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姽並不是一個人來的。
警局上下看着男人慢步走進了警局, 歲月絲毫未改他容顏, 依舊和初見時一樣,面容姣好得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而男人的身後還跟了兩個少年,那兩人身材挺拔, 樣貌相當出色, 瞧着還有一絲熟悉感,記性好的已經認出了這是男人當年在遊樂園丟的孩子。
&來了。」龔添從裏面走了出來, 口吻平靜得像是男人從未離開過一樣。
杭清點了下頭:「你也在啊。」
在杭清開口的那一瞬,宋懲之和靳刖不約而同地盯住了龔添。
龔添仿佛對他們的目光毫無所覺一般, 他定定地只看着杭清。雖然目光看上去平靜,但宋懲之總覺得這個老男人看着邊姽的目光分明是深沉的, 裏頭還包含着濃濃的覬覦味道。
&邊先生這邊請。」負責做筆錄的警員這才迎了出來。
杭清點了下頭。
龔添馬上緊跟在了杭清的身邊, 宋懲之和靳刖就這樣被迫落後兩步走在了杭清的身後。宋懲之沉下了臉, 靳刖也不自覺地皺起了眉。他們對着這個男人還帶着本能的提防, 哪怕都已經過去這樣久了。
杭清被帶進了一間審訊室。
裏面打着溫暖的光, 還擺了熱茶,放在桌前的椅子都還鋪了軟墊。畢竟杭清不是嫌疑人,只是前來配合調查,警局當然要將環境佈置得好一些。
杭清走過去坐下,做筆錄的警員跟着坐下來,但是這樣面對面和杭清坐在一起, 警員似乎有些緊張, 握着筆的手不自覺地攥出了白色。
宋懲之和靳刖跟進來站在了他的兩側, 仿佛兩個門神。
龔添掃了他們一樣,也在杭清對面坐下了。
警員緩緩吐出一口氣,這才開始出聲問:「請問邊正先生是您的父親嗎?」
&
&在一年多以前出獄了,之後就失蹤了,您知道嗎?」
杭清皺了皺眉,他對這個人渣還真沒上過心,原來那麼快就出獄了?為什麼突然問到邊正呢?「我不知道這個事。從他入獄以後,我就和他再沒了聯繫。你們是懷疑那個女孩兒是被他殺的?」
&的。能說說十多年前,他入獄的時候的情景嗎?那個時候您也是成年人了,應該是記得的吧?」
杭清目光閃了閃。要不要露出馬腳來呢?
算了,隨心好了。能不能看出來不對勁,就看警局的這些人智商上線與否了。
&竟時間太久了,我也記不太清了。我只記得當時他不是在邊家被抓的,這一點你們調檔案應該能查出來。最了解他的應該是我的母親,但是很可惜,我的母親已經去世多年了。」
&您覺得他可能會在入獄前,殺掉手裏的受害者嗎?」
&不太清楚。」
記錄員有些急了:「那在他入獄前後,您有發現什麼違和、不同尋常的地方嗎?」
有。
但杭清嘴上卻是道:「沒有。」
邊姽曾經目睹過他母親發狂殺死女孩兒的一幕,但是杭清穿過來以後,就本能地將腦子裏那些血腥畫面都掩藏了起來,畢竟杭清是個正常人,要是日日對着那些記憶,杭清覺得自己遲早也會出心理問題。這時候突然被記錄員勾起了回憶中的血腥片段,杭清有些不適地抿了抿唇,眉間也有了細細的褶皺。
記錄員放棄了,只又零零碎碎地問了許多問題,但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很難從中獲得什麼訊息。
&謝您的配合。」記錄員站了起來。
邊姽喝了一口熱茶,隨手擱置在了一旁,然後也站起了身:「辛苦。」
記錄員臉上的疲色退去,立刻換上了笑意:「不敢不敢。您請。」
&天有空嗎?」龔添的聲音這才響了起來。
&空。」宋懲之突然硬邦邦地插.了一句嘴,不過隨即他又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態度可能會讓男人不快,於是忙勉強放柔了語氣:「我還有些事要和您說呢。」
什麼事偏要佔在今天來說?難道還能說上一整天?龔添斜睨了一眼宋懲之,這下對宋懲之身上濃厚的敵意感受了個深刻。
&日吧。」杭清低聲道。
