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冠這個問題一被提出來,沒有個結果,其他什麼問題都變得索然無味了。
即便特蕾希婭強行略過這個問題,將會議進程推進到其他環節,可不管是勝利慶典,還是瓦倫丁重建,任何一個議題都會被皇冠歪掉。
勝利慶典?不同時舉辦女皇登基慶典的話,大家都揪着心,根本高興不起來,多少金蒲耳都會白花啊!
瓦倫丁重建?瓦倫丁的歷史比邇香還要悠久,而且現在也打成白地了,不如就當作新帝國的首都來建設?
其他諸如戰利品分配、犒賞三軍然後裁軍、清剿忠誠神廷殘餘分子等問題,也因為皇冠這個問題,有了諸多選項,根本議不出結果。
特蕾希婭孤軍奮戰了大半個小時後,終於明白什麼叫人心向背,只好無奈的結束了會議,宣佈明天再繼續討論,討論什麼不言而喻。
「今夜的風兒,甚是喧囂啊……」
傍晚,立在角樓頂層,看着下方來來往往的人流,奇麗發出這樣的感慨。
凱瑟琳在他身邊嘀咕:「窩、水、神馬?」
奇麗揉着她腦袋說:「把舌頭捋直!你現在是凱瑟琳!」
會議在上午就中斷了,整個下午特蕾希婭都在獨處,據說連希爾維都沒見,現在才開始接見人,第一個就是把凱瑟琳叫過去。
凱瑟琳掄着巴掌,大力抽在她屁股上:「你、奇麗!說我!屁股、大、彈、噁心!」
奇麗抽着涼氣去揉屁股,凱瑟琳驚叫:「噁心!不准!」
奇麗沒好氣的道:「那揉你的?」
凱瑟琳臉頰泛紅,臉轉到一邊:「要李奇,不要,奇麗。」
「別誘惑我」,奇麗苦笑道:「我額頭上還有八百魔女呢,變回來就沒那層屏障了,會被榨乾……呸呸,靈魂會被撕碎的!還得等神國的事情了結了,小紅歸位,淨化了她們才能取下來。」
凱瑟琳撇撇嘴,再從身後抱住奇麗,抱得緊緊的,發出滿足的嘆息:「不變,也好,永遠。」
那可不行!
奇麗拍着她的手說:「去吧,去陪你姐姐聊聊天,她肯定心煩意亂,正需要你呢。」
「說,什麼?」
凱瑟琳用腦袋輕輕頂着她的背:「女皇、沒有、好、下場。」
奇麗嘆道:「那就勸阻她吧。」
「我、可以?」
凱瑟琳是個公私很分明的人,也是學習最認真的魔女,早早就明白了姐姐走在什麼樣的道路上。
瓦倫丁還沒攻下的時候,姐姐跟費共仍然是同路人,還不必考慮得太多。現在姐姐跨過了這個關口,繼續走下去,必然會跟費共分道揚鑣。成為女皇,顯然是個意義無比重大的里程碑。
想到特蕾希婭進入地下通道的那番話,奇麗心弦盪動,對凱瑟琳說:「以妹妹的身份,真誠的勸阻她。哪怕說出我們的一些事情都行,只要不涉及到生死底線,你自己明白的。」
凱瑟琳眼裏亮起喜悅的光彩,又漸漸黯淡了:「凱姆在,不可能。」
奇麗安慰道:「至少要讓你姐姐知道你的心意,你的立場。」
凱瑟琳緩緩點頭,然後跺腳撒嬌:「李奇、可以!」
「李奇從一開始就在嘗試,但他每次都失敗了,現在更沒有可能」,奇麗說:「而且,在這個緊要關頭,有些事情只有奇麗可以做,有些話只有奇麗可以說。」
凱瑟琳眨着銀灰眼瞳,好氣的問:「什麼,事情?」
「今夜就是一道命運之門,清醒的人會在門前做出正確選擇,智者更會看清這道門的全貌,利用這道門來收拾那些礙眼的傢伙。」
奇麗朝城堡外看去,大批官兵聚在門口,跟守衛推攘吵鬧。上午的會議內容已經泄露出去了,這些人是來表忠心的。
