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宅安頓下來後,郭家兄弟被送到附近學館讀書,女子不用上學,就在府里學紅描繡。
馬秀英的性格哪裏安靜得下來,學了兩天就藉口回房百~萬\小!說不出院子。
郭大丫、郭小丫又妒又恨,經常在大張氏面前搬弄是非,嫌棄馬秀英粗俗丟人。
大張氏巴不得馬秀英越蠢越好,對兩個女兒的告狀揣唆難得一次不予採納,任由馬秀英自生自滅,最好馬秀英永遠別出院子,困死其中。
小張氏和周虎妞又勸了馬秀英幾次,要她好好學女紅,免得將來不好找婆家,卻總是被她「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高富帥」的奇怪理論駁倒,見她不為所勸,自有主見,也就不再干涉。
馬秀英希望大張氏和郭家姐妹徹底把她遺忘掉,不要來騷擾她的生活。因為最近她又在搗鼓另一個秘密事情,準備和袁興挖通牆壁溜出府外。她想過與其困在郭府受制於大張氏,不如找機會出去看看外面有沒有什麼發展前途。
大張氏雖然不管馬秀英的生活作息,卻知道她是個野丫頭,因此專門給門房婆子打招呼,不准她和袁興隨便出府,變相地把兩人軟禁在小院子裏。
你不讓我出去,我就不出去了?馬秀英撇撇嘴,掏出蒙古小刀繼續在牆上敲敲挖挖,誓要挖出一個洞來。動手前她貼牆聽了好幾天,外面都十分安靜,估計牆外是處僻靜的巷道,從這裏鑿個洞溜出去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作為馬秀英的絕對擁護者,袁興小弟弟當仁不讓地搶過這份力氣活。雖然小刀不如鋤頭破壞力強悍,但兩人堅信鐵杵都能磨成針,小刀也能挖出洞!
牢記上次被護院逮住的教訓,兩人挖洞前都要先偵查一番「敵情」,只要護院沒有巡邏到林瑛園附近,兩人就開始動工。挖洞的時候一個還要負責望風,另一個專門幹活。好在林瑛園偏僻,加上臨近年關,府中上下十分忙碌,兩人有時用力過猛搗鼓得乒乓作響也沒人注意。
過完春節,一個半人高的牆洞終於成型。看到大功告成,馬秀英萬分得意:只要小刀舞得好,沒有牆洞挖不了!
袁興猶豫道:「我們真要從這狗洞爬出去嗎?」
「不是狗洞,是牆洞!你以前膽大包天,現在怎麼越來越膽小了?」馬秀英惱羞成怒,狠敲了袁興幾個板栗。
「牆洞,牆洞,姐姐,我錯了。我還不是擔心你被大夫人發現又要受罰。」袁興捂着腦袋低頭求饒,順便抱怨馬秀英不識好人心。
馬秀英趁機剝削未成年兒童,「去把柴火搬到這裏,別讓人發現,下次等大夫人她們出府,我們就溜出去轉轉。」
春天是出遊踏青的好日子,特別是在江南,婦人小姐們都愛出來走動。一是春暖花開風景好,二是婦人們通過彼此交流可以加深感情,甚至能在聚會攀談中為兒女挑選一門好親事。
大張氏就非常熱衷於這項活動,但凡天氣晴朗就領着兩個打扮得跟孔雀似的閨女出門。回回歸來都會在府中大肆宣傳誰家夫人如何誇獎兩個閨女靚麗動人,誰家少爺如何稱讚兩個閨女知書達理。
馬秀英每次聽到郭大丫、郭小丫跑來炫耀都忍不住發笑,兩姐妹還未成年,大張氏就急着往外推銷,莫不是被郭天敘遭搶親一事嚇着了。要說這兩姐妹靚麗動人也就罷了,不過說到知書達理,恐怕她們連篇千字文都背不全,也不知道是怎麼矇混過去,估計那些前來搭訕的少爺不是草包就是豬頭。這些人若能湊成一對,還真是天作之合呢。
兩姐妹不知馬秀英的腹誹,還以為馬秀英羨慕她們,愈發趾高氣揚,走路都是鼻孔朝天。