龔添也只能勉強笑道:年都等了,也不急在這一時。
宋懲之臉上的神色霎時就溫柔了下來,他忙緊緊跟在了杭清的身側,幾人一同走了出去。大家沒想到杭清走得這樣快,等他都出了警局,都還有人不住地往他背影上瞧。
等他們的身影徹底從視線中消失,他們才一起聚到了龔添的跟前。景市警局負責配合的刑警隊長低聲道:「那位邊先生在撒謊。」說完,他怕旁人不信,忙又加重了堅定的語氣:「他肯定發現過什麼不妥的地方,但是卻選擇了隱瞞,這說明被他隱瞞的東西很重要,是不能讓警方知道的……」
龔添淡淡地打斷了他:「邊正也還只是嫌疑人,可能兇手根本就不是他,那麼我們對邊姽的揣測是毫無證據支撐的。」
刑警隊長張了張嘴,最後也只能說一句:「我會找證據的。」
龔添卻沒再想案情。
從龔城邶那裏得知邊姽再出現,並且手機號從未更換過之後,他就忍不住撥出了號碼。他以為號碼仍舊不會被接通的時候,那頭卻傳出了邊姽的聲音。
那一刻,他心底安靜極了,就像是心底一直高懸着的東西,終於落了地。
他以為再見邊姽就是這樣的平淡無奇。
畢竟七年過去,很多感覺都就此模糊了。直到他在警局裏再一次見到邊姽朝他走過來,邊姽依舊沒什麼變化,但龔添的心底卻掀起了滔天的風浪,龔添這一刻才陡然意識到,原來自己變了很多。以前,這樣的事他從不會放在心上。路上並不止一處風景,錯過那就讓它錯過,回憶總會慢慢湮滅的。
可事實是,他看着邊姽,發覺那些深藏於腦海里的記憶從來沒有腐朽過。
取出來,依舊鮮亮如初。
當初面對邊姽時,忍不住心尖顫動的滋味兒,現在似乎還能回憶起來。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讓人忍不住為之痴迷的人呢?
龔添緩緩吐出一口氣,如釋負重地走了出去。
既然還放不下,那就別放下好了,正巧邊姽又重新出現了。
等龔添走了之後,那隊長才敢低聲道:「這個邊姽的事,我也是知道的。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幾年前突然與警局頻繁打交道,但是突然間又失蹤了個徹底,直到最近捅出了這個事,警局往邊家打電話,他居然一下子就冒出來了。這不奇怪嗎?」
有人尷尬地笑了笑:「邊家行事低調嘛……」
&調也不該是這樣的……」隊長搖了搖頭。
話說完,他們一轉頭,就見門外站着龔城邶。
&龔隊回來了?」
龔城邶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隊長,然後點了點頭,問:「邊先生走了?」
&經走了。」
龔城邶臉上閃過了遺憾之色,這才走了出去。要不是他臨時出了隊,就也能遇着邊姽了。哦,剛才隊長說什麼?說邊姽很奇怪。他也覺得邊姽有些奇怪,但這應該就是邊姽的行事作風。至於邊姽有沒有問題……龔城邶堅定地認為沒有。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掏出手機琢磨着要不要給邊姽打個電話試試。
·
&個姓龔的不是好人。」坐在邊家別墅里,宋懲之給龔添下了定語。
靳刖頓了頓,跟着也補了一句:「是不像好人。」不過他的口吻就顯得溫和多了。
杭清卻沒就着這個話題往下說,而是道:「畫廊準備好了,你什麼時候去?」
靳刖臉上閃過驚喜之色:「這麼快?」
&你要順便辦個畫展嗎?就當剪綵了。」
靳刖感動得連五官都緊緊繃住了,好半天他才露出了笑容,啞聲道:完以後,他又補上了一句:「謝謝您。」
杭清遞了一張名片給他:「辦畫展的話,你會需要他。」
&
宋懲之忍不住了:「那我……」
&每天去邊氏報道就是了。」
宋懲之頓時有種沒受到重視的失落感,再瞥見靳刖臉上滿足感動的笑容,宋懲之便更覺得心頭如同被針扎一樣,實在難受得厲害。
他忍不住問:「您沒有什麼話告訴我嗎?」
&果事事都需要我來提點,你以為自己還能有進入邊氏的資格嗎?」
宋懲之啞口無言。
