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監控錄像, 一時間誰也說不出話來。
龔添臉色陰沉, 整個人完全籠在了陰霾之中:「這個人叫什麼?」他只記得這個人是刑警隊長。
&關勇。」回話的警員因為太緊張, 還結巴了一下。
&局長來,我需要他給我一個說法!警局的人都能幹下這種作奸犯科的事,景市警局已經爛到根子裏去了嗎?」龔添的姿態頓時強硬到了極點。
這裏不少人都曾經和龔添打過交道, 他們知道龔添一旦發起怒來,就不是那樣好平息的。他們也想不明白, 關勇為什麼會幹下這樣的事, 在心底埋怨關勇兩句以後,他們就很乖覺地去請局長了。
&勇人在哪裏?」
其他人對視一眼:「剛才就沒見着他了。」說完,他們也忍不住心底嘀咕, 明明都是刑警隊長了,前途大好, 平時看着也挺正派一人,怎麼突然就做出這樣的事了?
龔添皺了皺眉:「他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嗎?」
&常的地方沒有,但是那天他在副隊跟前提起了邊先生, 他提出了和大家不同的異議……這個、這個算是異常嗎?」
龔添眼皮一跳,立刻走了出去。
&廳長>
沒人能追上龔添的步子,很快他們就只能眼看着龔添的身影遠去了。
等局長來的時候, 等着他的就只有空蕩蕩的辦公室,他納悶地問:「不是說龔廳長在等我嗎?」難道是這氣生大發了?
局長一皺眉:「去找關勇!」
·
&從哪裏翻出來的?」杭清問關勇。他都沒能翻出來過這本相冊, 關勇也是下了不少心思!而且這處別墅實際很大, 邊家所囊括的範圍還不僅僅只包括這一棟, 關勇竟然這麼快就找出了東西來……
關勇笑了笑, 說:「二樓西邊的屋子。」
哦,那是邊母的房間,杭清很少踏足。
正好這時候,關勇帶來的警員從樓上下來了:「搜過閣樓了,什麼也沒發現。」
當然沒發現。
閣樓里放了不少邊母曾經的藏品,被宋懲之和靳刖發現了之後,杭清就處理掉了那些東西。且不說這些東西看了也只會讓人心生反感不快,留着也只會成為日後不利的證據。邊母畢竟已經死了,杭清不希望最後那些罪責都落到自己的頭上。
關勇臉上笑容依舊,只是說出口的話就有幾分不客氣了:「看來邊先生是早有準備,我倒是白為邊先生擔心了。」
杭清這下要是再感覺不出來關勇的惡意,他就是個二百五了。但杭清好奇的是,他究竟是什麼地方得罪了關勇,能讓關勇懷着有罪論來看待他。正常情況下,沒有切實的證據,甚至連個完整的推斷都沒有,身為警察,而且還是隊長,就更不應該輕率地表露傾向。
但關勇開口了。
雖然他一直掛着笑容,看上去姿態溫和,實際上每句話都暗含鋒芒,像是迫不及待想見到杭清倒霉了似的。
杭清又不是軟柿子,哪能真讓人家的軟刀子給割了?
