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鎮, 一家客棧的某間上房。
陳衍僵直地坐在桌旁,捏着茶杯,沉默地緊緊盯着屏風。
清晰的水聲。
教主正在沐浴。
光是想到這一點,陳衍的心就砰砰地跳, 大聲到近乎震耳, 腦子已經一片空白, 無法思考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像出一個難以描述的畫面。
屏風後面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修長的身影走了出來。
唐沉一頭墨發自然垂落,臉色微微蒼白,唇色淺淡, 顯得似有絲脆弱。而且, 只穿了一身單薄的褻衣, 髮絲的水珠滴落而下, 潤濕了衣服,帶着隱約的透明感。
陳衍偏開視線,下意識想要退避。
唐沉卻道:「過來。」
陳衍像被釘在了原地, 一動不動。
唐沉微微皺眉:「幫我弄乾頭髮。」
陳衍回了神,幾步上前, 撩起了唐沉綢緞似的墨發, 驅動內力烘乾,柔軟微涼的髮絲穿梭在指間, 讓陳衍的心口有些發癢。
確定頭髮真的完全乾了之後, 陳衍才不舍地放開手。
不料下一秒, 唐沉又說:「到床上去。」
陳衍瞪眼,耳尖都紅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是要為教主治療內傷,抿了抿唇,立刻盤腿,面無表情地坐在了床上。
手貼在唐沉的背上,灼熱的氣流一點點透過布料,傳進唐沉的體內。褻衣布料單薄,陳衍的手像是直接觸碰到了唐沉細膩的肌膚,手下一陣滾燙,臉色也越發的紅。
半個時辰後,一段療傷結束,內傷不是一時半會能治好的,而且陳衍若是內力消耗過大,依着他們現在的處境,也並沒有任何好處。
唐沉轉過身,發現陳衍還是盤腿坐着,一動不動,毫無下床的打算,神情怔忪。其實陳衍只是盯着唐沉出了神,但唐沉以為他還在想剛才被襲的事,說:「你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陳衍愣住,不太明白。
唐沉說:「你不是因為謝明知透露了我們的行蹤,在生氣麼?」
陳衍微微皺眉:「…>
&忠於他所在的門派,我們有我們的教義,原本就不是一路人。當初你為他求情的時候,我就說過,別後悔。」說完,唐沉眯了眯眼。
陳衍神色複雜,道:「屬下明白了。」
&真明白才好,榆木腦袋。」唐沉搖頭輕嘆,一副長輩似的恨鐵不成鋼模樣,說得陳衍有點赧然,一噎。
陳衍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坐在床榻上,該讓出位置來給教主就寢。他剛要起身,唐沉就拉住了他,說:「你也累了,今晚睡一覺,保持警覺就行。」
「……!」
陳衍又傻住了。
唐沉看他那表情,想起了他木頭似的的性子,恐怕還接受不了這麼親近,就退一步說:「你去柜子裏拿被子,一人蓋一張。」
這樣總該覺得沒那麼尷尬了吧,頂多就是一通鋪,沒睡在一起。唐沉心中如此道了一句。
他聳了聳肩,沒注意到陳衍懊悔的神色。
入夜,氣溫逐漸下降,變得有些涼。
以往,唐沉有內力護體,現在只能靠一張錦被保暖,冷得不自覺縮成一團,微皺着眉,睡不安穩。
陳衍注意到了他的動靜,目光落在他臉上,猶豫掙扎了好半晌,才伸出手搭在他的被子上,用內力烘熱錦被,讓被窩暖起來。
唐沉感覺到暖暖的溫度,眉頭微松,但還是不滿足,直接從錦被下伸出了手,把熱源一把握住。
陳衍呆住,渾身僵硬了不敢動彈,過了一會,才動作極輕的把唐沉的手放回被子裏,依舊給他握着。
一向平淡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彎起的弧度異常好看。
第二天,到了該醒來的時候,唐沉還在睡,一點要起的跡象都沒有。陳衍看了好一會,還是試探着小聲叫着教主,提醒他。
可唐沉只是下意識的手一揮,推開他的臉,翻了個身繼續睡,嘴裏還不滿地嘟囔了一聲。
陳衍微愣,摸着臉,喉嚨里發出低低的笑聲。
因為受了內傷,唐沉的精神狀態不太好,等終於醒來了,腦子都還有點混沌,讓陳衍拿衣服過來了,半眯着眼,搗鼓了好半晌都沒成功穿上。
陳衍看着,在床邊坐下了,低聲說:「讓屬下來幫忙吧。」
唐沉思索一秒,低哼了一聲,允許了。
在穿衣服時,唐沉渾身都軟綿綿的,幾乎是整個人都靠在了陳衍的懷裏,任人伺候。而陳衍表面淡定無比,呼吸卻隱隱加重,肌肉都繃緊了。
接下來幾天,都是陳衍在照顧唐沉,還越發的細緻。甚至有次,小二送東西來時,調侃了一句,說:「客官,你可真疼你家媳婦兒呀。」
因為唐沉一直呆在房裏沒出來過,一直都是陳衍和小二交流。小二這會誤會了也很正常。
可陳衍聽到,完全呆住了,連屋裏唐沉在叫他都沒反應過來。
唐沉看着他走到桌邊倒茶水,微妙的神情,看着有點奇怪。這兩天任由陳衍照顧自己,就是想看他會有什麼變化,期待這棵鐵樹頓悟,開朵花出來。可剛才他在門口和小二說什麼了,表情那麼古怪,應該是大轉折啊。唐沉很想知道,就說:「小二剛才和你說什麼了?」
陳衍動作一頓,搖頭說:「沒什麼,只是想要賞錢而已。」
揀些客官愛聽的話來說,一個高興,就能有打賞了。陳衍剛才就是一個激動,給了不少,把小二樂得見牙不見眼。
陳衍端了杯茶走到床邊,因為唐沉剛才說渴,但他躺久了身體發軟,兼之懶癌又犯了,就乾脆的使喚起了陳衍。
唐沉伸手就要接過茶杯,卻被對方躲開了。
陳衍說:「教主剛醒,請容屬下幫忙。」
唐沉眯了眯眼,暗道稀奇,這乖寶寶暗影居然不聽話了?