這僅僅只是開始……
城堡里有些人還朝官兵們指指點點,像看笑話一樣,看他們的穿着打扮,都是上層貴族。奇麗暗嘆,費恩的貴族們還真是誠實厚道小郎君啊。
因為有血脈傳承,地位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對政治鬥爭的敏感度低得可怕。當然,這不意味着他們真的誠實厚道,不過是因為階級地位世代相繼,在他們心中深深刻下了傲慢而已。
對看慣了政爭宮斗的華夏人來說,『擁立」一詞意味着什麼不言自明。哪怕是專門拍給中老年婦女看的影視作品,比如九蟲奪嫡什麼的,也明白站隊的重要性。
很明顯,很多人還沒意識到今晚就是站隊的時刻了。
奇麗敢肯定,對外泄露消息甚至慫恿這些官兵來擁立的,大多都是底層出身,已經明白了這一點。
至於那些還沒明白的,如果沒有外來干涉,或許不會有事,但既然自己在這裏,當然得推着歷史的車輪轉得更快一點,轟隆隆碾過那些昏頭昏腦的蟲子。
如果是死神的話,此刻想必看到了這座城堡里,已經預約好的無數死亡。
凱瑟琳離開後,奇麗叫來緹娜。
告死魔女的手臂還沒有復原,被藥膏和繃帶裹成了一根玉米棒子。她對奇麗哼哼着,一臉虛弱得不行的樣子,伸出完好的手臂嚷嚷:「抱抱……」
「我知道你缺少母愛,但也不要因為我有尖耳朵就當是你媽啊」,奇麗嘆道:「而且我也沒奶給你吃。」
緹娜退而求其次,低頭晃着耳朵尖:「我這裏癢!」
奇麗彈了彈比自己嬌小一圈的耳朵尖:「做點事就不癢了,我這有任務交給你。」
「任務!?」
緹娜驚愕的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手臂:「真的非我不可的話,我也只能上啦,可我這個樣子能幹什麼呢?」
「又不要你動手,掌總就行了」,奇麗笑着說:「至於幹什麼,借今晚這個機會,正好剷除那些階級敵人,比如……那個想把你抓回去當祖傳惹不起的夕星伯爵。」
「什麼祖傳惹不起啊!你現在是精靈居然也說這種話!」
緹娜先是羞惱,然後驚喜:「要干他?太好了!」
接着訝異:「就在這裏干?在女王的眼皮底下?」
「我可不是腦子長在耳朵上的人啊」,奇麗白了她一眼,因為戴着眼鏡,這個鄙夷的眼神只能意會了。
跟緹娜咬了一會耳朵,告死魔女連連點頭:「我明白的,這叫借刀殺人!」
「錯!」
奇麗很嚴肅的道:「我們革命者不屑於運用陰謀詭計,我們只是歷史的搬運工。今夜我們要做的是將未來幾年內可能爆發的矛盾堆積在一起,當矛盾總量突破了某條界線時,就會像魔導炸藥那樣……轟……」
緹娜譏諷道:「我相信你奇麗,你是光明磊落的,這些壞主意都是把你變出來的李奇出的。」
奇麗訝異的看着她,老實說還很少見到她這麼牙尖的時候。
緹娜呲牙笑道:「菲妮不在,這是我幫她吐的槽。」
你們倆感情可真是好啊……
緹娜去忙工作了,奇麗用隨身助手呼叫茵絲:「去聯絡這個人,告訴他李奇有話跟他說。」
茵絲的頭像在視野里做大喜狀:「李奇回來了!?」
得到否定的回答,茵絲抱怨道:「李奇也真是的,一點不講規章制度,怎麼讓你這個沒在我們絲絲魔女心靈網絡里註冊過的魔女當他的代理。」
「特事特辦嘛」,奇麗敷衍着,心說真要跑你們那去註冊,那就完蛋了!