杭清伸手,女傭將手機遞給了他。
&隊長,你知道肆意誹謗是什麼罪名嗎?」杭清按下了110,然後開了免提,撥打了出去。杭清甚至還面帶微笑,眼底滿是溫柔之色。
這一幕多像是偵探劇和兇殺電影裏,道貌岸然的oss肆意玩弄着正派主角,主角認定他是兇手,但卻苦於無奈沒有證據,還反被同事誤會……啊,多么小可憐啊。
杭清看着眼底隱隱積蓄怒氣的關勇,有些想笑,於是他也就真的笑得更溫柔了。
這下看上去就更具有反派的風采了。
關勇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杭清手裏的電話「嘟」的一聲,接通了。
關勇沒想到杭清真敢報警。
杭清覺得他可能是警匪片看得少了一點。
哪個高智商犯罪分子會坐在這裏等他吊打呢?他們都會抓緊利用每個合法渠道來扳倒緊追不捨的傻警察啊。
&關勇一下子站了起來。
&您好,這裏是接警中心。請您詳細描述事故的發生地。」
關勇厲聲道:「邊先生這是幹什麼?難道還要當我這個警察的面報警嗎?」
&好,請問私闖民宅,誹謗他人,該怎麼處理?景市警局的刑警隊長關勇現在正滯留在我的家中不肯離開,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肆意污衊我……」
關勇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撲上去奪過了杭清的手機。
杭清根本沒攔他,就讓他將手機抓了過去,然後才慢悠悠地道:「來,關隊長繼續來翻,你不是想翻相冊嗎?」
關勇臉上漲成了紫色:「邊先生,我是有搜查令的,現在是你在污衊我!」
&查令?關隊長,你真拿我當傻子呢。」杭清坐在沙發上,身子微微向後仰去,這個動作帶着說不出的輕蔑意味,霎時就點燃了關勇心頭的火氣。
&有證據,你就能拿得到搜查令?」杭清淡淡地說完,隨後不屑地看着關勇:「來,繼續翻,我也好瞧一瞧,關隊長找出來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我都沒見過呢。」
果然,就如同無數的套路劇情一樣……在杭清說出這段話以後,關勇帶來的同事,忍不住目光複雜地瞥了他一眼。誰讓杭清說得沒錯呢?
關勇說要帶他們來邊家搜查證據的時候,他們也是遲疑的,直到關勇拿出了搜查令。但現在仔細想一想,他們根本就還沒構成能取得搜查令的條件……
不過他們倒是沒覺得關勇有問題,只是覺得隊長似乎太心急了一點,這樣太容易讓人詬病了。
&隊,不然我們今天先收隊吧?」除了相冊,他們什麼也沒找到,這更顯得站不住腳了。而且一個相冊能有什麼用?
那頭關勇平靜下來之後,也意識到了自己過分着急了,但是聽到收隊兩個字,他又感覺到了一陣濃濃的不甘。
既然來都已經來了……關勇重新揚起笑容,回了座位上坐下,重新打開了相冊:「邊先生要一起來欣賞嗎?」
&啊。」杭清欣然應之。
關勇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令他非常的不好受。
關勇翻開了相冊。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女孩兒。
照片上的女孩兒很年輕,大約五六歲的年紀,穿着粉嫩的百褶裙,臉頰紅潤圓嘟,趴在兒童床上,可愛極了。
關勇冷笑了一聲,繼續往後翻。接連幾張都是她的照片,穿着各色各式的小裙子,頭髮捲曲地披散在肩頭,就仿佛是從天堂墜落到人間的天使一般。
可真漂亮啊。
再往後翻,接着進入視線的是個八歲左右的女孩兒,依舊是穿着公主裙,但是女孩兒的五官明顯更加精緻,她躺在花叢中,閉着眼像是在熟睡,周圍圍繞着殷紅的月季,襯得她的模樣比花還要嬌嫩百倍。
很容易就能讓人聯想到童話故事裏的睡美人。
關勇眼底幾乎燃起了火焰,他翻轉相冊,對準了杭清的方向,冷笑道:「這是誰?」
杭清神色有些複雜。
關勇注意到了他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心底一松,聲音更冷,道:「這本相冊里還有更精彩的東西吧。比如說……許多女孩兒的照片……」
杭清此時面色已經恢復如常,他淡淡道:「關隊,你知道你這樣是在惡意侵犯他人>
&可不是他人,這會成為犯罪證據。」關勇的聲音鏗鏘有力。
其餘警員面面相覷,顯然還沒能理清楚邏輯,搞明白其中究竟哪裏能作為犯罪證據。
&人。」管家突然匆匆進門來,「又來了幾個警察。」
關勇皺了皺眉。
相比起關勇,杭清的姿態反而顯得淡定多了:「請進來……」
杭清以為是關勇拿他棘手而請的外援,誰知道大步踏進門來的卻是滿面寒霜的龔添。龔添身後還跟了幾個警察,看上去都不像是景市警局的,很有可能是從省廳跟下來的。
龔添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杭清都不由得深思,難道說龔添也發現他的另一面了?終於識清邊姽這個人了?
