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無禁忌 第82章 11.往事·以山為姓

    光緒二十二年（公元1894），巴顏喀拉山

    星宿海，黃河源頭

    西北風呼嘯作響，方圓近十里的湖岸邊旌旗獵獵，數萬八旗鐵騎將整個星宿海團團圍住。

    強弓勁弩盡皆指向湖中央的一處小島，蓄勢待發。

    「老佛爺，經過近三個月的不懈追擊，撼山乞棉現在已經被我們圍在湖中央的孤島之上，這回任他插翅也難飛了，嘿嘿。」

    湖邊一處重軍護衛的帳篷內，老太監跪在地上，向着面前龍椅上的女人諂媚地說道。

    「等抓住了從他嘴裏撬出山胎的秘密再高興也不遲！」

    龍椅上的女人雖老態龍鍾，但言語間透露出一股俾睨天下的貴氣，不可一世。

    「奴才曉得！此番除了三萬八旗鐵騎，還專門從關外請來了我滿洲第一薩滿『蒙缺』，保證萬無一失，嘿嘿。」

    「老佛爺，在找到山胎重返青春之前，這延壽的『陰陽童子羹』您還是得按時吃啊。」

    老太監說罷從身邊宮女的手上接過一個雕龍畫鳳的玉盞，卑躬屈膝地承至主子面前。

    龍椅上的女人見到玉盞，臉上旋即現出慍色，仿佛很是不悅，但還是接了過來。

    隨着玉盞的蓋子被打開，玉盞內的東西也暴露出來，裏面竟是一小坨果凍狀的透明膠狀物，仔細往「果凍」裏面看，不禁讓人頭皮發炸，只見裏面居然是一對無法言喻的器官，從兩樣器官的大小來看，應該都是割自男、女嬰孩！

    「奴才罪該萬死！今日勢必要生擒撼山乞棉，奪取羅盤、拷問出山胎的秘密，不再讓老佛爺吃這種倒胃口的東西！」

    老太監說罷即伏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般。

    「罷了，哀家已然吃了幾十年了，再多吃這一回也無妨。」

    龍椅上的女人說完將玉盞遞到嘴邊，輕輕一吸即將整個恐怖的「果凍」完全吸入口中，嚼也不嚼，徑直吞入腹中。

    ……

    星宿海，湖心島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並肩而坐。

    「崑崙，沒想到還能在此絕境見到你。」

    「乞棉兄說笑了，雖千軍萬馬在我看來無非也是草芥一般，何談絕境。」

    令人詫異的是，鬢髮如霜的老者竟然稱身邊的少年為「兄」。

    兩人說話的功夫，身邊一隻山雀突然迎空飛起，不料剛飛到半空中就被岸邊射來的一支疾箭射落，環視兩人周圍，已然插滿了利箭，無一例外，每支利箭上都插着各式各樣的死鳥，當真是天網恢恢，不怪少年將孤島稱為絕境。

    「撼山乞棉！交出羅盤！說出山胎的位置，老佛爺饒你不死！」

    「如果你還負隅頑抗，一會萬箭齊發，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老太監在岸邊扯着喉嚨，隔空嘶喊，不男不女的聲音陰陽怪氣，甚為難聽。

    面對對岸老太監的勸降，少年仿佛如沒聽見一般，自顧自地隨手撿起一塊鵝卵石，向着波瀾不驚的湖面拋出，打出一串漂亮的水花。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我都不記得自己已經活了多少年，或許是該歇歇了，去另一個世界看看。」

    少年雖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但言語間仿若飽經滄桑。

    「撼山氏與崑崙氏皆出自上古申屠一脈，你我皆以山為姓，一氣連枝，我死了還有新的崑崙，你死了撼山氏可就絕了！」

    被稱為崑崙的老者語重心長地說道。

    「誰也不能悖逆天道輪迴，即使是受到神明垂憐的人。我撼山一脈因神賜秘寶羅盤與堪山禁術，每隔六十六年可尋得匯聚山脈靈氣的山胎續命延壽，然而山胎有限，族人出於自私為了獨享山胎，不僅斷絕自然生育繁衍，而且互相廝殺屠戮，以至於今日整個撼山氏只剩下我一個人！」

    「天意弄人！以為給了你永生的秘法，其實卻是『詛咒』，最終誰都難逃宿命的輪迴！終究還是人性太自私了！」

    少年說完這番話，即起身踏向湖水，令人驚詫的一幕隨之發生，少年踩入湖水中的腳竟然沒有陷入水中，而是踩着水面如履平地，徑直向對岸的千軍萬馬走去。

    「撼山乞棉，你終於想通了是吧！穩住，誰也不准放箭，違者斬立決！」

    老太監見少年向着岸邊走來，立時眉飛色舞，以為自己的勸降起了作用。

    「李蓮英，知道我為什么姓『撼山』嗎？」

    走到湖中央的少年突然停住腳步，向着對面的老太監大聲說道。

    聽聞此言，老太監立時神色大變，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立時對着身邊的鐵騎喊到：

    「所有人全部下水！遠離石頭！」

    然而老太監的反應終究還是慢了半拍，就當眾鐵騎不明所以之時，湖中的少年已然舉起雙手，眼中射出青色的異芒，青芒中仿佛蘊含着群山峻岭之氣，威武磅礴！與此同時，整個湖面突然盪起無數漣漪，岸邊的山石大地隨之開始劇烈震盪！

