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青捂住傳來劇烈痛感的肩膀,她抬頭目含嘲諷,對着大殿那處的方向冷然嗤笑:「這便是佛家的待客之道?」
一旁眾人面面相覷,有心軟的弟子瞧見瀾青這個弱女子,身染鮮血跌坐在地上,甚至想要上前察看一番。
然而並未等他們有所動作,那悲憫的佛音又陡然響起。
「妖女…你乃人魔之子,數年前隕落谷內的那場慘劇便是由你而起,六界一向維持着巧妙的平衡,你此番可是要打破數百年的局面,禍亂六界不成。」
聽聞那聲音中所述之事,眾人大駭…他們雖算是與世隔絕,但隕落谷內的事情卻也知曉一二。
數年前隕落谷內據說有遠古遺蹟出世,引起修真界內軒然大波,各門各派均是派出精英弟子前往,然而…前去隕落谷的弟子、長老卻久久未歸。
後有大能強者前去打探,方才知曉…隕落谷內屍骨遍野無一人生還。
這番慘劇的始作俑者竟然便是自己眼前這位看似弱不經風的女子?原本尚有同情之意的弟子,此刻心中只餘下驚懼,連無初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呵…」瀾青嗤笑一聲,便也不再抑制體內暴虐的氣息,她站起身肩膀處的傷口便開始極快的自我癒合,一雙晶亮的黑眸逐漸染上紅芒,一襲潔白衣衫竟也化作紅色,連額頭上甚至都鑽出了一對小巧的魔角。
「禍亂六界的罪名,瀾青實在擔當不起,吾不過是前來尋我所之人,你別硬是給我按上這番罪名。」
她真的是個怪物!這是眾人心中不約而同的想法。
「你這是非不分的和尚,竟然好意思稱佛…那群**要殺我奪寶,我又豈是任人宰割的魚肉,自然是要反抗。若他們不主動跑來招惹,我又怎會下那般殺手。」她目光中含恨,似乎想起那日修士不問緣由的出手殺人之舉。
「我因天道禁忌不能動手,無初便由你來清理這魔族的妖孽。」
「謹遵吾佛法令。」
看着眼前圍攻過來的這群想要取自己性命之人,瀾青眼中殺意涌動,欲與吾為敵者,殺!這是刻在她骨子裏的信條。
然而這次…她卻手下留了情,只是讓這些人失去了行動能力並未傷及他們性命。
不斷有人衝到她的面前又接連倒下,一些閉關的老妖怪甚至都被驚動…看到寺中閉眼倒地生死不知的弟子,也不問緣由的動起了手。
聖潔的寺廟之中血腥味瀰漫,瀾青身上有許多的血,有別人的也有她自己的,她因有所顧忌手下留情並不代表別人對她出手也留有餘地,儘管因為身上有一半的魔族血液而衍生出的自愈能力,但她身上卻也有很多傷口來不及癒合。
直到最後一個老妖怪被打的再也構不成威脅,她這才隨手扯過身邊的一個人詢問。
「說…玄清在哪?」
被她抓住的那個小和尚因為恐懼身體不斷顫抖,在瀾青如同看待死人的眼神中磕磕絆絆的回答出她的問題。
「玄清師兄被罰去…靜、靜思崖了。」
得到答案瀾青這才鬆手,看了一眼哀嚎遍地的伽藍寺院,頭也不回的準備離開。
此刻方才響起的那道聲音又再次出現在瀾青耳邊:「魔女,你殘害妖靈取其內丹,用來提升玄清修為,其中因果你可曉得。」
欲走的腳步停頓下來,厚薄適中的紅唇依舊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自然是知曉的。」
「那你這般做,可謂是在害他。」那聲音中隱含氣氛如此指責道。
瀾青眉心微微皺起幾分,而後又極快的舒展開來。
「我助他增長修為,便不會害他,那些妖靈是我所殺,內丹由我所取,因果自然由我來背。」
妖異的女子垂眸淺笑,張揚肆意「我瀾青做事,從不計較天道規則,想做便做了。」
她話說完那道聲音久久沒有響起。
「你這已經成佛之人,便還是不要再做這躲躲藏藏挑撥之事了。」
……
她手染鮮血,裙玦飛揚,紅衣墨發,詭艷妖異的不似凡人。
雖然被人百般阻攔她還是到了玄清所待的靜思崖,石碑上的威壓瞬間便向她撲來,那是極有靈性的東西…此刻瀾青身上繚繞的滔天魔力很明顯令其不喜。
對於身上驟然增加的壓力她卻嗤之以鼻,僅輕輕哼了一聲,讓空氣都有瞬間凝滯的威壓便陡然消散。
她一眼便窺破這石碑後的幻境,拜良好的視力所賜她甚至隱約可以看到盤坐在其中的玄清。
瀾青看不到他臉上此刻的神色,不過僅是看他搖搖欲墜的身形便能知曉對方此刻的情況並不是如何良好。
