘積水反射着幽蘭的光線,似乎要比其他泥濘的水坑看着更加乾淨。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由不得我考慮水裏是否有泥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水裏沒有致病菌或者寄生蟲。雖然我知道祈禱不會有什麼實際作用。
我幾步跑過去,雙手捧起水,直接喝到嘴裏。
但是水並沒有像我想想的一樣清涼,同樣也不乾淨。
我一開始以為水中含有一些泥沙,我準備囫圇吞棗似的一口將水咽下,以免自己品嘗出水的味道。
然而我將水含在嘴裏後,感覺卻越來越怪異。
直到我低頭看向手裏捧着的「水」,才知道怪異的原因。
手裏拿一舀水的水面之上,竟然密密麻麻趴着一種個頭不大的昆蟲。
像及了蚊子,卻又和蚊子不太一樣,即便光線並不是很強,我也能看見它們每一隻都有奇數的五隻蟲足。
我的嘴裏,剛才喝的那一口水中......
也有一模一樣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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