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瓏看着那雙滿是仇恨的眸子,吃驚一閃而逝,只是沒想她依舊死性不改,站在當下迎接這不善的目光,從容淡定道:「琳堂姐……」隨即驚訝一呼,又笑了笑,「你看我這記性,你已經被三叔父逐出宗族,再也不是我林家的閨女。既然與我沒有了關係,你是死是活又與我何干?讓你失望了,我哪會對一個陌生人的死活記掛於心。」
只一句話,林琳強撐起來的面子和氣度再也維持不了,隨後冷冷一笑,「我是不是林家女我半點也不在乎,林瓏,這回我想要的我會自己爭取,不會讓你再專美於前……」
「你想得太多了,當初是你咎由自取,落得那樣的下場與人無尤,林琳,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再挑起這樣的事端,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經。」林瓏道,說這一番話出於良心,至於林琳聽不聽那就是她的事情。
話音一落,她示意如雁扶她上馬車,不打算再與這個腦袋有毛病的堂姐過多的交流,這樣的頑石,神仙下凡也點化不了。
「你給我站住。」林琳看到林瓏要走,一時沉不住氣,上前去想要攔住她,她想要說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哪能這樣就離開?
僅一個回合,一切就脫離林琳的臆想,本以為她的回歸會讓林瓏大驚失色,哪裏知道對方卻是這樣的雲淡風清,整得她好像一個跳樑小丑,這可惡的林瓏,她對她的恨意又上升了一個台階。
尤其是想到那個變態的死太監,以及護不住她的男人,她的雙瞳迸射出更多的恨意,這一切都是拜林瓏所賜。如果當初沒有她攔路,嫁進葉家的人會是她,她才醒當葉家的媳婦。
只是林琳跨前一步,站在林瓏身邊的匪石立即往前站一步,擋在林瓏的身前攔下急匆匆要攔人的林琳,絕不會讓這虛偽的女人傷到自家女主子。
「你給我讓開,我有話還沒說完……」
無論林琳如何說道,匪石都寸步不讓,在蘇州時就見證過這個女人的噁心行徑,會放她接近大奶奶,那才有鬼。
林瓏看了一眼林琳再也沒有半分風度的臉龐,誠如丈夫所言,與這樣的人多呆一會兒,她都怕污了自己腹中胎兒的眼睛,遂上馬車的步子並未停頓,很明顯她是不打算再搭理此人。
「林瓏,你不管貝明緋了嗎?」林琳見狀,忙大喊一聲,她不信林瓏會不理會貝明緋,果然,看到林瓏再度止步,她嘴角一笑,站在原地道:「林瓏,我告訴你,貝明緋現在過得很不好……」
林瓏其實自打那天沒了貝明緋的消息後,一直都心緒不寧,老是記掛這件事,如今從林琳這噁心的女人嘴裏聽到貝明緋三個字,她就做不到無動於衷,轉了個身看着那好整以暇的女子,「你把阿緋怎麼樣了?」
「什麼叫我把她怎麼樣了?」林琳反問,「她求到我門上,我自然會好生地招待她,就是如此簡單而已。」緊緊地咬着招待二字。
林瓏示意如雁扶她上前,站在匪石的身後,努力冷靜下來道:「林琳,如果你敢動阿緋一根毫毛,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林琳輕撫秀髮,「我不過是將我經歷過的讓那個曾經高傲的千金嘗一遍罷了,你這麼緊張做甚?林瓏,貝明緋要怪就怪有你這樣一個好友,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下餌去釣她,哈哈……」
「啪」的一聲,林瓏越過匪石,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到林琳的臉龐,哪怕這人穿着一身華衣美服,也難掩其中令人聞之欲吐的腐朽味道。
林琳輕撫自己的臉龐,雙眸射出一抹強烈的恨意,「你打我耳光?你憑什麼打我?」舉起手來就要回敬林瓏,她再也不是那個屠夫的妻子,現在的她沒有什麼好怕的。
只是她的手剛甩下來沒有一會兒,就被匪石一把抓住,怒瞪這多管閒事的小廝,「你給我放手,你知道我是誰嗎?」
林瓏泠冷地看着這狐假虎威的女人,「跟着一個老太監以為自己真的很威風嗎?如果林家先祖地下有知,必定感到折辱,我林家女兒何時如何不知羞恥?」
兩人的爭執本來引來不少路人的圍觀,本來也不知道這兩人孰是孰非,但是林瓏一句跟着一個老太監,就讓眾人看着林琳的目光帶了幾分不屑和鄙夷。太監會娶妻,但是嫁給太監的女人例來也不會得到太多人的尊重,好人家的女兒哪會嫁給那等殘廢。
林琳的臉色漲紅,眾人的目光,讓她猶如剝下衣服赤着身子站在那兒任人打量,半點自尊也無,曾經的她是精通琴棋書畫的仕女,如今的她卻是俗不可耐骯髒不已的女人,這都是她隱藏在內心深處連自己也不敢碰觸的真實。
「不,別那樣看我,我跟的不是太監,我的丈夫是健全的男人。」她忙給自己分辯。
店裏本來忙着的綠姨娘和林琦也急忙奔出來,分開人群,當看到林琳出現,兩人還大吃一驚,這人什麼時候回了京城?