下一刻,龔添卻是徑直走到了關勇的跟前。
杭清注意到關勇的臉色微微發白,就立刻明白過來龔添並不是衝着他來的。
&麼時候,一本相冊也能給人定罪了?關隊長這樣氣勢洶洶,是拿住什麼證據了?」龔添冷聲問。
跟着關勇來的警員們齊齊站直了身體,個個神色緊繃,仿佛面對什麼凶獸一樣。
關勇站了起來:「我懷疑邊家買賣婦女兒童!那個死掉的女孩兒,之所以會死,並不是因為邊正知道自己要入獄了,憤恨之下將女孩兒殺死了!而是因為他不願意暴露邊家背後更加黑暗醜惡的內里!」
這一番話關勇說得極為激動,杭清相信如果他去演講的話,一定能夠很好地帶動觀眾們的情緒。
龔添卻始終都不為所動,姿態冷漠:「你有什麼證據?」
&個!它!相冊上面就是那些受害女孩兒的照片!邊家應該還有證明那些女孩兒存在過的東西……」說到這裏,關勇氣憤地冷笑了一聲:「只可惜,我們的邊先生早有準備,將它們收拾得乾乾淨淨!不過就算是這樣,也總有遺漏的地方!」
關勇更激動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個相冊被我找到了!你看,你看!」關勇激動地點着相冊上的照片,那裏頭是個合眼睡覺的漂亮女孩兒。
她實在太好看了,如果這樣的女孩兒曾經遭遇了罪惡,那麼所有看見這張照片的人,恐怕都會忍不住為之憤怒。
&國的花朵啊!嬌艷的花蕾啊!就這麼毀在邊家了!」關勇激動地將相冊砸了出去:「龔廳長難道不覺得氣憤嗎?」
其他人都被神色激動的關勇嚇住了,他們也忍不住探頭去看相冊上的照片……
這時候杭清終於從沙發上起身了,他緩緩地走了過去。
那相冊被關勇砸到了龔添的腳邊。
杭清冷着臉彎腰欲將其撿起來,龔添心底頓時一軟,先行一步彎腰撿了起來。
杭清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將相冊接了過來。
關勇看龔添竟然任由杭清將相冊取走,心底的怒火幾乎燎原。
杭清轉過身看向關勇,溫柔地翻動着手裏的相冊:「關隊長,你太沒有耐心了。你應該繼續往後翻一翻的……」說着,杭清快速翻了幾頁,然後抬起手中的相冊,面向了所有人:「你看。」
還是那個八歲左右的女孩兒,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蓬蓬裙,和之前的打扮全然不同,像個哥特蘿莉一樣。並且她不再是睡着的了,她冷漠地注視着鏡頭,讓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不自覺地感覺到心被牽動了。
關勇瞥了一眼就冷哼道:「這有什麼不妥嗎?這不就是那個女孩兒?」
&隊長,我很榮幸,我在你的口中成了祖國的花朵,嬌艷的花蕾……」
關勇剛想罵他胡說什麼,但突然間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臉上表情猛地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猛地扭過了頭,死死地盯住了上面那張照片。女孩兒的面龐嬌艷欲滴……但她,有一雙綠眸!
這太獨一無二了!
關勇猛地抬起頭,再看向了杭清。
杭清朝他溫柔地眨了眨眼。
那雙水盈盈的綠色眼眸,就仿佛兩顆昂貴的祖母綠寶石一般,用它的高傲俯視着關勇。
關勇徹底僵在了那裏。
別墅里陡然間鴉雀無聲,其他警察也都紛紛驚得說不出話來。
龔添咬緊了牙關,他伸手拿過了相冊,仔細端詳上面的人。沒長開的小孩子,和長開的成年人有着很大的區別,但是眉眼間的熟悉感是不會騙人的。
照片上作女孩兒打扮的,的確就是邊姽……
為什麼會這樣?他為什麼會穿着女裝?
