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迷戀哲學的人都說,哲學最大的魅力不是探尋所謂的真理,而是它總能硬生生地在你腦袋上鑿開一條道,不管它最終通往何處,你都不可能再回到那個單純的,什麼都不懂的你了。
簡單來說是:一旦你來過,也再也回不去了。
唐歐拉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它的大腦再也回不到被顧悠生生鑿開一條裂痕之前的狀態了。那個懵懂、純粹的美好時光一去不復返。
那天她思考了一個晚上。直到天空泛白,精神才漸漸恍惚。
她有很多事情都不懂。沒人教,也沒人聊。成長的過程中她身邊永遠是一些比她幼稚,卻永遠把她當異類的大孩子們。她習慣了**思考和自己解決問題的生存模式。從不指望別人,也不覺得誰值得依靠。
她**慣了,以至於根本想不出別的方式活着。
喜歡……是這種感覺嗎?
她覺得自己好像迷失在了森林裏頭,四面仙霧、處處是路。雖然隱隱約約知道方向在哪,卻不確定該邁向哪一條路。
半夜的時候,她腦子打了結。因為她知識庫里的人際、情以及男女心理學都幫不上實際的忙,所以趁着起身喝水的空檔,她拿來了電腦。啪啪輸入之後,開始搜索問題。
看來這世界上跟她有同樣困惑的人還真不算少。不分年齡種族語言。
她輸入的問題是「怎麼確定自己喜歡上了別人?」。
回答千奇百怪,各種詞彙天花亂墜,但整體對她來說都挺陌生。看了會兒答案,她自覺效率低下,準備關閉頁時卻被下頭的相關問題給吸引了注意。
那問題挺無恥,叫「喜歡的人有女朋友,我該怎麼辦?」。
回答也是五花八門,但大致兩個方向。一,毫不在乎、努力奮勇前進;二,此打住、換個目標也挺好。
唐歐拉搖搖頭,失望地關掉電腦。她不過是沒搞清楚那種叫「喜歡」的情感罷了,對該怎麼做卻還是很明確的。
她自小雖然窮,可從來也沒打過別人東西的主意。一個可精美的鉛筆盒是這樣,一個風流倜儻的男人也同樣如此。
所以折騰了自己一宿之後,她再次決定要擱置這個引發出許多陌生困惑的「尋找伴侶」課題。提醒自己用一種專業的態度去面對身邊的人和事,別試圖去探索什麼新領域了。
幸好次日所里有事,並且請她遠赴廈門出席一個論壇,為期一周。
這是天賜的大好機會,難得的冷靜思考時間,她當然毫不猶豫地去了。
廈門的天,很藍很藍。空氣,很淡很淡。她狠狠地過了幾天舒服日子之後,於周六返回。
像是慶祝她的凱旋一樣,京城的天也挺美,北風呼嘯,萬里無雲。
唐歐拉一下飛機被顧悠接到了她未婚夫的住處。
原來薛先生弄了個飯局,準備把自己即將要迎娶的女孩子介紹給平日裏一些要好的朋友。
唐歐拉作為顧悠唯一邀請過來的朋友,多少有些驚訝。但是當看到這滿屋子的單身男士時,她頓時明白了。
顧悠還朝她耳語:「不錯吧?你好好挑挑,都是大好青年!」
唐歐拉扯扯嘴角,笑得有些牽強。
顧悠當她是不好意思,直勸道:「大方點,當交個朋友,不要有負擔。」
「……嗯。」唐歐拉僵硬地點點頭,打算隨後再跟她細聊。
四處游神的時候,大門又來了新客人。
只是唐歐拉沒想到這回進來的兩個人,她竟然認識。當然,確切的說她認識其中一個,另一位只是她單方面見過,人家都沒注意到她。
才子佳人在門口跟男女主人打着招呼,禮儀十分周到。
魏蔓今天穿的是裙子,一件式暗紅色裙裝,優雅得體。頭髮特地做了造型,大部分盤在腦袋上,特地留了幾縷下來展現女性的柔美線條。腳上穿着雙純黑高跟鞋,手裏拿着黑色大衣,看着又是毫無錯處。
鍾揚打扮得倒是有些隨意,還沒他在萬聖節那天弄得板正。但有些人天生是衣架子,怎麼弄都好看。
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模樣實在般配,任誰都會這麼覺得的。
而且這屋裏的人好像都是一個世界的,你認識我,我知曉你。圍成一團的打着招呼,你一句我一句說着什麼特別讓人高興的話。
唐歐拉緩緩地收回視線,覺得有些無趣。端了杯熱茶後去到陽台,享受着冰冷的北風。
有時候她也懷疑自己到底適不適合群居,好像走到哪都格格不入似的。
她明確地知道自己沒病,不是那種電視裏演的智商高情商低的稀有物種。因為大量的社會調查證明,0擁有高智商的人群,情商也不低。她自覺雙商皆高,平時不是不會來事,而是不在意罷了。真想跟誰好好相處的話,那關係絕對可以十分融洽。
喝口茶,哈出口熱氣,站在這棟黃金位置上的奢華頂層的露台,唐歐拉平白多了份感傷。
可惜這份感傷沒有維持多久,剛才打過招呼的那些單身男士里,有人前來攀談。
……
女朋友被人領着去了洗手間後,鍾揚吃着口小食閒晃。
他不經意間地一個抬頭,竟然看見了唐老師。
唐老師此時正不畏嚴寒,穿着件單薄的白襯衫站在露台上跟人閒聊。對方好像是青年才俊黃文斌,人還行,但是略笨拙。
有暖氣的地方是這樣,屋裏夏天、外頭寒冬,時刻可以感受到冰與火的滋味。兩人都穿着室內裝,而這會兒站在室外受凍,明顯是想獨處的意思。
鍾揚勾勾唇角,心想難道唐老師嘴裏的有事忙,指的是私人生活?