但想起自己之前還拿喝茶的事逗弄過他,現在他自己能接受這等親昵舉動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唐沉低頭,就着他的手喝着杯里的茶水。
陳衍看着杯里的水慢慢減少,手也隨之抬高,方便他喝。吞咽的輕微聲響,垂下的眼睫,在玉白的肌膚上落下一道淺淺的陰翼。
這樣照顧着教主的感覺,真的,實在是太美好了。
陳衍眼底閃過一絲暗光,壓抑的情緒幾乎就要噴涌而出。
茶杯里的水喝完了,陳衍問:「教主,還要嗎?」
唐沉午睡剛起,一個小茶杯的水不足以解渴,就點了點頭。陳衍轉身倒了一杯,又像剛才那樣餵他喝完,還問了一次。
這次,唐沉抬頭望了他一下,眼神有點奇怪,搖頭。
陳衍收回茶杯,臉上露出些微類似可惜的表情。
內傷情況稍微好些後,兩人也該打道回府了。畢竟在外面,還有那麼多人對他們虎視眈眈。
他們不走官道,而選擇了走水路。
唐沉在船艙里坐久了,有點悶,就掀簾走了出去,站在船頭,眺望遠方的景色。
山水一色,相映成趣。
微風攜着水汽吹來,讓人生起些許涼意。唐沉受傷以來,更深切發現了內力的好處,至少可以抵禦寒氣,堪比智能調溫的衣服。
陳衍從他身後走近,不動聲色地握住了他的手,熱量源源不斷地傳遞過去。
唐沉轉頭看他一眼,下意識笑了笑。
回到魔教,就是唐沉的地盤了。
還沒走到陣法的範圍邊線,已經有一大群人等在那裏,迎上來。
&主!你回來啦!」
秦苗第一個竄到唐沉面前,嘰嘰喳喳地說着話。陳衍只能退開一點距離,看着他們,重重地抿唇。
任她吵了一會,秦護法就抓着她的後領扔到一邊,說:「你還真是說個沒完啊,打算把教主堵在門口嗎?我們還有事和教主談。」
秦苗不滿地撇撇嘴,嘀咕了兩聲,暗暗對秦楊用毒,可惜被他很熟練地避開了。
唐沉一路發生的情況,兩大護法已經聽到了些情報,尤其是被襲的事。
他們在懷疑陳衍對本教的忠心,需要教主給出一個評判。若真是背叛之人,沒有例外的情況,就該進行懲戒,不然怎麼對底下的弟子交待。
唐沉微微皺眉,說:「本尊知道。」
秦楊張嘴還想說什麼,卻被白肅攔下,「教主心中已有判斷了,你別多嘴。」
晚上,唐沉沐浴完走出來,看到陳衍杵在一旁,就說:「你決定好了嗎?」
剛和護法談完之後,唐沉便和陳衍說了這事,意思很直白——魔教和正派選一個,要麼留下要麼滾蛋。
陳衍不語。
唐沉倒不是很擔心,因為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根本就沒打算給他選擇的機會,選哪個結果都是一樣的。但他的表態還是很重要。
在床邊坐下,陳衍很自然就走過來,撩起唐沉的墨發用內力烘乾。一路上皆是如此,養成習慣了,而且他很享受為教主做這樣的事。
唐沉偏臉對上他的視線,等着他的回答。
但陳衍一臉平靜,眼角還似帶了極輕微的弧度,似乎在笑。還是心思已定,毫無猶豫的決然微笑。
唐沉心裏咯噔一聲,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唐沉倏地被按倒在床榻上,墨發散開,襯着俊美的容貌,如同最瑰麗華美的畫卷。
&主,得罪了……屬下,難以自制。」
平淡的說完兩句話,緊抿着唇,暗沉的眼底閃爍着隱忍的灼熱。
唐沉感覺到滾燙的指尖落在額角,鼻子,嘴唇,下巴,輕輕地滑過脖子,揉捏着,危險意味十足。
唐沉有點懵住了,好一會才想起來,皺眉頗有氣勢地喝止:「放肆!」
可陳衍一旦決定了做什麼事,就沒打算回頭了。大逆不道就大逆不道吧。
唐沉有內傷,根本對抗不過他,被壓製得死死的。慢慢的,渾身發顫,神情變得迷離,連眼尾都泛着漂亮的緋色。
真正想要看的畫面出現在眼前時,才知比自己的想像還要撩人得多,完全收不住手,暗潮在眼底翻滾,洶湧而出。
平日越是正經面癱的人,一旦不正經起來,簡直就不是人。
這是唐沉在一夜之後最大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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