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着一隻素白燈盞的小廚房中,三個人一隻熊,圍蹲在地上,只一會子便將一盤筍絲吞入腹中。
舔了舔唇瓣,蘇梅一副意猶未盡的小模樣,她捏着手中的竹筷,扭頭朝茗賞的方向看去道:「茗賞,還有嗎?」
聽到蘇梅的話,茗賞放下手中竹筷,搖了搖頭道:「沒有了,奴婢本來也沒有挖多少。」
茗賞話落,蘇梅那張白細小臉之上明顯的顯出一抹頹喪神色,她伸手點了點滾滾的小腦袋,聲音細糯道:「都是你,吃那麼多,還長的那麼胖。」
「咩咩咩……」滾滾晃着圓嘟嘟的小身子四爪朝天的躺在地上,嘴角絨毛處還沾着一點筍絲油漬。
「走了。」房陵公主垂眸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亂滾的滾滾,將手裏竹筷置於空盤之上,然後提着繁複裙裾起身道。
「哎?」聽到房陵公主的話,蘇梅仰着小腦袋蹲在地上道:「公主你不是在躲人嗎?這會子回去不會被逮到嗎?」
像馬焱那廝,若是想逮她,總是歡喜坐在她的內室裏頭喝着茶水,等她自個兒自投羅。
聽到蘇梅的話,房陵公主神情一頓,她站在原處靜默片刻之後伸手指了指小廚房中的一張木桌底下道:「那裏。」
「你,還準備躲在那處?」順着房陵公主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那窄小的桌底,蘇梅蹙了蹙眉道:「公主若是不介意,那,可願與我同住一晚?」
*
帶着房陵公主去了自己的西廂,蘇梅先是讓妙凝拿了一件自個兒的衣裳出來給房陵公主換上,然後又讓茗賞去端來了水淨手淨面,最後才與房陵公主同躺在了一張繡床之上。
點着一盞燭燈的繡床頭,細膩光暈微漾,厚實床簾微動,蘇梅與房陵公主各自縮在自己的被褥之中,盯着素色帳頂,神色怔怔。
「我自小最是歡喜與老祖宗一道睡,長大了些歡喜賴着幼白,再後來……」細細糯糯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這帳中寧靜。
蘇梅的話說到一半,不知想到了什麼,那張白細小臉之上凸顯緋色,她小心翼翼的縮着身子將自己的小臉埋進了被褥之中,聲音極輕的哼了一聲道:「公主?」
「嗯?」房陵公主睡在一旁的被褥之中,聲音冷淡的應了一聲道。
聽到房陵公主的話,蘇梅猶豫片刻之後才緩慢開口道:「公主,現下這房中四周無人,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蘇梅話落,房陵公主靜默片刻之後才輕應一聲道:「嗯。」
「我知道公主對那賀蘭大人應當是心有好感的,所以為何會……逃婚呢?」醞釀片刻,蘇梅壓低了幾分聲音道。
聽到蘇梅的話,房陵公主沉靜片刻,並未答話,只突然轉了話題道:「你知道……我,結巴……」
突然聽到房陵公主的那一小段斷斷續續的話,蘇梅的面上顯出幾分尷尬神色,她微抿了抿唇,片刻之後才喃喃道:「……知道。」
雖然蘇梅早已在馬焱的口中知道這房陵公主有結巴這一毛病,但當她真正的聽到時,還是覺得面頰處有些燒紅,因為蘇梅能夠想像的到房陵公主在說出剛才的那一小段話時,鼓足了多大的勇氣。
「他原本……那,那麼好,的,一,一個人,我,配,配不上……」結結巴巴的說完這段話,房陵公主也是忍不住的將自己的臉埋進了被褥之中,整張白淨小臉漲的通紅。
因為這是她多年來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說過這麼長的一句話,這結結巴巴的話語聲讓房陵公主感覺到一陣難堪的羞惱,但是更多的,卻是她從未體驗過的通體舒暢之感,好似憋在心中的多年癥結堵塞突然在此刻消失殆盡。
「原本?所以現在的意思是……」聽出房陵公主話中的不對勁,蘇梅歪着小腦袋往一側看了一眼道:「不好了嗎?」
「也不是……」慢吞吞的將自己的臉從被褥之中露出一半,房陵公主扭頭對上蘇梅那雙濕漉水眸,聲音細緩道:「是……感覺很,很奇怪……」
