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的人見顧雲溪真的出現在園中, 才終於信了他昨日的話並非簡單的玩笑。心中怎麼想暫不說,起碼錶面上過都對顧雲溪恭恭敬敬的, 不敢隨意議論。
梅園的管事頗有幾分眼色,一見到他來, 慌忙走了過來, 語氣敬重的說道,「少爺, 您先休息一會兒,我替您到戲班子說一聲,讓莊老頭過來見您。」
莊老頭就是昨天見到的負責孩子們基本功教導的老頭。
他曾經是名鎮平城的武生, 不過早些年就不唱了,在家安享晚年。梅家散了千金又給了他一個承諾,他才願意出山。
顧雲溪擺了擺手,「我既是來學戲的,自然和其他孩子一樣待遇,怎麼能勞煩師傅來見徒弟, 該是我去見他才對。」
您可是梅家的少爺!管事差點脫口而出,一想到梅父先前的交待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笑了笑道,「少爺說的是。那請您自行過去,我就不送了。」
顧雲溪點了點頭,脫掉了繁重的外衣, 只着一身勁裝走進了練功場地。
原身的容貌十分出色, 上一世因為太過陰沉, 總是會讓人忽略了他的長相,對他產生不了好感。如今卻是截然相反,他才剛踏了進來,立刻就成了矚目的對象。孩子們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膠着在了他的身上。
他輕輕笑了笑,猶如灼灼春華,更讓人看的欲罷不能。
莊老頭皺了下眉,覺得這梅家少爺的到來純粹是在給戲班子添亂。且不說他年紀太大,早過了學戲的階段,就這齣挑的容貌,很難不讓園中的孩子們分心。
他琢磨了一番,決定尋個藉口打發了顧雲溪。
&少爺,您既然來了,就要放下少爺的身份,我這有件事要給您說說。」他緩步踱到顧雲溪身邊,以長輩的姿態上下打量着顧雲溪,冷聲道,「咱這行有個規矩,凡是想入行的都必要經過一番考校,看看根骨,嗓音,身型是否合適才行。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您不合格,還請歇了這份心思。」
&師傅,我省得,請您開始吧。」顧雲溪抬頭望着他,輕聲回道。
他的語氣帶着尊重,在他心裏可沒有什麼階級身份之差。眼前人即將成為他的師傅,自是要得到他的尊重。
聽着這個聲音,老莊頭心頭一跳,忍不住盯着顧雲溪看了許久。昨天人多聲雜,他未來得及細聽,如今一聽,就知道這個孩子的嗓音不但十成十的過了關,且還是萬萬里挑一的金嗓子。若是好生培養,將來必然名聲大噪。
他的心中頓時變得有些複雜,先前想要趕走顧雲溪的心思有些微微的動搖。他擰着眉,轉頭看了眼魂不守舍的孩子們,咬着牙再次堅定了決心。
顧雲溪看出了他想法,臉上帶着幾分笑意,抿唇不語。他等着老頭心甘情願的收下他。
怕自己一人的說服力不夠,老頭又叫來了其他幾個師傅一同考校顧雲溪。
可是待考校了才發現,顧雲溪不僅嗓音非常出色,對戲曲領悟和熟知程度也早超過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只是根骨方面稍稍差強人意了些。
其他幾位師傅滿意的直點頭,真是恨不得立時就將顧雲溪收入門下。不過他們之中主事的還是莊老頭,他不發話,大家也不敢多言。
&少爺也看到了,您的根骨不行,年紀超了,若是早個幾年,我老莊頭肯定二話不說的就收下您。」心裏經過了許久的衡量,老頭還是否定了顧雲溪。雖然理由有些牽強,但架不住人家到底說的是實話。
原身最大的問題就是年齡,但是誰也不可能讓時光倒流啊。
&師傅先別急着下結論,聽我一言如何?」顧雲溪並不生氣,反而輕聲笑了笑,道,「世言,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大言不慚的說,毅飛自認為算得上一匹千里馬了,就不知道師傅願不願意成為那個伯樂。」他轉身看了看辛苦練功的孩子們,接着道,「毅飛敢說,別人能吃的苦,毅飛吃得,別人吃不了的苦,毅飛照樣能吃。我梅家人從不知退縮兒子為何。莊師傅,這樣,根骨之事還能算得上什麼問題嗎?」
莊老頭看着孩童如此鬥志昂揚,信心十足的模樣,不由得怔愣起來。他在這行呆了這麼久,從來沒有看錯眼的時候,這個孩子的確是塊難得一見的好料。
他原是打算打發顧雲溪走,現在卻是不用了。
&今日起,你便是我莊仲南的弟子了。」老頭大笑了幾聲,拍了拍顧雲溪的頭,「日後須得勤學苦練,一日不得停歇,方能趕得上你的師兄們。」
顧雲溪對老頭躬了躬腰,道,「毅飛明白。」
老頭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道,「去吧。你的師兄自會告訴你該做些什麼。」一個少爺肯放下身份向他一個戲子行禮,可見這學戲的心思是真的。
他已受了這孩子的禮,自然會對他盡職盡責的教導。