這種狀態之下,宋懲之看向靳刖的目光就不由微微沾上了妒忌。
杭清隱隱察覺到車廂內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他掃了一眼坐在後排的兩人,卻又什麼都沒有瞧出來,杭清便也沒放在心上。
這廂龔添和龔城邶齊齊給杭清打了電話,只是杭清剛將手機交給了手下去換新,這會兒打過來全是關機,兩人在不同的地點相同的時間慌了一瞬。他們以為杭清又和之前那樣,曇花一現就緊跟着消失了。
兩父子當晚都沒睡好,第二天醒來之後,都能依稀望見對方眼底的血絲。
早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龔城邶突然開口了:「昨天邊姽過來都說了什麼?」
龔添不知道兒子的那點小心思,毫無遺漏地將前一天警局裏的事都講了出來。龔城邶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手中的刀叉甚至在無意識中划過了盤子,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龔城邶猛地收住了手:「如果真的是邊正做的,最近的事鬧得這樣沸沸揚揚,他會不會出現呢?甚至去找邊姽?」
龔添要沉得住氣得多,他垂着目光,慢慢給手邊的麵包塗上黃油:「有可能。」
&麼邊姽是需要保護的吧?」龔城邶突然道。
龔添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龔城邶卻已經神色飛揚起來了:「我覺得他需要警方的保護,今天我就去申請。」
龔添噎了一下:>
龔城邶已經抓着麵包站起來了,隨後一手抓起風衣外套,大步走了出去。龔添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隱隱察覺到了其中不對勁兒的地方。龔添皺了皺眉,而龔城邶的步子很快,大長腿一邁,很快就沒影兒了。
龔添又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沒能打通。
總不至於再來一個七年?
事實上,龔添覺得再來個七天都讓人有些難以忍受了。
如果邊姽就這樣一輩子都不出現,可能這個名字也就成為他腦子裏一段壓箱底的回憶了,偏偏男人出現了一瞬,緊跟着又消失不見了。鮮明的記憶剛被挑出來,就又噗通沉了下去,這種滋味兒實在令人如鯁在喉。
龔添已經等不下去了。
溫和的手段不行,那就換個激烈一點兒的。
龔添轉而撥打了另一個號碼。要弄到邊家老宅的地址,對於警局來說竟然很難。這聽上去實在有些可笑。至少這對於龔添來說,並不難。大約十來分鐘以後,龔添就收到了邊家老宅的地址信息。但那看上去是個很陌生的地方,他試圖在地圖上搜索了一下,竟然沒能搜索到。
難怪警局都難以定位邊家老宅的地址……
龔添皺了皺眉,這才意識到邊家的作風究竟神秘到了什麼地步。他又給那個號碼打了過去,那頭的人應承了幾句,然後才掛斷了電話。
打完電話以後,龔添的臉色好看了很多,收拾完餐桌之後,他才慢騰騰地走了出去。
龔添去了好幾次景市警局,都沒能等到邊姽。他按捺不住地再度撥了男人的電話。
接通了。
杭清原本懶洋洋地靠在椅子裏,靳刖站在他的跟前,低聲說要請他一起看畫,還不等應答,手機就響了。新手機的鈴聲有些陌生,杭清隔了一會兒才將手機拿過來接通了。
&
那頭的呼吸似乎凝滯了一瞬:「邊姽?」那頭龔添的聲音帶上了不可思議的味道。
&是我。龔先生有什麼事嗎?」
&幾天你手機……」
&手機,取了下卡。那天龔先生給我打電話了?」
那頭的龔添聽着雲淡風輕的口吻,心底像是有一把火在燒似的,火焰撩得他難受極了。明明那時候,他還能從男人的臉上看見燦爛且溫柔的笑容,連和他說話的時候,都是帶着幾分溫柔味道的。漫長的時間沒有消磨掉他的記憶,但卻消磨了邊姽對待他時的溫柔姿態嗎?
