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只可惜我要殺你
不是人的人,是什麼人?
楚風不知道,他不知道老者為什麼會如此評價他,幸好他也聽不見。
今天不是七月初七,這裏也不是紫金山。
今天是七月初一,這裏是移花宮。
楚風不在移花宮,他在武當山。
他和憐星,邀月非比尋常。
可規矩就是規矩,移花宮的規矩沒有人可以違背。
憐星不行,邀月不行,楚風也不行。
違背就是死。
楚風怕死,因此他不想去違背。
他在移花宮外,雖然每天他都會來移花宮一趟。
鑄劍是一門技術,一門極少人可以掌控得住的記住。
就算少數可以掌控住這門技藝的人,很少有人可以臻至巔峰。
憐星已經到巔峰的門檻上,而邀月可以算得上鑄劍大師。
鑄劍需要材料、技術、時間。
移花宮有不少上好的鑄劍材料,楚風也並不求劍質量多好,他不擔心。
技巧,邀月的鑄劍技藝,他相信,因此他不用着急。
他只着急一點:時間。
七月初七之前,他要趕到紫金山。
換而言之,他可以停留在武當山最多不能超過三天,七月初四,他必須啟程離開,不管劍鑄好沒有,他都要啟程離開,前往紫金山,否則在七月初七之前,他是到不到紫金山的。
除非他不去紫金山,可現在他已經不能不去紫金山了。
馬,寶馬。
寶馬已經準備好了,玉郎江楓的馬。
這匹馬是江楓送給楚風的,給楚風的報答。
邀月沒有答應江楓和花月奴的婚事,不過花月奴總算和江楓見了一面,因此江楓送了陳風一匹寶馬,一匹可以日行千里的寶馬。
現在他只需要等一樣東西。
劍,邀月鑄就的寶劍。
邀月劍?憐星劍?還是邀月憐星劍?抑或者憐星邀月劍?
他不着急,可此刻他想看一看那柄劍,那柄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劍。
現在他不但不知道劍叫什麼名字,甚至於進入移花宮也被阻攔住了。自從邀月收下了他的劍,他已經有十幾天沒有進入移花宮一步了。
他也已經有十幾天沒有見到憐星了。
這些日子他雖然在移花宮前走動,可也只是在移花宮前走動,現在他的待遇比江楓還不如。
江楓至少看見了花月奴,可他劍看不見,人也看不見。
不過今天他還是出現在移花宮前,這已經是他這些天除開和木道人下棋以外,必做的事情。
而被阻攔在移花宮門外,也已經是移花宮弟子每日必見的事情。
楚風有些無奈,他想衝進去,但想到邀月、憐星,想到他的劍,他只能止住了這一衝動,因此他只能回頭。
現在他除了回頭,似乎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他已經在想回到客棧,或者去找木道人。
木道人在武當山上。
這些日子木道人常常練劍,練太虛劍。
因此這些日子木道人找他比劍的次數一點也不必下棋的次數少,楚風並不太想見木道人,可不見木道人,回到客棧似乎更沒有味道。
他在遲疑,但很快不用遲疑了,有人已經幫他選擇了。
一個他不願意的選擇,但現在只有這樣一個選擇。
路上,下武當山的路上。
一片飛針如成群蜜蜂忽然間射向他。
飛針在陽光下,閃爍着淡藍的光。
楚風嘆了口氣,有人想要殺他,用暗器殺他,不過卻低估他了。
他橫空躍起,如飛鳥一般,空中橫移,閃躲開着這本不可能閃躲開的攻擊。
他人落在地上,地面頓時塌陷了。
幾道烏光自塌陷的地面閃現。
那烏光是弩箭,拉滿的弩箭,顯而易見他觸動了某種機關,因此弩箭發射出。
此時此刻大部分人都已經沒有了法子,不過陳風卻有法子,他的身子左右閃躲,竟然閃躲開了弩箭。
他的雙腳踏在一根弩箭上,人又輕飄飄躍起。
他以為自己脫險了,只可惜還沒有。
接下來又有三道似乎提前預計好的暗器接連射出。
他如風中之鳥閃躲,但全身上下卻沒有一丁點傷痕,很不可思議。
這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出現在楚風的身上。
在許多人眼中看來這事情非常不可思議,不過在楚風看來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可以閃躲開,並非是運氣,而且多年的江湖經驗以及高明的武功身法,這些是不容許任何僥倖的,一丁點僥倖那就是死。
楚風沒有死,他還活得好好的。
閃躲暗器間,他的人已經躍下了山道,出現在一片樹林中。
樹林中有一個人,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
楚風就落在那個人面前。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一個無匹醜陋的侏儒。
這是一個中年人,無匹醜陋的中年人。
這是一個容貌看上去令人作嘔的中年人,不過他的眼睛非常特別。