「我的院子亂七八糟,實在不適合兩位小姐駕臨,你們應該去草長鶯飛的郊外玩耍,那裏美女如雲,帥哥成群。」馬秀英連哄帶騙把兩姐妹趕出林瑛園,再這樣像螃蟹橫着走路,只怕她的蔬菜都會被踐踏死。兩姐妹還是去禍害別人吧,她也好偷空溜出去見見世面。
這一天,燦爛的陽光穿越雲層灑進院子,淡淡的花香飄蕩在空氣中,一小簇雪白的杏花瓣被風捎來落在嫩綠的青菜葉上,細細的蒜苗像草一樣鑽出土壤,幾根絲瓜秧藤不知不覺攀上了牆檐隨風搖擺。
馬秀英知道這樣的好天氣大張氏肯定會帶郭大丫、郭小丫出門。瞧瞧時辰還早,她也領着袁興興高采烈地鑽進牆洞,只要在晚飯前出現在府中就不會被人察覺她的行蹤。
好像有點不對勁!爬出牆洞的馬秀英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眼前的環境並不是她想像的僻靜巷道。
入眼是一個波光粼粼的小湖泊,周圍楊柳斜依,樹影婆娑,金色的錦鯉在水中追逐嬉戲,偶爾躍出水面,盪起一圈漣漪。
湖泊中心矗立着一座重巒疊嶂的太湖石假山,委婉的孔洞和堅硬的岩壁給人帶來一種奇特的美觀。假山臨水的部分佈滿挨挨擠擠的青苔,一些纖長的枝條從峰頂的孔洞裏探出來沿着峭壁裊娜地垂下,喇叭一樣的黃色小花密密麻麻點綴其間,在明媚的春光里顯得如此亮麗耀眼。
一座漢白玉徹成的欄杆橫臥水面將假山和湖岸連接起來。欄杆中間還修葺了一個玲瓏精緻的小亭子。亭子四面透風,每個角上都佇立一根醒目的紅柱子,將灰白色的石桌石凳包圍起來。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亭子裏坐着一個翩翩白衣少年,而且這個少年竟然還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向他們招手!
馬秀英大吃一驚,下意識就想跑回去,剛轉身,袁興從牆洞爬出來,兩人「砰」的撞倒在地,眼冒金星。
稍縱間,少年已從亭子躍至兩人跟前,清朗的聲音猶如微風拂過竹林,「我當是哪家狗兒在打洞,沒想到竟然是兩個小孩兒。隔壁宅子以前是沈伯父的,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在沈府出現?」
「你才是……」袁興一聽有人罵馬秀英,急忙抬起頭,後面的「狗」字卻再也喊不出口。眼前的少年只有十五六歲,但那份清俊飄逸的神態叫人自愧不如,讓袁興覺得罵了對方就是在褻瀆對方。
那少年潑墨般的髮絲披在如雪的白衣上,玉脂似的臉頰泛着兩團紅潮,長睫卷翹微微顫動,剪水瞳里趣意濃濃。即便那少年唇角噙着一絲惡作劇的狡黠笑容,也讓人惱不起來。
袁興自慚地往後縮了縮,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蹲在另一戶人家的花園中。
馬秀英繃緊臉,一言不發,丟人丟大了!挖個牆洞居然挖到別人家裏,還被逮個現行,簡直是奇恥大辱!特別是這人還嘲笑他們挖的牆洞是狗洞!此刻她真希望自己就是一條狗,可以肆無忌憚地撲上去狠狠咬對方一口。
「怎麼了?有膽子挖洞,沒膽子承認?瞧你們打扮,莫不是小偷?」少年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俯視兩人。
馬秀英注意到少年雖然語氣嚴厲,臉上卻掛着好整以暇的笑容,她鎮定地爬起來,解釋道:「沈老爺已經把宅子送給我家了,我們不是小偷。」
少年不依不饒,「不是小偷,為何出現在我家?」