「什麼感覺?」來了興致的蘇梅扭了扭身子,直接側身翻向了房陵公主面前。
「說不出……」搖了搖頭,房陵公主又將自己的臉塞回了被褥之中,然後聲音悶悶的道:「睡,睡了……」
「哦。」意猶未盡的蘇梅看到那完全將自己都塞進了被褥之中的房陵公主,小腦袋一歪,依樣畫葫蘆的也將自己都裹進了被褥之中。
片刻之後,妙凝輕手輕腳的從外室走進內室,小心翼翼的撩開床帳,一眼看到了那像兩隻蠶蛹一般滾在被褥之中的兩人。
好笑的抿了抿唇,妙凝伸手將那放置在繡床頭的油燈拿了出來,然後又細細的替兩人掩好床帳,這才轉身出了內室。
油燈一走,繡床之中瞬時便陷入了昏暗,一側被褥之中,房陵公主慢吞吞的將自己的半個腦袋從裏頭伸出,然後睜着一雙眼眸,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一片昏色。
「怎麼了?」感覺到房陵公主的動作,迷迷糊糊的蘇梅扭過小腦袋,半睜着一雙濕漉水眸,一副半睡半醒的小模樣,聲音糯糯的透着一股子難掩的撒嬌意味道:「你怎麼又到我床上了,快下去……」
說罷話,蘇梅裹着被褥,習慣性的扭着身子又往裏頭滾了一圈,但卻不想這繡床太過窄小,她這一滾,直接便撞上了厚實的牆磚。
「唔……」捂着自己的額角,蘇梅悶悶的輕哼出聲,片刻之後才窸窸窣窣的裹着身上的被褥起身,摸黑往房陵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我,睡迷糊了……」
「郡公主……剛,剛才,可是將,將我,當成靖,靖江郡,郡王了?」房陵公主依舊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處,說話時的聲音結結巴巴的帶着一股子難掩的笑意。
「我,我才沒有,我,我以為你是幼白……」
「你說話,結,結巴。」打斷蘇梅的話,房陵公主話中笑意更顯。
聽到房陵公主的話,蘇梅下意識的便鼓起了白細小臉道:「你莫笑我,剛才我與你談到那賀蘭僧伽的時候,你不還是一臉羞怯模樣的不願多談。」
「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不都是男人嘛!難不成你那個不是男人?」
「你瞎說。」聽到蘇梅的話,房陵公主終於是忍不住的裹着被褥從繡床之上起了身道:「你的才,才不是,男,男人!」
「你的才不是。」用力的瞪向面前的房陵公主,蘇梅圓睜着一雙濕漉水眸,語氣急切的反駁道。
「你的不,不是!」同樣瞪起了一雙眼的房陵公主坐在昏暗床帳之中,氣沖沖的看着面前只隱隱顯出一個纖細輪廓的蘇梅道:「你的,不是!」
「你的才不是!」雙手叉腰的蘇梅猛地一下從繡床之上站起,用力的朝着房陵公主喊道。
「你的,不是!」看到從繡床之上站起的蘇梅,房陵公主也猛地一下甩開身上的被褥,從繡床之上站了起來,聲音洪亮道。
「你的!」
「你的!」
「……」
正當兩人喊得起勁的時候,那厚實床簾卻是猛地一下被人從外頭掀開,妙凝端着手裏頭的油燈,一副欲言又止模樣的看着面前爭得面紅耳赤的房陵公主與蘇梅,片刻之後才磨磨蹭蹭的將那另一側的床簾撩起。
隨着那厚實床簾被慢吞吞的往一側撩開,只見那床簾之後,馬焱與賀蘭僧伽站在一處,正饒有興致的看着那站在繡床之上的蘇梅與房陵公主。
「啊!」抬眸看到站在繡床外的馬焱,蘇梅驚喊一聲,猛地一下拿起身側的軟枕往前丟去。
房陵公主也是一副怔然模樣,她呆呆的站在繡床上,看着不知何時早已站在那裏的賀蘭僧伽,面色陡然漲紅,然後直接便蹲下身子將自己給埋進了厚實被褥之中。
看着那緊緊蜷在厚實被褥之中的房陵公主,賀蘭僧伽輕笑一聲,直接上前連人帶被的扛在了肩上,然後抬眸對站在一旁的馬焱道:「多謝照料。」
說罷話,那賀蘭僧伽也不管房陵公主的掙扎,直接便將人扛出了西廂。
馬焱捏着手裏的軟枕,穿着襖袍的頎長身子靠在圓柱之上,一雙漆黑暗眸低垂,片刻之後才慢條斯理的掀開眼瞼看了一眼那縮在繡床角落處的蘇梅,輕勾唇角道:「娥娥妹妹這是在與人爭執什麼呢?」
「沒,沒什麼……」結結巴巴的吐出這句話,蘇梅踩着一對光溜溜的小腳丫子,上前一把扯下厚實床簾道:「我,我要睡了!你快些走吧!」