龔添感覺到心底被猛地一揪,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襲了上來。其中肯定有隱情,尤其當想到邊姽有邊正這樣的父親時,龔添差不多已經想像出來,這本相冊為什麼會存在了……
邊正可惡。
但此時更讓龔添覺得厭惡的是關勇,是他赤.裸.裸地撕開了邊姽的傷口,將其就這樣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龔添心底頓時如同千萬根針齊齊扎了上來一樣。
他看向關勇的目光,立刻變得冷酷了起來。
關勇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剛才義憤填膺說的那些話,此刻都化作耳光咣咣抽在了他的臉上,一片火辣辣的,滋味難堪極了……但他能就此認輸嗎?他不甘心。
出自本能,關勇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否定:「不,不可能。」
&可以帶着我的照片去做鑑定,看看這裏面的人到底是不是我。」杭清臉上還帶着微笑,只是眼底已經滲出了冷意。
別墅里的人已經暗暗摸到了腰間隱藏的刀。
如果不是最近杭清吩咐他們要低調行事的話,現在他們腰間放的還應該是槍。
&了嗎?」龔添再度開口了:「關勇,你現在還有三分鐘的機會解釋清楚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然是關大警官拿着搜查令進來的……一進來就好生囂張,字字句句都是衝着邊先生去。」宋懲之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杭清轉頭看去,就見宋懲之面色陰沉,目光狠戾地盯着關勇走了進來。宋懲之似乎是匆匆趕來的,他胸膛起伏的節奏明顯快了些,而且鼻尖還滲出了點點薄汗……杭清還真有些詫異。
不過宋懲之這樣護短的姿態,還是從一定程度上取悅了杭清。
宋懲之很快就走到了杭清的跟前,他的個子比杭清高一頭,輕輕鬆鬆就將杭清擋在了後面。
他低頭瞥了一眼龔添手裏的相冊,眼底的戾氣更為濃重了。宋懲之身上的敵意和煞氣實在太濃厚了,濃厚到了龔添完全不可忽視的地步。龔添不由得沉下臉冷睨了一眼宋懲之。而宋懲之卻絲毫不懼,直直往進了他的眼裏,眸光里還帶着幾分挑釁的味道。
那是屬於雄性求偶時遭遇敵手的目光。
龔添自認為沒有看錯,他心底一跳,忍不住皺眉。這人瘋了吧?他可是邊姽的侄子。
站在後面的杭清注意力一直在關勇的身上,他欣賞着關勇臉上神色的變化,很想笑。
杭清完全不知道,宋懲之和龔添已經來了一個目光間的戰爭。
好歹龔添是分得清輕重的,他的目光並沒有在宋懲之身上停留過久。
&隊長,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你從哪裏拿的搜查令,我督辦這個案子,我都不知道。」龔添吐出來的字句個個都透着股涼氣。
關勇這才微微慌了。
對於他來說,拿下邊姽並不難。
但眼下卻變成了拿下邊姽很難,甚至連上司也都壓在了他的頭上,兩面夾擊,關勇被放置在中間,尷尬又狼狽。
而其他人更不敢為他說一句話。
畢竟這時候出聲斥責的是龔添,誰敢開口呢?而且他們隱隱中也覺得這次關勇做事太不厚道了,平白給人留下把柄就算了,反倒還顯得整個警局都手段過激,這不是故意拉仇恨嗎?在沒有確認邊家有問題以前,誰都不能貿然得罪邊家啊。
他們動也不動的模樣落在關勇的眼中,就成為了畏懼強權。關勇登時覺得仿佛噎了一口血在喉頭,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實在叫人悲憤。
&所有的目光一時間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其中不乏凌厲的,蔑視的,冷酷的,甚至還有同情的……關勇哪裏遭遇過這樣的時刻,他感覺到自己的臉面被生生撕了下來,邊姽還將他的臉面扔在了地上踩踏……
巨大的壓力之下,關勇感覺到了一陣頭暈,腦子幾乎失去了隨機應變的能力。
在來之前,他將一切都打算得太美好了,正因為完全沒有考量到失敗的結果,所以才在這一刻來臨的時候,變得手足無措。他是個有豐富經驗的刑警,本來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關勇忍不住看向了宋懲之身後的杭清。
是這個男人,以弱示人,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好拿下的。否則他怎麼落入這樣的局面……
關勇腦子裏還恍恍惚惚想了許多東西。
可這時候龔添已經沒有了耐心,他厲聲道:「關隊長!既然你說不出來,那麼現在,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剛才關勇還鏗鏘有力地讓隊裏人帶走了邊正,現在他自己卻也輪到了這樣的待遇。
杭清更想笑了。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知道關勇覺得這一出可精彩?