本想好好解釋的馬秀英生氣了,叉着小蠻腰,氣勢洶洶地反駁道:「我和弟弟摔倒,你卻袖手旁觀,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有什麼資格質問我們?我還懷疑你是小偷呢,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是你家?」
「是否需要我把家中僕人叫來證明?」少年有些不耐煩,笑容淡去。他聽好友沈富說過隔壁宅子已經贈於別人,可是想不到這家人如此蠻橫無理。
叫來僕人這事就鬧大了。馬秀英氣短,沉默了半晌,她想求少年放他們一馬,可是求饒的話就坐實了小偷的名聲,這對潔身自好的馬秀英來說絕對不可能。再說這位不近人情的少爺會放過他們嗎,若他真有那份善心就不會不問原因,一口咬定自己和袁興是小偷了。
想到這裏,馬秀英硬着頭皮,強詞奪理地辯道:「好吧,就算這是你家,這堵牆也是你家的嗎?你既然聽到動靜,為什麼不出聲警告,害我們挖了好幾個月的牆洞。這是誰出的餿主意,兩戶人家僅僅一牆之隔,就不知道保留點私隱權嗎?這堵牆到底是你家的還是我家的?如果是我家的,我挖這堵牆關你什麼事?如果是你家的,那我家的牆呢?你家為什麼把我家的牆霸佔了?」
一連串的問題和陌生詞語從馬秀英的小嘴裏不停蹦出來,面無表情的少年先是一愣,眉梢微微上揚,接着默默無語,唇角弧度漸漸擴大,終於等馬秀英責問完,才慢悠悠問道:「依姑娘之見,此牆該如何處置?」
「這個,這個,」馬秀英眼珠亂轉,她本就是胡攪蠻纏,如何拿得出真正辦法,此刻見少年的注意力被這堵牆吸引,不再追究她挖牆洞的事情,當即就準備閃人,「這樣吧,我先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給你答覆。」
「紳士風度我能聽懂,姑娘可否告知在下那個私隱權又是什麼意思?」
這個問題馬秀英就回答的比較專業,「私隱權是指自然人享有的私人生活安寧與私人信息秘密依法受到保護,不被他人非法侵擾、知悉、收集、利用和公開的一種人格權……」說完看到少年和袁興都露出茫茫然的表情,馬秀英胡亂一揮手,「算了,說得再詳細你也聽不明白,畢竟我們之間有代溝,你只要知道這是保護個人秘密的意思就行了。」
「那你們私入民宅算不算侵犯了私隱權?」
「當然算、嗯,不算!因為我剛才已經說了,在這堵牆沒有確定歸屬之前,我挖牆洞的行為並不觸犯法律,所以我從牆洞出來也不算犯法。說不定這堵牆是我家的,反而是你侵犯了我們的私隱權呢。」馬秀英一邊義正言辭地回答,一邊在背後畫叉。對不起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
少年不喜不怒,琉璃色的眸子透露着看不清的情愫,揚眉道:「那在下先送姑娘回府,明日再派人過府聽取答覆,這堵牆須得早日確定下來歸屬,免得再造成誤會。」
要是被大張氏知道自己挖牆洞的事情豈不完蛋?馬秀英立刻乾笑幾聲,「不用了,不用了,從這裏回去近便。」說完飛快地踢了袁興一腳,兩人火速沿牆洞爬回去。
少年愕然地看着捋起裙擺,高撅屁股的馬秀英,等兩人消失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這個新鄰居太有趣了,應該抽空拜訪拜訪。
馬秀英聽到少年的笑聲,氣得差點一頭撞在牆上,惱羞成怒的她回到院子就讓袁興挖了許多泥土把牆洞重新堵上,還把石凳挪到牆洞前面,永遠也不要讓她再看見這個該死的牆洞!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1s 3.964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