他的眼睛有光,智慧的光,狡詐的光。
任何人看見這個輪椅上的人的眼睛,很難會認為這個中年人醜陋,甚至根本不會想到這個中年人的醜陋長相。
楚風望着輪椅上的侏儒,他也已經忽視了這個侏儒醜陋的長相,他盯着侏儒那放光的眼睛,以及如鼬鼠般露出的牙齒。
楚風笑了,他望着老人道:「山道上的暗器是你放的?」
侏儒點了點頭,憨厚道:「是的。」他上下打量楚風,好奇問:「你為什麼沒有死?」
楚風笑了,他道:「我為什麼要死?」
侏儒搖了搖頭,道:「不是,我知道沒有人願意死,但你應該死了,即便是再厲害再可怕的高手,遇上我精心設計的機關陷阱,也會死,可你偏偏沒有死。」
楚風笑得更愉快了,實在太愉快。
他望着侏儒也好奇起來了,這個侏儒實在是一個有趣的人。
一個殺手殺人失敗了,竟然還敢光明正大出現在那個人的面前?不可思議。
楚風原本想出手,可現在卻不準備出手了。
他望着侏儒道:「或許是我的運氣好。」
侏儒搖了搖頭,眼神複雜道:「不,不是你運氣好,而是我低估了你。」
「哦?」
「敢在移花宮前閒逛十幾次,還沒有死的人,怎麼可能是一般的高手呢?你這種人我應當用最複雜最可怕的手段對付,因此我錯了。」侏儒認真道。
楚風沉吟了一下,嘆道:「似乎的確如此,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不走呢?」
侏儒拍了拍腿,道:「我走得能有你快?」
他的腿已經沒有了直覺,楚風看得出。
楚風又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承認呢?」
侏儒搖頭道:「我不想承認,但我知道你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在你的面前,想要說謊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我一向不做這種蠢事。」
楚風好奇笑道:「難道你承認了,我就不會殺你?」
「不是!」侏儒一本正經道:「我知道我承認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也可能殺我,但即便是這樣我也應當承認。」
楚風更好奇了,道:「為什麼?」
侏儒眼中又已經有了光,一種近乎於神聖的光輝,楚風原本在笑,此刻也已經笑不出來,他的面上甚至流露出了莊重。
侏儒道:「因為我這一次殺你並非因為我。」
楚風沒有再笑了,他眯着眼,眼中已經閃過了殺機,道:「那你是為了誰?」
「一個女人。」
楚風沉默了,過了半晌他才開口:「你是十二星象之首的老鼠魏無牙?」
侏儒愣住了,但很快驚訝道:「你知道我。」
楚風沒有回應,他道:「你是為了邀月殺我。」
侏儒閉上嘴巴,他依舊輕鬆。
楚風冷笑道:「看來你也喜歡上了邀月。」
侏儒還是緊閉嘴巴。
楚風伸出手,他想殺侏儒,可手很快放下了。
侏儒一直睜着眼睛,他看着楚風的動作,很好奇:「你為什麼不動手?」
楚風嘆了口氣,道:「我忽然不想動手了,你可以走了。」
「為什麼?」
楚風不說話,他望着侏儒。
侏儒望着楚風,他卻笑了起來,他輕輕拍了拍手。
小手。
侏儒的人很小,手很小。
他凝視楚風,輕聲嘆道:「我知道你可憐我,不想殺我,或者在你眼中我這種人根本不配你出手,因為你是正常人,而我是侏儒。」
他說得很平靜,沒有一丁點自怨自艾的意思。
楚風沒有解釋,只是靜靜望着侏儒。
侏儒繼續道:「我實在應當感謝你,至少應當感謝你的不殺之恩,只可惜我沒有法子感謝你,因為你喜歡上了一個不應該喜歡上的人。」
楚風還是閉嘴,看着侏儒。
侏儒咧着牙,他笑了。
他的牙齒排列參差不齊,因此笑起來,說不出的恐怖。
侏儒望着楚風,眼中已經閃過了幽光,輕聲嘆道:「因此你雖然放過我,但我不能放過你了,現在我只能對你說一句話。」
楚風閉嘴,望着侏儒。
侏儒繼續道,他的眼中已經有了得意之色,他的手拍得更快了,他道:「你不想殺我,只可惜我已經要殺你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已經伸出手指。
三根手指。
四周忽然出現了迷霧。
明明晴空,如何會出現迷霧?
一道若有若無的香氣在迷霧中瀰漫。
楚風在迷霧中,聞到了迷霧。
他望着侏儒,此時他如何不明白侏儒和他說話豈非就是尋找時機釋放出劇毒的迷霧,這一切豈非是一個圈套。
侏儒大笑,笑得無匹癲狂,無匹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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