    「啊！我的腿！」

    一聲慘叫傳出，一個手持硬弩的正黃旗士兵突然被拋向空中，鮮紅的血液立時灑下，只見士兵雖然人在空中，但一條腿卻被掘地而出的岩石死死「咬」住！從地底鑽出的無數岩石剎那間獲得了生命，組成一條條「岩蛇」，將士兵分屍拋向空中的正是另外一條岩蛇！

    突然出現的無數岩蛇在人群之中肆意橫飛、衝撞，平時訓練有素的八旗鐵騎面對此超自然的力量立時方寸大亂，一時間人的慘叫、戰馬的嘶鳴響徹整個湖面，殘肢亂飛，鮮血橫流，畫面慘不忍睹。

    「區區御石的雕蟲小技也敢出來班門弄斧！當真欺我滿洲無人嗎！」

    隨着一聲如霹靂般的暴喝傳出，一道人影剎時從人群中躍起。

    人影躍到離地面約十米的距離居然憑空停住，如幽靈般懸浮於空中。

    只見空中的人是一個滿面虬髯的壯漢，身穿獸皮，頭戴鹿角獸骨，手中握着一個由人頭骨製成的詭異骨碗，腳下踩着的兩隻黑色怪鳥「嘎嘎」尖叫，原來之所以能懸於空中，皆因怪鳥托乘。

    「長生天賜嚓！日月星辰，萬獸之靈降臨吾身，銀甲破山，毢陰炤！」

    壯漢口中喊出一串類似於咒文的語句，緊接着將手中的骨碗對着地面一潑，瞬間一股如雨般的銀色光點從天而降！銀色光點仿佛擁有生命的飛蟲一般，徑直飛向少年召喚出的無數岩蛇，沒一會的功夫，所有岩蛇的身上都被蒙上了一股詭異的銀色！

    少年見狀，臉上立時現出錯愕之情。

    果不其然，方才還氣吞山河，所向披靡的岩蛇被銀色光點附身後，動作逐漸變的遲緩起來，緊接着竟轟然潰散，變成一堆碎石！

    及到近處，這才看清，原來所有的銀色光點竟然是一條條如髮絲般纖細的銀色蚯蚓！龐大的岩蛇正是被這無數的銀蚯蚓蠶食殆盡！

    「蒙缺！蒙缺！蒙缺！」

    壯漢一招擊潰了岩蛇，士兵之中立時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紛紛喊着「蒙缺」兩個字！士氣大振！

    壯漢正是滿洲第一薩滿蒙缺！

    看着地上岩蛇的殘骸，空中的蒙缺狂笑不止。

    笑聲未落，蒙缺竟突然消失不見，只見湖面一道水印迅速划過，目標直指少年乞棉。少年乞棉見狀大驚，旋即腳尖微點水面，整個人立時彈起，仿佛要避開什麼。

    就當乞棉整個人剛剛彈離水面約有一丈高的時刻，一道黑影緊跟着從湖水中暴射而出，兇猛地射向空中的少年乞棉！

    沒等少年乞棉反應過來，黑影已然後發先至，躍至乞棉的正上方，不是別人，正是剛剛突然消失的蒙缺！

    令人驚詫的是，此時的蒙缺竟然是人身魚尾，手中握着一把骨制彎刀！整個腰部以下青麟森森，魚鰭魚尾壯碩無比，仿佛半人半魚的夜叉一般！

    不知是吃驚於蒙缺的薩滿獸化異術，還是剛才的御石之術耗費了太多真元，少年乞棉面對迎空斬下的骨刀居然來不及做出任何躲避或招架的動作。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蒙缺此擊必中之際，一道金色光暈突然從湖心島上爆射而出！

    「鏹！」

    一聲劇烈的金石碰撞之聲傳出！強大的衝擊力令整個星宿海的湖面泛起滔天巨浪！蒙缺隨之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口吐鮮血跌入水中。

    再看少年乞棉，骨刀迎面斬在他的鼻樑之上，刀鋒入肉寸許，雖滿面鮮血，卻終不致命。

    金色光暈散去，只見被稱為「崑崙」的老者，橫身擋於少年乞棉身前，左臂被齊齊斬斷！

    少年乞棉之所以能在滿洲第一薩滿蒙缺的雷霆一擊下撿回性命，原來是老者崑崙捨身為其擋了一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