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放晴,正是日曬三杆,清心閣中草木被渲染上一層暖色。稀疏花影中穿過一個男人,身姿挺直,負手踽踽前行,長袖垂在身後。男人五官端正,面容清俊,稍帶一鬍鬚,卻不減風骨反而更添韻味,似一塊陳年碧玉,又若吹過竹林的一陣雅風。
雲杉與方洲見不遠處正徐徐走來一人,見着面容之後心中瞭然,一同匆匆上前行了一禮,恭敬道「拜見老爺。」
「拜見老爺。」
樂廣見他們上來拜見,神情自若的了頭,又問道「近日妤兒可好些了?」
「回老爺,姐近日是好些了,可大夫吩咐過尚且需要再休養幾日。」雲杉先方洲一步答道,還好早已知曉他會問這些,慶幸還好三公子走之前教了這麼幾句。
他長袖一揮,一隻手收於腹前,嘆了一聲,這孩子本就不好生養,才送回南陽這麼些年,好不容易回來了卻讓她操勞照顧自己,還弄得一病不起。樂廣心中既感慨女兒的孝心又心疼她操勞過度,眉頭微皺「我進去去看看。」
樂廣正欲上前,雲杉心頭一震,匆忙將他攔住「老爺,不可」
方洲亦是緊張,跟着雲杉一同攔住樂廣。
「為何不可?」見他們忽然如此緊張的將自己攔住,他心中甚是詫異。
雲杉與方洲面面相覷,此時姐並不在,若是老爺進去見不到姐的話定然會大怒的,那時候就暴露姐失蹤之事了,到時候該怎麼與三少爺交代啊,但若要攔住老爺,又該怎能呢
之前三少爺並沒有交代過啊,奈何雲杉從來不會謊,且月棱又不在……
方洲本就老實巴交的,定然編不出個理由來,雲杉便咬咬牙道「姐她……她正在午睡,老爺還是晚些再來吧!」
「午睡午睡你為何如此緊張」見雲杉吞吞吐吐的模樣,樂廣不免起疑。前些日子在病中甚是不便,現下終於好了才出了院子。這麼多日都未見到女兒,莫非她出了什麼事
「我……我……沒有,姐她……她真的在午睡,老爺,您還是改日再來吧!」雲杉被一問漲紅了臉,急得語不成句,又怕樂廣進去,便堅持道。
雲杉是樂妤奶娘的女兒,亦是樂妤的貼身丫鬟,從便侍奉在她身邊,樂廣對她的脾性也算是熟悉,知曉她不善謊。見她這個慌張的不敢抬頭的模樣,他心中更是疑惑,不相信樂妤真的在午睡。心中一急,莫非是又跑出府去了?或是出了什麼事?
「你讓開,我要進去看看。」他漠然道。
雲杉與方洲又是幾番阻攔,便更引起了樂廣的好奇心,他不免覺得這裏頭定要貓膩,妤兒定然不在房中,但還是想要親眼見見。
「老爺,姐不讓我們打擾,請您先回吧!」方洲跪於地上,神色擔憂道。
雲杉見他絲毫沒有要放棄的念頭,便匆匆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老爺,求求您了,姐真的不在……姐她…………」
她猛然一驚,自己一急竟然錯話了,真是不該,老爺都知道了,這下可該怎麼辦呀?自己真是笨死了……
她一下子癱在地上,眉頭緊鎖,深深愧疚着自己錯了話……方洲聽了這話,亦是訝然,呆呆的看着她,如今姐還未回來,要怎麼辦才好
樂廣聽了她的話頓時失色,妤兒竟然不在,是不在房中還是不在府中?他三步做兩步的徑直向樂妤的房中走去,推門而入,房中景象展現眼前。
檀木桌椅擺放整齊,桌上雕花茶盞靜止似從未有人動過,鎏金琉璃紫鼎不似往常燃着薰香,床上被褥疊得整齊,完全看不出有人躺過的感覺。妤兒,竟然真的不在房中,他又是疑惑又是無奈又是惱怒,幾種雜亂情緒一下子湧上心頭,心頭沉沉,面上神情複雜。
雲杉與方洲趕在他身後進來,看見房內的東西齊齊擺放,才想起是這兩日姐不在他們心裏雖然着急,但又無事可做便每日到房中收拾收拾,希望姐回來時看到如此整齊能欣喜些,可現下卻惹了禍了。
「姐去哪兒了」樂廣一手握拳敲在桌上青筋凸顯,顯然很是生氣的模樣,卻極力壓制自己的怒氣,聲音沉沉道。
雲杉與方洲知曉此事定然已不能再瞞着樂廣了,便雙雙跪在了樂廣面前。雲杉一雙眸子水光盈盈,愧疚道「老爺,姐她……」
「爹爹,我在這兒呢!」
雲杉的話還未出口,只聞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三人一同回過頭去,只見走進來一道粉色身影。女子身穿桃李粉裙,頭上的簡單簪着兩支桃花銀簪,流蘇隨身子搖動輕輕晃動,搖曳生姿。
樂妤徐徐走過去,挽着自家爹爹的胳膊,眸子似池塘泛起漣漪般,盈盈笑道「爹爹,您怎麼到女兒院中來了?近日女兒身子不適,未能侍奉您身側,您可好些了?」
她聲音軟軟似三月春風,盡顯女兒姿態,讓人看了不忍責怪。樂廣本心中氣憤,但如今見着自家女兒安好,又嬌俏可愛的模樣,怒氣頓時消了一半,但房中這模樣他想絕不會是自己判斷錯了,又覺得自己從前對她過於縱容,只怕她今後又做出些什麼錯事來,便一副嚴肅的模樣問道「你方才去哪兒了?」
此時,樂謨與子析正好進了房來,拜見樂廣。
樂妤心想,還好她三哥想的周到,給她帶了平日裏穿的衣衫,讓她在回府前先梳洗一番,不然定然不好與爹爹解釋。
「爹爹,這幾日大夫老是讓我躺在床上,着實是憋屈,但四哥偏偏吩咐了他們幾個看着我,」着,她扶着樂廣坐在了一旁的檀木雕花椅上,指着跪在地上的雲杉與樂妤道,「今日天氣不錯,一時興起便想譴走她們然後出去透透氣,奈何一出去便遇着了三哥和子析,」
她嬌嗔道「三哥還要責罰我呢,爹爹您可要為女兒做主啊,女兒可是為爹爹才如此的……」
「你三哥的對,你着實應當責罰,」他瞧了一眼自己女兒,神情自若道「既身子不適竟還不聽大夫的話,不好好養着還這樣任性,你啊,」他嘆了口氣,語氣中有些責怪道「是我太寵着你了,倒叫你這般為所欲為。」
樂妤是他的么女,自她出生後不久夫人馮氏便逝世了,臨走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未滿三歲的女兒,便千叮嚀萬囑咐地對他道,
第二十一章 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