茵絲很不滿:「等他回來,這事得好好說說,就算是總樞機也得遵守紀律!」
真是可愛的參謀長啊……
過了一會,瑞瑪科王子興沖沖的來到角樓上,見到奇麗,臉色頓時垮了下來:「您是……奇麗殿下?公爵呢?」
奇麗仍然武裝着兜帽和墨鏡:「李奇有事,他托我給你帶幾句話。」
「是嗎?真是遺憾」,瑞瑪科嘆道:「我還想向他請教魔導車部隊的戰術運用呢。」
奇麗哼道:「他會很樂意跟你探討這些問題,前提是,你還能活蹦亂跳的見到他。」
瑞瑪科的神色頓時凝重了:「您是說……」
「這些話都是李奇說的,當然原話未必如此,但意思是差不多的」,奇麗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今夜歷史搬運工的第一件活計。
她說:「你的大哥是反對女王變成女皇的吧。」
瑞瑪科苦笑:「是啊,之前我們還在吵呢。父親已經老了,大哥正準備接過王位,他是很認同秩序同盟的,但一個帝國還是超出了他的接受極限,那意味着他會失去很多。」
奇麗再問:「你肯定是支持女皇的,但對你大哥,你有什麼想法呢?」
「還能有什麼想法,只能好好勸說啊」,瑞瑪科嘆道:「形勢很明白啊,我們需要帝國,需要女皇,為了更多人更美好的明天,我們必須放棄一些東西。」
奇麗繼續:「勸不動呢?」
瑞瑪科無語,片刻後他搖頭說:「那我只好跟大哥分道揚鑣了,王子這個身份對我並沒有什麼意義,我需要更寬廣的舞台。戰爭之神已經眷顧了我啊,我可以在戰爭這條道路上走得更遠。」
奇麗毫不停歇的追問:「你大哥會接受?」
這時瑞瑪科有些遲疑了:「殿下您……是在暗示什麼嗎?」
「我在明說,王子殿下……不,瑞瑪科將軍」,奇麗凜然道:「你對薩其頓來說已經不是簡單的十五王子,也不是簡單的軍團長,而是薩其頓人的戰神!」
「你在王國里已經擁有了崇高的威望,你手下雖然只有一個軍團,但這個軍團已經有一萬多人,相當於過去的五個軍團了吧?而且還是一支擁有先進武器,百戰百勝的雄師!薩其頓王國現有的所有部隊集合起來,都打不過你的軍團!」
「為你的軍團提供兵員和物資的地區,也享受到了你一次次獲勝後給他們帶去的戰利品吧?這些地區的民眾,這些官員,也把你當作了大樹,視你為領袖。你在薩其頓王國就算不是一言九鼎,也是打個噴嚏全國都要震一下的大人物了。」
「您太抬舉我了」,瑞瑪科不好意思的說:「跟公爵比,我算什麼啊。」
「不要跟他比,他渾身是掛呢,我是說他的資源比你多得多」,奇麗毫不臉紅的收下了瑞瑪科對李奇的崇仰,接着道:「如果你不能正確的認識自己在王國里的政治地位,那麼你就看不清你跟你大哥決裂後,薩其頓王國會有什麼樣的走向。」
瑞瑪科並不是笨蛋,只是智慧都用在了軍事上,奇麗一說,他就有所醒悟:「王國的走向……」
「對,你和你大哥的爭執,可不僅僅是兄弟倆的矛盾,而是整個王國該走哪條道路的矛盾。」
奇麗居高臨下的審視他,即便戴着墨鏡,瞳光依舊給對方造成了極大的壓迫感:「你的選擇,會決定薩其頓王國所有人民的命運,是前進還是後退,你得仔細衡量。」
瑞瑪科額頭漸漸泌出一層細汗,嘀咕道:「果然啊,我還是想得太天真了,以為只是我和大哥之間的事情。」
他顯得極為猶豫:「公爵是要我做點什麼嗎?那樣的事情……」
「不,李奇並沒有給你提出什麼具體的要求或者建議,但他告誡你,如果要退,也不要把軍團交回去,你應該明白為什麼。」
瑞瑪科咬牙道:「我當然明白,大哥會把這支軍團用在……維護他的王權上。」