杭清一向覺得自己相當稱職,每去一個世界,必然好好扮演着那個角色,而現在他既然是個oss,連最終反派宋懲之都是他手底下教出來的,他當然就要好好演這個角色,將屬於oss的智商隨身攜帶,不能讓關勇這樣的小人物得了意。
關勇真是拿他當傻子看待了。
杭清這時候才出聲道:「關隊長,你會收到法院傳單的。」
關勇的臉色更綠了。
&在,這裏不歡迎任何一位警察,請,請出去。哦,對了,關隊長要是很喜歡邊正的話,那就送你了。但如果關隊長非要通過邊正以達到污衊我的目的,那麼關隊長你可能到死都達不成了。」
關勇立刻叫道:「你這是在威脅我!龔廳長!你也聽見了,邊姽這話就是在威脅我!我知道邊家勢大,弄死我都很容易。但是正義總會有人來維護……」
龔添厭惡地皺起眉,實在聽不下去了,他身後的男警察走上前去,「咔嚓」一聲,關勇的手被拷上了。
關勇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不可思議地低頭看了看手銬:「龔廳長,您這是什麼意思?」
龔添徹底沒了耐心,再任由關勇在這裏喧鬧下去,他覺得自己都沒臉再對上邊姽的目光了。
&走。」龔添乾脆利落地道。
他身後幾個人一擁而上,將關勇押住了。
關勇大約是陷入了極度的羞恥之中。杭清覺得他看上去像是快要喘不過氣了。而當關勇被押着走到門口的時候,關勇還真的白眼一翻,向後倒仰了下去,其他警察本來也是為了給他留面子,所以只是虛扶住了他,誰也沒想到關勇會突然往後倒。
&的一聲,關勇的後腦勺磕了地。
寂靜的別墅里響起了一聲嗤笑聲。
當然是杭清笑的。
他看着關勇的方向,笑道:「關隊長本來腦子就不大好使,這一磕可別給磕壞了,更加不好使就糟了。」
關勇被磕得回了神,一下子從陷入谷底的情緒中抽離了出來。他從地上爬起來,面紅耳赤。他回頭正想朝杭清投去狠狠的目光,龔添卻突然擋在了他的身後,關勇就只看見了龔添的胸膛。
關勇抬起頭來,無意中撞進了龔添的目光里。
冰冷的,凌厲的,甚至是帶着兩分厭惡的,關勇不自覺打了個冷顫,這一刻,他甚至覺得龔廳長的目光和邊姽身後站着的那個危險少年,有着極其相似的地方。
邊家的勢力這麼大嗎?
關勇低下了頭。
關勇很快被帶了出去。
其他人也忙跟着走了,生怕再留在這裏,也遭到杭清的冷嘲。
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別墅里就剩下了一干手下、傭人、宋懲之、杭清,還有一個始終沒有挪動步子往外走的龔添。
龔添拿着相冊走回到了杭清的身邊,他雙手將相冊遞了出去:「抱歉。」雖然口中只有兩個字,但實際上這會兒龔添已經快被內心的歉疚和心疼所淹沒了。是他出於習慣將白皮本放在手邊,被關勇趁虛而入,這才讓關勇得到了侮辱邊姽的機會!
龔添不自覺地握緊了相冊。
杭清拽了一下差點沒拽動。
就這麼一下,宋懲之的目光就更為陰沉了。
龔添低頭又掃了一眼相冊上的照片,真的很漂亮……
杭清鬆開手,淡淡道:「很好奇我為什麼會這樣?」杭清點了點相冊上的「女孩兒」,口吻冷漠:「因為我的父親是個人渣,他喜歡幼.女。而我的母親一心傾慕於他,夢想生個女兒送給他。但我是個男孩兒,怎麼辦呢?邊正婚後按捺不住,在外面誘.奸小女孩兒,我的母親知道之後不僅沒有報警,她甚至遷怒到了我的身上,她瘋了,瘋了一樣地想讓我看起來更像女孩兒一點。所以……正如你們看到的那樣,我度過了好幾年性別不明的生活。這些照片,都是我母親拍下來的。」
宋懲之和龔添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心底一抽一抽的疼。
宋懲之沒想到男人的過去會是這樣……
而龔添也沒想到,原來背後的真相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噁心三分!