最近這一周他都留在公司改革新品,所以很難不注意到唐老師的缺席。忽然在這種場合裏頭看見她,其實挺突兀的。因為在他的潛意識裏,總覺得她應該是沒什麼朋友的,至少是沒有除了他那些奇葩員工外的正常朋友。
顧小姐這時推門來到露台,說了幾句話後,黃文斌離開。唐老師看起來跟顧小姐關係不錯,兩人舉止親密,有說有笑的。
他離得不遠,閒得無聊。發現唐老師白色襯衣的紐扣,一直扣到了最頂層那顆。要不是下頭配得是條牛仔褲的話,這架勢簡直可以直接去開座談大會。她平時穿得很正經,今天依舊不例外。
兩個女孩子說着話進了屋子,顧小姐卻突然被薛璨東給撈走了。唐老師一時落了單,鍾揚覺得有必要上去打個招呼。
他放下吃食,兩步來到人前,禮貌地問候道:「唐老師,好久不見。」
唐歐拉頓住,仰頭看着他,淡淡地頷首回應:「鍾先生,你好。」
「最近挺忙?」
「是。」
「研究出了問題?」
「沒有,出差而已。」
鍾揚頷首,隨口道:「你魅力可真大,才幾天沒去,公司那幫傢伙念叨個沒完。」
唐歐拉不確定這話的真假,簡短地告訴他:「我周一開始可以繼續工作。」
鍾揚笑了笑,上下打量唐歐拉,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以前她也給人一種不冷不熱的感覺,但熟悉之後發覺她表情其實挺多的。尤其是那雙眼睛,非常靈動。今天……有點奇怪。她給他的感覺竟然比第一回在墓園見到的時候還要硬冷。而且,似乎只在對着他的時候硬冷,剛才可沒見她對別人這樣。
「……唐老師。」鍾揚劍眉揚了揚,笑着問唐歐拉:「我得罪你了?」
唐歐拉僵住身子,下意識地搖頭。
「那為什麼總繃着臉?」鍾揚不解,玩笑道:「再怎麼說咱們可是一塊喝過羊湯、看過戲的朋友了。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告訴我。」
「……」唐歐拉無語,擠出些笑容後,試着解釋道:「跟你沒關係,是我個人的原因。最近……呃,我調整好沒事了。對不起。」
鍾揚覺得她這話有漏洞,可對上她這雙認真又坦誠的眼睛,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他很確定自己沒得罪她,所以只能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兒讓她這麼異常,但他還是比較喜歡看那個下巴微揚,一副「我是如此優秀」的唐老師。
「今天除了東哥的局之外,還兼顧你的相親宴?」他自覺地換了個話題。
唐歐拉怔愣一刻後,「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這些傢伙的人品倒都還不錯。」鍾揚點點頭,「不過,我們凱傑這算正式出局了?」
唐歐拉錯開跟他對視的眼睛,看向人群,淡淡地表明態度:「這是顧悠的好意。陳凱傑……是個不錯的朋友。」
鍾揚挑了下眉頭,不發表評論。扭頭看向唐老師,發現她的側臉挺協調。
頭髮不長不短,目測到肩膀下頭,好像特別綁起來。綁得也不高,不是馬尾,更像是順着耳朵紮起來的。一般人綁這種高度,再配上件有領的衣服會顯得脖子短,但她天生比例纖細修長,所以整體看着倒還挺舒服。
「鍾揚,這位是--」
魏蔓那溫柔中帶着清脆的嗓音突然響起,唐歐拉跟鍾揚一併扭頭看了過去。
原以為映入眼帘的會是完美女神的完美笑顏,但奇怪的是這位一向大方得體、毫無破綻的魏姑娘,竟然生生地呆在了原地,震驚地看着唐歐拉,一動不動、杏眼圓睜。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7s 3.958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