「……」杭清感受着那頭的靜寂,不由有些疑惑:「龔先生?」
&對,那天給你打電話,發現是關機,有些擔心。」
杭清很快就明白過來了龔添的擔心是什麼。
&有空嗎?」杭清問。
&有空。」龔添不自覺地愣了一下,連說話都不大流暢了起來。
&請龔先生吃個飯吧。」
&龔添幾乎是一口就應了下來,甚至在杭清看不見的地方,龔添猛地站了起來。
杭清收起手機,就見靳刖目光緊緊地盯住了他:「是、是那位龔先生嗎?」
&我現在要出門,畫……等畫展的時候我過來看。」
&靳刖的脾氣明顯軟了很多,如果是宋懲之的話,這會兒使盡手段也要將杭清留下來,靳刖就只能站在那兒看着杭清走出去,等杭清都走遠了,靳刖才覺得胸腔里好一陣不舒服的陌生情緒洋溢了開來。
杭清約龔添也是為了感謝他。
好歹龔添曾經也請他吃過飯,並且幫了大忙,之後他突然失蹤引得人家擔心那麼久,倒是不大過得去。換做真的邊姽當然不會將這樣的事放在心上,但杭清畢竟不是真的變>
等他和龔添約在了一處私密性極強的中餐廳,杭清簡單解釋了當年消失的原因。龔添聽他一筆帶過,也只是眸光閃了閃,卻並沒有追問。
等飯吃得差不多了,龔添才突然出聲道:「邊先生變了很多。」
&
&先生現在臉上不帶半點笑意了,是因為看見我覺得陌生了嗎?」
杭清真沒想到他會為了一個笑容而糾結,杭清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笑容:「當然不是。」只是他並不像真的邊姽那樣時常將溫柔笑容掛在臉上,他很少露出笑容,七年下來笑的時候屈指可數,所以一時間有些不大習慣。
得到了想要的,龔添及時轉移了話題:「邊正先生出獄後就失蹤了,不知道他是否會找上你,你要小心。」
杭清覺得有些奇怪,龔添的口吻似乎一下子變得親近了不少。他點了點頭,道:「你不用這樣客氣,直接稱呼他的名字就行了。」
龔添注意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忙從善如流地改了口:「小心邊正。你需要警方的保護嗎?如果你需要……」
&不需要,我身邊的人手已經足夠了。」
也是,邊姽身邊還跟了那麼多的私人保鏢。他怎麼突然間腦子發熱,跟龔城邶那小子想一塊兒去了?
杭清低頭看了一眼腕錶,時間差不多了。龔添注意到他的動作,雖然心底生出了些微的不舍,但他還是大大方方地站了起來,說送杭清回家。杭清當然是拒絕了他。邊家別墅不一樣,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去的。龔添要是去一趟,他也就能直接鋃鐺入獄了,都不必等着繼續刷宋懲之的好感度了。
被拒絕的龔添也還是很好地維持住了風度。
&一路小心。」龔添目送着杭清上了車。
等車開出去一段路之後,龔添才回到了自己的車上。他的手心滲出了一些汗,但他還是堅定地發動了車子,淹沒入車海之中,不遠不近地吊在了杭清的身後。
作為邊家的司機,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是極為敏感的,他回頭看了一眼,而後低聲道:「主人,有人跟蹤我們。」
杭清往後掃了一眼,但是因為車流量太大,他這一眼掃過去實在沒掃見跟蹤的那輛車。不過杭清當機立斷地道:「繞路,甩開他。」
司機很清楚邊家究竟埋藏了多少的秘密,他當然也知道絕不能讓任何人跟着他們去邊家。司機咬緊了牙,然後就開起了飄移。
很快,龔添就發現自己跟丟了。
他忍不住皺起了眉。
是邊姽讓司機甩開了他嗎?龔添總覺得邊姽身上纏繞着一層濃濃的迷霧,包括整個邊家都顯得神秘極了。如果不是這次案子懷疑到了那個邊正的頭上,他恐怕永遠只能窺得邊姽的一角。