聽到蘇梅的話,馬焱慢吞吞的走到那繡床前,隔着一層厚實床簾,他慢條斯理的攏起寬袖,然後伸出白皙手掌,一點一點的勾勒着那由細膩燭光拼散而成,印在床簾之上的蘇梅剪影。
「依我看,娥娥妹妹好似還不想睡呢。」微涼指尖帶着一點燭光,輕輕柔柔的撫過蘇梅的「眼角」,「唇瓣」,最後落到那綴着一點蛇形玉珥的左耳之上。
蘇梅跪坐在繡床之中,眼睜睜的看着那床簾之上,馬焱漸漸逼近的暗黑身影,披着一件寬長襖袍,鋪天蓋地的罩在自己身上。
猛地往後縮了一下身子,蘇梅抬起小腳,隔着一層厚實床簾往馬焱那黑烏烏的一團暗影上頭踹了一腳道:「你走開!」
精準的一把抓住蘇梅的小腳,馬焱張開修長手掌,隔着一層厚實床簾細細**着蘇梅那隻軟若無骨的小腳道:「娥娥妹妹這腳玉骨天成,真是讓人不釋手的緊。」
看着那漸漸顯印在床簾之上的頎長身影,蘇梅驚惶的瞪着一雙眼,用力的抽了抽自己的小腳道:「你放開,我要睡了。」
隨着蘇梅的動作,那厚實床簾細滑的布料紋波一般的開始盪動起來,撞得一旁銀勾作響。
「娥娥妹妹莫急,只要娥娥妹妹告訴我,剛才你與那房陵在爭辯些什麼,我便放開娥娥妹妹。」隔着一層厚實床簾,馬焱撩起襖袍後裾端坐於繡床之上,聲音低啞暗沉道。
蘇梅在繡床裏頭,根本看不到馬焱此刻的表情,她只能聽着馬焱的聲音來猜測此刻他是何情緒。
暗暗咽了一口口水,蘇梅聲音細細道:「你,你放開我,我便告訴你。」
動了動那被馬焱捏在手裏的小腳,蘇梅聲音細糯道。
聽到蘇梅的話,馬焱突然嗤笑一聲道:「娥娥妹妹怎的又要誆我了?」
馬焱話罷,蘇梅只感覺腳上一涼,那層厚實床簾便被馬焱掀了。
「啊哈哈哈……你別動……我說……啊哈哈哈……你別動!」瘙癢的指尖輕輕點在蘇梅那隻白嫩小腳之上,惹得蘇梅忍不住的開始在繡床之上激烈翻滾。
「哈哈哈……」用力的踢踹着馬焱,蘇梅卻還是怎麼都抽不出那被馬焱握在掌心之中的小腳。
背對着蘇梅端坐在繡床邊緣處的馬焱細細的勾着蘇梅的腳底,唇角輕勾道:「等娥娥妹妹笑夠了,再告訴我也不遲。」
「啊哈哈哈……我,啊哈哈,我告訴你……哈哈哈,你別,啊哈哈……」抓着身下的被褥,蘇梅笑的眼角都禁不住的沁出了一層眼淚珠子。
聽着蘇梅那漸弱下來的笑聲,馬焱終於是緩慢放開了那置於蘇梅腳底處的手,然後細細的箍着她的纖細腳踝道:「說吧。」
「我,我們剛才是在說……說……」蘇梅趴在繡床之上,一副吞吞吐吐的小模樣。
「看來娥娥妹妹還是想……」一邊說着話,馬焱一邊伸手輕點了點蘇梅的腳底。
「不,你,你別動,我,我說是了……」動了動自己被馬焱箍在掌中的小腳,蘇梅輕緩的咽下一口氣,然後聲音細細道:「我剛才是與房陵公主在討論那賀蘭僧伽的事情。」
「哦?」輕輕的捏了捏蘇梅那泛着微粉色澤的小腳趾,馬焱低垂下眉目,聲音暗啞道:「繼續。」
「那房陵公主她,好似心儀賀蘭大人,但是不知道為何,卻是拒了與賀蘭大人的婚事,我心中疑惑,便硬拉着她問了一句……」
「然後呢?」伸手扯了扯蘇梅那落在自己手掌處的細薄褻褲,馬焱輕輕的轉了轉自己箍在她腳踝處的手。
「然後那房陵公主便與我說,她是因為覺得……」話說到一半,蘇嬌卻是突然住了口道:「你,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這本不關你的事。」
「我自然是對那房陵的兒女情長不感興趣,我最感興趣的,還是娥娥妹妹與房陵公主爭辯時說的那些子話,所以娥娥妹妹莫要轉移話題,還是告訴我那房陵公主與你說了些什麼話吧。」
**着手掌之中蘇梅的細嫩小腳,馬焱說話時,那雙漆黑暗眸定定的落在蘇梅那白瓷肌膚之上,一點未曾挪開過。
「我們其實是在爭論……唔……」蘇梅漲紅着一張白細小臉趴在繡床之上,雙眸微動,眼神驚惶的略過手邊的一個軟枕,然後突然靈光一閃道:「其實我們是在爭論那軟枕由誰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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