「所以,你要退的話,最佳的選擇是把軍團交給女王,然後找女王討要瓦倫丁或者其他地方的封地,徹底告別薩其頓。」
「那如果是選擇前進呢?」
「李奇說,只要你把這些事情當作一場戰爭,自然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戰爭……當然是要搶到主動權,出奇不意,以絕對的優勢力量,用最快的時間擊垮對手。」
瑞瑪科嘀咕着,眼中滿是掙扎。
奇麗轉頭看向角樓下方,瑞瑪科也跟着看下去,聚在城堡大門外的官兵越來越多,但看得出仍然是自發的,或者小規模組織的,零零碎碎不成建制。
「說到主動權」,奇麗說:「你肯定想求見女王,但擠不進接見名單里吧?」
瑞瑪科無奈的點點頭,這是當然,女王雖然也很器重他,可從級別上說,他確實比國王、大公和諸位傳奇差得多。
奇麗啟發他:「要讓女王牢牢記住你的立場,難道只有等待接見這條路嗎?」
「沒有軍令就擅自行動,這是……」
瑞瑪科下意識的道,然後閉嘴了,他明白了奇麗的暗示。
「你的軍團在瓦倫丁還留了一半吧,相當於過去的兩個軍團了,還是女王麾下最能打的部隊……好吧排除李奇,女王的印象一定會異常深刻。」
奇麗淳淳教導:「當然,為了薩其頓的子民,還要做點什麼,你自己也該懂的。」
「我……我考慮考慮」,瑞瑪科頓時感覺到如山的壓力,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正站在命運之門前。
「命運不會青睞優柔寡斷的人,戰爭更拒絕躊躇不前」,奇麗說完點點頭示意談話結束。
目送瑞瑪科離開,最初他的身影佝僂着,步伐很沉重,再在樓下看到他時,他已經大步流星的奔向自己的魔龜車。
這個看來是搞定了……
奇麗吐了口濁氣,瑞瑪科終究性格果斷,智慧非凡,只需要澄清利害,再做些提點就行了。
那麼接下來那個傢伙,就得花點腦筋了,自己畢竟沒辦法用李奇的形象出現。
她離開了角樓頂層,下到通訊室里,用信風之書呼叫了某人。
「是李奇嗎?佐爾德聆聽你的教誨」,修剪得極為整潔的一張面孔出現,剛散去焦急之色,正滿溢着喜悅,又因為出現的是張陌生面孔而驟然凝固。
在奇麗跟佐爾德通話的同時,角樓另一間房間裏,緹娜半躺在沙發上,兩眼的焦距在半空中不斷移動。
在她的視野里,是一幕稍稍有些模糊的影像,看起來是個帳篷,幾個人正在裏面圍着桌子,邊吃邊罵,其中那個尖耳朵青年的聲音最響亮。
緹娜低聲嘀咕着:「完全沒有一點技術含量啊,別說偵測結界,連靜音結界都沒佈置!就算是那個討厭的傢伙,也讓我沒有一點報復的爽快感,反而有些愧疚呢。」
影像里,那個尖耳朵青年敲着桌子說:「她要當女皇,什麼王國啊公國啊還被允許存在嗎?我們遺忘森林說不定還會變成帝國的直屬地,到時候能剩什麼?」
聽聲音正是遺忘森林兩大半精靈部族之一的夕星家族族長,領有伯爵的爵位。
他恨恨的道:「她口口聲聲維護秩序,斷塔誓約?呸!說得那麼好聽,還不是為了她現在這頂皇冠!」
咕嘟一大杯酒下肚子,他打了個酒嗝,酒氣帶着豪氣一併上涌:「她不會得逞的!國王和大公們又不是為了迎來一位女皇而戰!等會我們就去聯絡他們,明天讓她和她那些只知道拍馬屁的黨羽們看清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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