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呂師爺被射殺當場,先競月也來不及驚訝,已借着這一空隙伸手抓住李劉氏身後的腰帶,將她整個人拎了起來,朝城牆的石梯上奮力拋去。筆神閣 www.bishenge。com李劉氏在半空中展開身形,繼而往前一躍,終於踏上了城牆的石梯。眼見李劉氏脫險,周圍的染病軍士頓時怒不可竭,同時朝先競月直撲過來,先競月不願殺人,當即高舉手中偃月刀,一招「獨劈華山」全力使出,卻是劈落在了他身前的地面上。
原來先競月當日在湖廣身受重傷,機緣巧合之下被墨家的「薔薇刺」和「天針鎖命」冰台聯手封印了渾身經脈,從此再不必擔心殺氣的反噬。所以他眼下劈出的這一刀,竟是朝腳下的大地出招,將殺氣毫無保留地灌注進了大地之中。一時間但見四下塵灰激盪而起,附近的軍士只覺腳下的地面微微一震,就仿佛是突如其來的地動,當場摔倒了二三十人。而先競月已趁機調動起身體的爆發力,施展輕功衝出眾軍士的包圍,也踏上了通往城頭的石梯。
呂師爺雖已斃命,但他帶來的那隊弓箭手倒是盡忠職守,急忙放箭射向追趕先競月和李劉氏的染病軍士,掩護兩人沿石梯往城牆上而來。然而城牆下的這些染病軍士如今已是死路一條,既已生出譁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自己的性命徹底豁出去了,居然迎着射落的羽箭拼死踏上石梯,緊跟在先競月和李劉氏的身後往城牆上衝來。頃刻之間,沖在前面的軍士紛紛中箭倒下,但後面的軍士卻是毫無退意,就這麼踩着前面軍士的屍體繼續沿石梯而上。
要知道通往城牆頂上的這一處石梯,寬窄能夠容得下三四個人並排而行,乃是由兩道傾斜的石梯拼接而成,在中間形成一處折返的平台,弓箭手們此時正是在這個折返的平台處往下射箭。待到先競月和李劉氏上到石梯中間的平台,那些染病的軍士也隨之一擁而上,離平台不過七八階石梯,如此近的距離,僅憑弓箭手們射出的羽箭,根本無法阻擋他們。
幸好城牆上及時下來一隊重甲軍士,個個手持一丈多長的長矛,在平台處列陣以待,從而將弓箭手們保護在身後。面對這些手持長矛的重甲軍士,衝上來的染病軍士竟是毫不理會,繼續舉着關刀猛攻,重甲軍士也不手下留情,挺起長矛便是一陣亂刺。一時間但見鮮血亂濺,這隊重甲軍士手中的長矛,就好比是一堵佈滿尖刺的牆,將這些染病軍士全部擋在平台前的石梯上,被後面湧上來的人群一擠,紛紛被擠出石梯之外,徑直掉落到了城牆下面。
卻不料這些染病軍士殺心一起,早已喪失了理智,眼見攻不破重甲軍士的長矛,到後來索性便用自己的身子直接撞向刺來的長矛。當中一名染病軍士被兩支長矛同時刺中,仍然奮力向前撲去,讓長矛穿透自己的胸腹,徑直撲到重甲軍士的面前,繼而張嘴一噴,吐了好幾個重甲軍士一臉的鮮血。
話說陸將軍之所以要將這些染病的軍士攔在城牆下,便是擔心被他們身上的瘟疫感染,城牆上的眾軍士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此時那幾個重甲軍士被染病軍士的鮮血噴到,就連嘴裏也不慎沾上了幾滴,頓時驚慌失措,旁邊的重甲軍士見狀,也紛紛往後躲避。如此一來,這一隊重甲軍士的陣腳已是大亂,再無法抵擋石梯上這些前仆後繼的染病軍士,終於被他們衝破防線,連同身後的那隊弓箭手一起被擠出平台,掉落到城牆了下面;當中有人僥倖沒被摔死,轉眼間也被城牆下的其他染病軍士亂刀砍死。
而先競月和李劉氏此時已沿着石梯回到城牆上,卻並未見到陸將軍的身影。而城牆上的眾軍士擔心被瘟疫感染,全都往石梯的入口處聚攏,說什麼也要將這些染病軍士攔在城牆下。先競月心中悲憤,若是外敵來犯,他定然會下場廝殺一番,即便不能取勝,也能拼死斬殺數十人,可是眼下面對的「敵人」,卻是由這些染病軍士引發譁變,這些軍士雖已徹底失控,但到底也是駐守在這玉門關的漢人將士,自己又怎能向他們狠下殺手?
當下先競月便招呼李劉氏沿城牆往北面而去,打算找陸將軍商量對策。誰知剛行出十幾步,才發現五百步開外的北面城牆內側,分明還建有一條通往城牆頂上的斜坡,乃是將各類守城器械運送到城牆上的通道,此時也有上千名染病軍士沿着那條斜坡往城牆上攻來,拼着被砍上兩刀、被刺上幾矛,也要將自己的鮮血灑向守城的軍士,看這架勢,只怕頃刻間便要攻上城牆。
要知道這玉門關的駐軍對外號稱是十萬,實則只有三四萬人,除去染病而亡的和私自逃離的,如今剩下的軍士不過一萬五六,當中更有大半已被瘟疫感染。此刻朝城牆上攻來的這些染病軍士,合計約有七八千人,另外還有兩三千人則擇留在營帳里等死。相比起來,被陸將軍帶到城牆上躲避的這些未染病軍士,總共才三千人不到,面對這七八千個染病軍士拼死衝上城牆,就好比是在抵禦攻城的敵軍。不同的是這些「敵軍」竟是從玉門關城牆的內側來攻,不僅可以憑藉通往城牆上的各處石梯和斜坡,而且個個都不怕死,城牆上的軍士雖然奮力守御,又哪裏抵擋的住?
不過片刻工夫,這些染病軍士便已突破了守城軍士的防禦,相繼踏上城牆大開殺戒,整個玉門關的城牆上頓時淪為一片煉獄。嘶吼聲、哀嚎聲、慘叫聲夾雜在一起,當中還有長矛刺進身體的聲音、關刀砍中骨頭的聲音和屍體摔落城牆的聲音;而眾軍士流出的鮮血,幾乎將玉門關城門一帶的城牆內側盡數染紅。眼見這些染病軍士個個面容憔悴,兩隻眼睛裏卻是凶光畢露,其目光就仿佛是荒漠裏的惡狼,又好比是沼澤里的毒蛇,當中有不少人渾身是傷,傷口處的鮮血還在汩汩往外流出,卻依然上前奮力廝殺,最後甚是連兵刃也懶得用了,徑直撲向城牆上的這些軍士,用腦袋猛撞、用牙齒撕咬,其形貌舉止,倒是像極了之前出現在玉門關的那些活屍,一樣的毫無理智,一樣的嗜血好殺。
再回想起陸將軍當時的話,說活屍並不可怕,瘟疫也算不得什麼,真正可怕的其實是人心。事到如今,無論是城牆下的染病軍士,又或者是城牆上的未染病軍士,都已經被逼上了絕境。雙方殺到後來,再也分不清哪些是攻城的一方,哪些又是守城的一方,所有軍士的身上本就穿着一模一樣的漢軍鎧甲,上面都印着玉門關駐軍的徽記,誰都分不清誰是誰,只能見人就殺,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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