龔添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然後才不甘地掉頭離去了。
兩天後,有一個大信封寄到了龔添的手裏。
那是邊家老宅的地址,這次上面不僅僅只是一個地名了,裏面放了一張巨大的地圖,那是一座老舊城區的地圖,上面詳細標註下了線路,最後一個紅點落在了中間的位置,旁邊用黑筆寫着兩個小字——邊宅。
龔添拿到地圖的瞬間,都覺得有些震驚,他沒想到邊家竟然能隱蔽到這種地步。
難怪……難怪能藏起來一個邊姽。
龔添將地圖壓在了白皮本里。
這個白皮本還是當年邊姽交給他的,裏頭壓的那個幾乎令全國震驚的冊子。
龔添這才想起來,他那天忘記問邊姽為什麼要那樣幫他了。龔添壓下心底涌動的情緒,將白皮本放進了柜子裏。只是放進去之後,龔添又有些不習慣。這個白皮本他留了很久,有時候被案件所困,感覺到極度焦躁的時候,他就會忍不住抬手摩挲一下那個白皮本……
龔添想了想,還是將白皮本放在了右手邊。
因為這次景市的案子,他的辦公場所暫時挪到了景市警局,這個辦公室,也不會有人敢進來。
·
一轉眼就到了靳刖準備開畫展的時候。
而這時候那個小女孩兒的案子陷入了一片僵局之中。警局也不敢再請邊姽前去配合調查,畢竟他們拿不出實證,再三請邊姽前去,肯定會得罪邊家。
杭清穿好了黑色西服,紮好了領結,他的脖頸被包裹得密不透風,帶着濃濃的紳士和禁.欲的味道。雖然他那張姣好若少女的面孔配上西服有些奇怪,但勝在他氣質沉靜,看上去倒也消了違和感,只讓人感覺到說不出的高貴味道——就算眼前的人是少女,那也一定是居住在深深古堡中,錦衣玉食養出來的貴族少女。
女傭替他穿戴好之後就不敢再看,深深地低下了頭。
宋懲之走了進來,看見杭清的模樣,眼底飛快地掠過了一絲驚訝和震撼。
&刖到那邊了嗎?」杭清頭也不回地問。
&了。」宋懲之的目光不自覺地往下滑去,最後頓在了杭清的腰間,腰肢真細……宋懲之不自覺地想。
&先過去。」
宋懲之頓了頓,道:「畫展我不去,我要去公司,出了點事。」
&麼事?」
宋懲之卻沒有回答。
&你去吧。」杭清既然已經鬆手放這兩人往外走了,當然就不會再限制他們,宋懲之不說,他也不會多問。反正事後也會有人來向他報告。不過,宋懲之應該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吧。一時間杭清還有點淡淡的惆悵,就跟養大了個孩子,結果餵狼了似的。
宋懲之卻結巴了一下:「我、我擔心我解決不了,待會兒您能過來嗎?」
突如其來的示弱讓杭清愣了一下,這不符合宋懲之的性格啊。不過他也很好奇是出了什麼事,想了想,杭清點了頭。
宋懲之微微一笑:「雖然您不會去參加靳刖的畫展,但我想他不會難過的。」
杭清噎了一下,他還沒說不去畫展啊,宋懲之就替他說了?杭清幾乎是立刻就笑着朝宋懲之看了過去:「嗯?果真是長大了,都想要替我做主了。」
宋懲之不僅沒害怕,反而臉上還浮上了紅暈,像是害羞了一樣。
杭清:「……」
宋懲之疾步走到杭清的身邊,雙膝一磕跪了下來:「是我錯了,請您責罰。」
杭清瞥了一眼他臉上的神色,竟然還格外的認真。
&吧。」杭清懶得掰他了。真不知道哪個環節發生了化學反應,讓反派攻一路歪了下去……
宋懲之戀戀不捨地瞥了一眼他的腰和長腿,然後才站起來,乖覺地走了出去。
那頭的靳刖全然不知道,自己邀請了杭清前往的計劃全破壞在宋懲之的手裏了。
宋懲之走了有一會兒,杭清才慢騰騰地出發了。
這時候時辰還很早,才上午十點半。車子開出了邊家別墅,很快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駛了過去。太陽當空,道路上也沒有太多的車輛,按理說一路應該是極為順暢的,偏偏突然斜里竄出了個人影,車還沒挨着他,他就先倒了下去。