儘管已經心急如焚,可她卻偏偏束手無策,這種情況她是萬萬不能強行去將陷入幻境中的玄清喚醒的,有可能造成的任何一種後果她都無力承受。
若是一意孤行的話,玄清輕則心神不穩修為倒退,重則經絡混亂,神智受損,形同廢人。
她急得在外麵團團轉,身上本浮動的氣息更是暴戾,四周鴉雀無聲,飛鳥走禽皆是不敢靠近。
深陷幻境的玄清自然不會知曉外面的事情,他此刻臉上滿是迷茫、掙扎。
他在幻境之中看到瀾青身上的秘密。
她是人魔之女,剛剛出生被拋棄在荒野之中,卻好運的沒有被野獸吃掉。
她是人與魔結合而生下的產物,天生紅眸,頭有魔角,不被任何一方接受,游離在六界之外,沒人願意與她交流…因為長久的孤獨她身上逐漸衍生出了另一個人格。
她本身極為善良,另一個她卻暴戾喜好殺戮。所有欺負過她的…都被她一一報復回去…
久而久之,她便更加孤獨。
唯一一個對她抱有善意的是一個即將死去的小男孩,他生活在乞丐堆里,因為太餓去搶了一個肉包而被賣包子的小販打的半死。
她失去了唯一的一個朋友…
他看到她去了陰間威逼脅迫閻王問出了那個小男孩的轉世,然後她化作了一隻貓出現在枷蘭寺中某個小沙彌的身邊。
後來這隻貓死了,然後小和尚下山遊歷,碰到了某個單純、可的小姑娘,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很久。
兩人互生情意,然而身份卻是一道鴻溝,小和尚想要還俗…
他看到自己心的姑娘殺了好多好多的人,他沒有因此害怕,只是從小培養的是非觀讓他覺得這樣不對…
他想勸她今後不要再殺人了,結果卻是兩人大吵了一架。
女孩子說小和尚肯定也是嫌棄她了,幻境中那個和他長相一樣的男子沒有說話、沒有反駁,旁觀的他卻心急如焚,大吼着說沒有,她卻聽不到。
他看見女孩子生氣的跑開,卻不時回頭看男子有沒有追過來,到最後她不跑了只是蹲在角落裏小聲的哭。
玄清伸手想去安慰,他不停的說:別哭別哭,我在的…可是她壓根聽不見,到最後玄清也不說了,他陪着她躲在角落,虛幻的手臂攬住她不斷顫抖的肩膀,他覺得自己竟然也想哭了。
他只是愣愣的跟在她的身邊,看着修真界中的那些修士得知瀾青的存在後,永無止境的追殺與偷襲。
她從未做錯過什麼,出生後的身份她自己決定不了,她甚至自己都害怕那雙血紅色的眼睛還有頭上的角…
她想要擁有朋友,可那些小孩子都是從地上撿起石頭丟她,口口聲聲都是『怪物』、『雜種』
她殺過人…然後又被人追殺,她本身並不擁有自保的能力,另一個足夠強大的她便出來掌控這具身體,殺戮、殺戮,她不想死便只有殺了想要讓她死的人。
人們提起她時,是殺人如麻的女魔頭,可玄清卻看到,在得到好不容易的安寧後,她出來掌控身體時自我厭棄的神色。
她最終還是死了…是因為他…
他最為敬重的師傅讓他去殺了她,他冷眼旁觀着自己不肯答應,然後…他的師傅便強硬的將他綁縛,以此威脅…
儘管她是魔女總有自我癒合的能力,終究還是敵不過那些人狠辣的心腸,因為她所在意的自己在那些人手上,她無法出手反抗。
血…玄清面無波瀾,只是感覺渾身上下都是透骨的冰寒,他只知道倔強的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從她身上不斷低落的鮮血。
被緊緊束縛的那個自己不斷掙扎着想要靠近,而他…卻只能冷眼旁觀。
她的手掌終於無力滑落,那些往日裏一副仙風道骨的修士張揚得意的大笑,被用來威脅她的自己面色灰敗的跌坐,他無力的垂着頭而後…低低的笑出了聲,笑聲逐漸放大,那個滿身狼狽的玄清神色癲狂,他的身上似乎突然擁有了毀滅一切的力量…
哦~原來是走火入魔了啊!他麻木的這般想着。
虛幻的手掌想要將她眼角滑落的那滴淚水拭去,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碰觸不到,他不知疲怠的作着無用功。
別哭…青青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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