寒來暑往,一去便是三個春秋,年方十三的顧雲溪從孩童長成了一個美如冠玉的少年,成了梅園師傅們最寵愛的徒弟。
諸位師傅都對顧雲溪寄以厚望,因此平日裏待他十分嚴厲,尤其莊老頭最嚴苛。
&直腰!你如今這樣還想登台,簡直痴人說夢!」莊老頭手上拿着一個細長的棍子,戳在一個明眸皓齒,容顏絕色的少年腰上,嘴上是毫不留情的訓斥。
一群少年躲在不遠處看着,心疼極了。
&傅又在罵小師弟了,我真想欺師滅祖。」一個膚色微黑的少年氣沖沖的握着拳頭在莊老頭的背後比劃了好幾下。
&別光說不練。」其他少年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鼓搗着他說,「你就大膽的上,大不了被莊老頭揍一頓,關個禁閉。」
黑少年揮拳的動作頓了頓,摸了摸頭,有點害怕了。關禁閉可不是好玩的,黑不溜秋的,還沒飯吃。
他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頓不吃都會餓的前胸貼後背。
&發什麼怵。」被稱為大師兄的清俊少年逮着黑少年的頭乎了一巴掌,「你想想,你到時候在小師弟眼裏的偉岸形象!你說一次禁閉值不值,值不值?!」
黑少年一聽,閉眼想了想,似乎幻想到了什麼,雙頰泛起紅暈,頓時又來了力量,氣勢洶洶的就衝着莊老頭去了。
&師兄,你這樣坑黑子真是太壞了。」旁邊的師兄弟們當即說道,「他是一根筋,肯定會真下手的。」
清俊的少年擺了擺手,笑了兩聲,「我就是找機會整整他,可別說你們沒嫉妒到想揍他。」
顧雲溪來到梅園後,欽點黑少年為搭檔,平時兩人相處的最多。他長相精緻,舉止高貴,為人溫柔,早就成了全戲班子心意的對象,大家都爭着搶着想和他說說話,偏偏黑少年一人霸佔了他大部分時間,其他人當然嫉妒了。大家都是師兄弟,也不忍心下狠手,只好借莊老頭的手小施懲戒,出了這口氣。
果然,一群少年一聽,立馬閉了嘴,等着黑少年落難後幸災樂禍。
可惜,黑少年還未走到跟前,莊老頭就扭頭離開了。
&一旁鑽研鑽研,一刻鐘後再練。」老頭看着顧雲溪滿頭是汗的樣子,也覺得有些心疼了,便鬆了口,讓他去休息一會兒。
顧雲溪舒了口氣,還未等他伸手拭去額上的汗水,一條冰涼的毛巾就率先出現在了他的額頭。他勾起嘴角,到了聲謝。
系統神情專注的凝視着顧雲溪許久,接着朝腳下看了一眼,冷哼一聲,給了驚天一個充滿炫耀意味的笑容。
驚天一惱,蹭的一下跳起,咬牙切齒的衝着系統的面門而去。
系統側身一閃,躲過了它的一擊。卻聽一陣驚叫,原來來不及收勢的驚天鋒利的爪子落在了一個長工的臉上。
那長工下意識的用手捂着臉,跪在地上,粘稠的血液從他粗糙的指間滴落。
正在休憩的顧雲溪一驚,三兩步奔了過去,慌忙彎下身掰開長工的手,查看他的傷勢。
長工起先有些抗拒,過了幾秒後,他緩緩鬆開了手。
園中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皆被他臉上翻卷的傷口嚇着了。那傷口從額上而起,順着左眼一路下來,直貫到唇邊,血腥味覆蓋了在整個梅園。最讓人驚恐的是他的左眼,整個眼球被割裂成了兩部分,從眼眶中脫離出來卻又半落未落,飄蕩盪的掛着。
就算華佗再世,他的左眼也廢定了。
&快去把車開來,送他去醫院。」顧雲溪臉色一變,厲聲吼道。只有西醫那裏有還算先進的儀器,如果那些醫生做不了手術,他來!他經過數千世,恰好當過一世的眼科醫生。若是時間來得及,這人的左眼說不定還保得住。
這長工非常奇怪,受了這麼重的傷竟然連哼都沒哼一聲,仿佛沒有知覺一般。但是看他臉上的表情,卻是已經完全扭曲了,顯然是痛到了極點。
顧雲溪起先以為這人是個啞巴,沒想到長工卻開口給他說了話。
&真好看。」他說,「好看的我都看傻了。」
他突然呵呵的笑了起來,一半臉的呼呼的流着血,一半臉痛的變了形,卻還是目不轉睛的注視着顧雲溪不捨得眨眼,兩隻手緊緊的握住顧雲溪白皙的手,將少年漂亮的雙手染成了駭人的血紅色。
&子,快點鬆開少爺!」梅園管事一聽出了事,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他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先前僱傭的傻大個一臉的血,拉着他們少爺的手不放。
&的,我的!」傻大個一聽管事的話,頓時像個被惹怒的獅子一般暴跳而起,一把掐住了管事的脖子。
梅園的人嚇了一跳,趕緊上前阻止,六七個大漢人合力才勉強制住了暴怒的傻大個。
直到被人塞進車子,傻大個都在指着顧雲溪執着的沖人喊着,「我的,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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