杭清一陣沉默。
oss也會有被碰瓷的時候啊。
司機冷了冷臉色,口吻狠辣:「主人,不如我們直接軋過去,就看他起來不起來。」
杭清沒說話,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碰瓷的人固然討厭,但他還坐在車上呢,要是真讓司機軋過去了,他就得留下陰影了。
只是杭清怎麼也沒想到,他才剛一推開門,那人就撲了上來,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口中還喊道:「邊姽,邊姽……」
杭清皺眉,難道還是個認識的人?杭清耐着性子沒有一腳將他踹開,同時低頭去看這人的模樣。那是個中年男性,雙手有力,留着半長的頭髮,耷拉在脖子上,他身上穿着灰撲撲的三十塊錢地攤貨,是短袖。在這個漸生涼意的季節顯得有些不合時宜。男人有些激動,激動得四肢都在微微顫抖。
&是誰?」
在杭清問完的那一剎那,車上的手下和司機也都跟了下來,他們將男人團團圍住了。這時候路邊經過的車雖然很少,但仍舊有些司機忍不住往這邊看過來。
男人猛地抬起了頭,望着杭清激動地道:「我是你爸爸啊!邊姽,我是爸爸啊!」他再三在「爸爸」這個詞上強調了幾遍。
杭清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臉上毫不掩飾地閃過了厭惡之色。
男人望着杭清的面孔,猛地一愣,但隨即眼底流露出了些許讓杭清感覺到噁心的神色。這個男人大概是做了很久的喪家之犬。入獄十年的生活,不僅沒有磨去他的變.態嗜好,反而將他心底醜惡的欲.望放大了無數倍。杭清輕易地窺見了他眼底的渴望與痴迷。
現在都不忌到連他親兒子這張臉都能令他渴望起來了嗎?
杭清不再猶豫,一腳當胸踹了上去。
男人在監獄裏做了不少的體力活兒,比起過去文弱的身板,現在竟然還反倒強硬了不少,杭清這一腳只是踹得他晃了晃。
邊正露出了兇惡的表情,他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了杭清的手臂:「我是你爸爸!沒大沒小的東西!你媽死了,你就不知道該怎麼尊重我了嗎?」
&重?」杭清又一腳踹了上去:「我從來就沒想過要這樣對你。」
邊正眼底燃燒着怒火,他比杭清要高一個頭,只是因為微微駝背,看上去猥瑣極了,再加上他臉上猙獰的表情,使得他的樣子恐怖極了。但杭清又怎麼會畏懼他呢?他畢竟不是那個殘忍又膽怯的邊姽,他絲毫沒有繼承邊姽對這個男人的畏懼。他冷下了臉,對司機伸出了手。
司機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要槍。
就在司機準備要掏槍的時候,突然幾輛車圍了上來,有誰高喊了一聲:「不許動!」
緊接着又是一聲:「嫌疑人邊正,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司機忙將手放了下去,而杭清也慢吞吞地收起了手,邊正一慌,他憎惡地看着杭清,罵道:「你報的警?艹你媽的婊.子玩意兒,你他媽敢把你老子再送進去?當初生下來就該掐死你!你別他媽以為自己就能幹淨了>
杭清卻擰起了眉。
他根本就沒報警,因為他根本沒想到在車前碰瓷的人是邊正。而這些警察似乎很明顯知道這人是邊正。他們就是衝着邊正來的……是這個蠢貨被警察盯上了嗎?不,不可能。警察如果發現了他的蹤跡,那麼早就應該抓住他了,為什麼還要放縱邊正來和他說話呢?