&也該走了。」杭清冷聲道。
龔添心尖一顫:「不>
杭清抬頭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龔添頓時感覺到一陣窒息。
今天鬧的這一出,該是讓他多難過呢?龔添突然想起了七年前,曾經有小警員告訴他,邊姽去看了心理醫生。是啊,這樣扭曲的環境中成長起來,怎麼會沒有心理陰影呢?
龔添看着杭清淡漠的模樣,腦子裏來來回回地閃過第一次見對方的時候,他朝着自己露出的那個溫柔的笑容。
可就算是曾經度過了那樣艱苦黑暗的日子,邊姽也依舊保持着一顆溫柔的心啊……
想到這裏,龔添就更覺得難受了,仿佛有刀子生生落在了他的心上,一刀一個口子。
&歉……」龔添覺得有很多話都哽在了喉中。他從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竟是這樣的難以開口。
&該走了。」宋懲之冷聲提醒他。
龔添有滿腔的話,但是宋懲之就站在一旁,龔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有些話,是不能當着第三者說的。何況這裏不僅是第三者,後面還有無數個人緊盯着這個方向,這些都是邊家的人,他們看着他的目光,就跟着看着敵人似的。
龔添很無奈,只能先行告辭。
與其在這裏用口頭上的話來安撫對方,倒不如先回去處置了關勇的事。
龔添微微一點頭:「好,我先走,一旦有什麼事,你給我打電話。」
宋懲之聽見這句話,幾乎火冒三丈,「龔廳長放心吧,沒誰會需要到你的!」
&長?」杭清微微詫異地看了一眼龔添。剛才他就聽見關勇這麼喊了好幾次了。
龔添頓了頓腳步,點頭道:>
&
&多謝你。」
杭清卻神色淡淡。
龔添看着他的模樣,更覺得心底極為不是滋味兒。邊姽幫了一樁大忙,但他似乎根本就沒將那個白皮本放在心上。
就是這樣讓人心疼的人,關勇竟然瘋了一樣地想要誣陷他!
龔添心底對關勇的怒意更盛。
&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關勇的事我會處理好的。」龔添說完,拔腿走了出去。
等龔添走遠了,杭清眼底才流露出了複雜的神色。他對龔添表露冷意,其實就是想和龔添拉開距離。龔家父子人不錯,但是他們一方是警察,一方是犯罪分子,原本就站在對立面上,要不是七年前那次的冊子,他和他們的唯一交集就只會是進行到正式劇情的時候,他這個oss迅速死在正牌攻手下,成為正牌攻升職的墊腳石。
但是誰能想到,七年過去,龔家父子仍舊對他態度親近呢?
杭清覺得這樣不好,才正準備借着這個事斷了那點兒情誼。
但是杭清又一次失算了。
龔添的口吻里竟然滿滿都是疼惜,並且他似乎是要回去收拾關勇?
杭清沉默了。
他並不樂意做警匪一家親啊。
宋懲之突然咬着牙道:「那個姓龔的就是警察,何必再來做這一套?」
杭清沒應聲。
宋懲之的心微微沉了下去。男人不會對那個姓龔的有好感吧?
&怎麼突然回來了?」杭清問他。
&等了很久您都沒有來,我心中擔心,就馬上趕回來了。」宋懲之委屈地道。
杭清見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雖然宋懲之的個子早就比他高了,但這時候還是乖乖低下頭來讓他摸頭,倒是讓人聯想到看似外表威武,實際極為親人的德牧。
杭清順手拍了一下他的頭:「還去公司嗎?」
&去了,我想陪在您身邊,好嗎?」宋懲之抬頭眼巴巴地看着他。
明明一個英俊的高個兒少年做這樣的表情會很是違和,但是宋懲之的模樣卻並不讓人討厭,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好笑。
&吧。」
宋懲之微微一怔:「去哪兒?」
&不是要陪我嗎?」說完,杭清就掉頭往樓上去了。
在杭清背過身的時候,宋懲之立刻咧開嘴眉開眼笑了起來,忙長腿一邁跟上了杭清。不過他雖然腿更長,但卻始終克制着步子沒有邁動得太大,以保證能始終墜在杭清的身後。
宋懲之的心跳有些快。
今天,我更了解他了!