警察們很快圍了上來,毫不留情地撂倒了邊正。
隨後他們看了一眼站在中央的杭清。
男人穿着得體的西服,戴着白色領結。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片黑色的草葉中終於開出了一朵純白無暇的白色花。他們看一眼杭清,再一眼邊正,登時覺得這個老男人實在噁心極了……
這樣醜惡的老男人,竟然能生下邊先生那樣的人,也實在太令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邊正很快被扣押上了車。
一個男人走到了杭清的跟前來,那人笑了笑:「我是景市刑警隊長關勇,邊先生好。」
杭清掃了他一眼,微微點頭:「嗯,關隊好,那天見過你。」
&關勇笑了笑,拿出了一張搜查令:「麻煩您配合一下,我們需要搜查一下邊家。」
不等杭清開口,他身後的司機和手下就已經渾身泛起了冷意,虎視眈眈地看向了關勇,都表現出了被冒犯的不快來。畢竟這個人的確是頭一個敢說要搜查邊家老宅的人。
關勇就當看不見那些凌厲的目光一樣,笑吟吟地看向了杭清。
杭清當然不能放他去。
&啊。」杭清應道:「司機,開車。」
司機愣了一下,不過隨即就明白過來了杭清的意思。
邊姽手底下的產業之多,遍佈整個景市各大高檔住宅區。而且多數屋子都有專人打理,就算現在直接帶他們過去,那些地方多少也都有個家的樣子,還是能哄騙一下這個刑警隊長的。
關勇笑着道:「不介意我跟您一起坐吧?」
&便。」杭清掃了一眼邊正被押上車的方向,然後才上了車。
那一瞬間,他還真有些想要殺了邊正。這樣噁心的人活在世上,實在是對旁人的一種傷害。多看邊正這樣的人一眼,杭清都會忍不住覺得辣眼睛。
等上了車,司機很快就發動了車子繼續朝前而去。
關勇突然出聲道:「誒,方向錯了。邊先生的司機是昏了頭嗎?連方向都分不清了?這邊可不是去邊家老宅的路啊。還是說,您這是不打算帶我上門呢?」
杭清的心往下沉了沉。
關勇怎麼知道邊家在什麼方向?
擔心關勇是詐他,杭清低聲道:「關隊,邊家在什麼方向,沒有比我司機更清楚的了。」
關勇笑了笑:「不然我來開車好了?我看您家的司機真的有點昏頭了。」
杭清注意到司機脖頸上的青筋都微微突起了,顯然是緊繃到了一定的狀態,關勇要是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司機就會忍不住動手了。
杭清冷聲道:「那就關隊開車吧。」他就看看關勇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關勇笑了笑,下車走到了駕駛座的位置旁,他敲了敲車窗,換下了司機。司機臉色陰沉地被換了下來,然後在杭清身旁坐了下來。
杭清暗暗皺眉。
邊家的人雖然個個都變.態,一個更比六個強,普通變.態殺人犯都不能跟他們比。但這些人也的確少了些機變啊,更不擅長掩飾自身的情緒啊。他們可以表現出被冒犯的惱怒,但不該是表現出抗拒。越是抗拒,不就越是告訴關勇,邊家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不過現在都已經到這一步了,說再多也是無用了。
杭清強自定下了心。
&車吧。」杭清就當吩咐司機一樣吩咐道,顯然並不尊重關勇。
關勇也不生氣,笑着發動車子,掉頭,上路,等到了不遠的岔路口,關勇像是很熟門熟路一樣走上了右邊的岔口。杭清的目光越發地冷了。
身後跟了一路的警車,全部都一齊朝着這個方向去了。
沒多久,車就駛上了那條熟悉的路線。
看來真的是有備而來啊。杭清雖然驚訝又不快,但他面上沒有暴露分毫,手都始終平和地放在膝上,姿態禮儀無可挑剔。
很快,車停了下來。
這是這個地方第一次迎來這麼多的車。
關勇打開門走了下去,並且還「貼心」地為杭清打開了車門。關勇指着跟前鐵門緊閉,外面圍了不少大漢的建築,笑道:「這裏就是邊家了吧?我沒說錯吧?」
司機和手下們的臉色都變了。
杭清淡淡道:「關隊真是聰明,那麼多人找不到的地方,關隊竟然找到了。」
關勇臉上隱隱帶着幾分興奮之色:「那麼請問我可以帶着我的隊員進去了嗎?」
&杭清說完就當先走了進去。
手下們忙行禮喊了聲「主人」,隨後他們就冷冰冰地看向了關勇,絲毫不因為他們是警察而有所緩和。關勇並不生氣,反而越加興奮。他帶着人很快搜羅起了這棟巨大的建築。
杭清冰冷地坐在沙發上。
沒一會兒,關勇拿着一個厚厚的相冊下來了。
他在杭清面前坐下,笑着說:「不介意我翻一翻吧?」
……
同一時刻,龔添發現有人不經允許進入到了他的辦公室,那個白皮本放置的位置明顯移了位。
龔添氣笑了:「賊都到警局裏來了?真是好大的本事!」
一群人戰戰兢兢,忙去調起了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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