靳刖所不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而且他鬆口讓我陪在他身側了!
哪怕明明知道男人的意思僅僅只是讓他暫時陪伴在側,但宋懲之恍惚間總有種仿佛能長久陪在男人身邊的感覺。
他臉上的喜悅之色更濃了。
杭清回到了臥室,沒一會兒女傭就送來了食物。
杭清在沙發上坐下,宋懲之緊跟着依偎在了杭清的腿邊,杭清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起來吧。」
宋懲之卻不肯動:「您就讓我這樣待着吧。」
&讓你起來。」杭清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這裏。」
宋懲之雙眼一亮,激動之色溢於言表,他忙直起了身子,然後走到杭清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挨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杭清覺得有些疲累,忍不住微微仰頭靠在了沙發背上。
宋懲之小聲道:「我給您按一按好嗎?」
&杭清閉上了眼。
宋懲之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
他可以放肆地打量男人的模樣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杭清的臉龐上,掃過了杭清飽滿的額頭,秀美的眉,纖長卷翹的睫羽,挺翹的鼻子,殷紅的仿佛引人落下吻去的唇……宋懲之的呼吸不自覺地重了重。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按在了杭清的太陽穴上。
輕輕地揉動……
宋懲之覺得心底攢動的那股熱流更加洶湧了。
有什麼從心底生根發芽,嗖地一下長成了參天大樹,密密麻麻的,包裹着一種陌生的情愫……
想要佔有他。
佔有他。
三個充滿霸道意味的字頻頻從宋懲之腦子裏閃過,讓他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僅僅只是這樣想一想,宋懲之就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
想要他!
太想要他了!
宋懲之閉了閉眼,將從額頭滑落在睫毛上的汗水眨了出去。
……
另一頭,畫展如火如荼地舉辦中。
身為主人公的靳刖卻沉默地坐在了畫廊里。
&沒有來嗎?」他問。
&才那邊打了個電話過來,說邊先生今日臨時有事,不能來了。」
靳刖更加沉默了,那一瞬間,旁邊的人感覺到他身上的精神仿佛就此消失了。
&幅畫還展出嗎?」助手問。
「……展出。」
助手點了點頭,忙帶上人去抬畫了。
等畫抬出去,靳刖也就起身出去了。因為畫展規模有些大,今天還特地請了警察來維護現場。靳刖走出去,看着人頭攢動的現場,忽然有一瞬間的迷茫。這不就是他從前日思夜想的嗎?能夠接觸這麼多的人,品嘗到自由快樂的味道。
但是靳刖突然發覺到自己笑不出來。
那頭幾個工作人員已經將畫抬出來了。
那幅畫極其的巨大,落在最後才抬出來,眾人都以為是抬出來壓軸的,不由得齊齊朝那邊看了過去。
這時候混在維護現場治安的警察群中的龔城邶,也不由得抬頭朝那邊看了過去。
靳刖沒有注意到他,他也沒看向靳刖。
兩個人都盯住了那幅畫。
靳刖忽然感覺到了緊張,他喘了一口氣。
特意請來的油畫界大拿低聲向大家解說道:「這是畫廊的靳刖先生親手畫的。」
靳刖到底名氣不顯,哪怕有大拿為他說話,其他人也多少表現得有些興趣缺缺,就在他們打算移開視線的時候,那幅畫上的畫布突然被揭開了。
他們的目光猛地滯住了。
甚至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滯住了。
畫上是一個人。
他穿着黑色的西裝,坐在雕花椅上,身旁圍繞着玫瑰花,層層疊疊,遮擋住了他的大半個身子,又隱約露出了半個身子。儘管展露的地方不多,卻足以叫人看見他挺直的身軀,姣好瑰麗的臉龐。
他低垂着眼,像是看向了腳邊。
神秘、美麗,兩種氣質交織在一起,讓在場所有人都捨不得發出半點嘈雜的聲音。
這幅畫的畫技還有所欠缺,但是配色是那樣的完美,神形具在。他們有一瞬間,都被畫中人深深迷住了,不約而同地懷疑起,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
靳刖盯着那幅畫幾乎不敢喘氣。
那就是他腦子裏描摹過無數遍的邊姽。
他會喜歡這幅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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