林琦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林琳是來找碴的,看了眼她身上的華衣美服和昂貴的釵鬟,頓時冷哼一聲,「誰不知道你的公爹是太監,一女侍父子二人,倒也不知羞。」
林瓏本來與林琳對峙,哪裏知道自家小妹躥了出來,還說了這樣一番話,忙看向妹妹,要她閉上嘴巴,別什麼話都往外冒,得顧及閨譽。
林琦翻了翻白眼,還須給這個林琳什麼面子?這等人就要當眾揭開她的遮羞布,讓她沒臉見人才對。
綠姨娘忙扯住林琦,不讓她衝動行事。
圍觀的眾人都開始譁然,尤其是男人看着林琳的目光更為露骨,太監沒有能力行房無後代,大多會從宗族中選一個過繼,然後就與繼子一道享用女人,這樣的事並不鮮見,最讓人樂道的還是常公公。
林琳忙用袖子擋住別人窺探的目光,暗地裏狠狠地看着林瓏,「這樣你就滿意了?高興了?」
「你若沒做這樣的事情,又怎怕我說?」林瓏冷笑回了一句。
「你以為我願意嗎?我是……」
「我只知道你把自己的丈夫給坑了,林琳,如果你還有良知,就應知道那可憐的屠夫是因你而死的,那個男人也許給不了你富貴生活,但他讓你清清白白地活在世上,能袒然地面對眾人的目光。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
林琳的面色蒼白起來,那個屠夫是真的愛護自己,可自己就是不甘心嫁一個這樣的男人,當常貴出現在她的視野範圍時,她以為這是一個翩翩佳公子,有意無意地撩撥他。一來二往,兩人就有了姦情,這時候才知道這公子內里骯髒得很,只是騎虎難下,後來被屠夫知道她與人有姦情,他要打殺她,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夥同常貴把丈夫打死。
午夜夢回時,她也怕這前夫回來向她索命。
「我就算像什麼那也是你害的,林瓏,我與你的仇不共戴天。」林琳只能把一切推到林瓏的身上,惟有這樣,她才能不讓自己的內心脆弱,要怪一切就怪林瓏好了,不是她的錯。
「整一個瘋子,姐,別理她。」林琦叫囂道,對於這個昔日的堂姐如今的處境,她只會罵一聲活該。
「阿緋在哪兒?」林瓏厲聲逼問。
「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訴你。」林琳笑得得意猖狂,「她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必死無疑。」
這樣的話刺激着林瓏的神經,她的神色更為嚴峻,踏前一步,銀牙一咬再度逼問,「我最後問你一次,阿緋在哪兒?」
「我不會……」
林瓏一聽到林琳嘴硬的話,登時朝匪石看了一眼,匪石也不含糊,一把拆抓住林琳脆弱的手腕,狠狠地捏着,林琳呼痛,她身後帶着的人卻沒有一人會武,所以看到匪石冷冽的目光,頓時嚇得後退幾步,哪還會顧及到她的安危?
再說常府里的丫鬟小廝俱都是常公公父子的玩物,這林琳就算有個名份,在他們的眼裏也沒有真高貴到哪兒去,好聽的人前喚聲「奶奶」,不好聽的背後罵聲「娼婦」。
「說不說?」林瓏聲色俱厲。
林琳咬緊牙根看着林瓏,忍受着來自手腕的痛苦,一副你就算捏碎了我的手腕我也不會說的樣子。
林瓏衡量了一下,湊到林琳的耳邊道:「沒了一隻手腕,常公公還會要你嗎?」打蛇打七寸,她就不信這林琳真箇刀槍不入。
一提及這個,林琳的面色一變,常公公和常貴二人是什麼德行,她再清楚不過了,現在她還青春美貌,這父子二人才會頗為寵愛她,一旦失去這兩樣中的任一樣,她的命運會比花娘還要悲慘。
手腕的疼痛似乎真的要將她淹沒,她顫抖地看了一眼匪石,這人會真的捏碎她的用腕骨,如果廢了一隻手,她的後半輩子將無依靠,她還沒能懷上常貴的孩子。忍下心中滔天的恨意,她咬牙切齒地道:「我說。」
林瓏朝匪石看了一眼,匪石這才稍稍鬆了手勁。
林琳的手腕這才舒服一些,不想讓人看到狼狽的一面,她惡聲惡氣地道:「現在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兒?那天她刺殺了我公爹後就逃走了,現在我公爹正發散人手找她。」舔了舔唇,「這就是全部,不管你信不信,這回我沒有說假話。」
林瓏仍有幾分不信她的說辭,林琳說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你就算捏碎了我的手腕骨,我也只是這幾句話。」林琳倨傲道,「林瓏,你以為貝明緋真的就那麼清高嗎?為了救她爹,她遊走在權貴的後宅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希望有哪家有權勢的男人能看上她罷了?用自己青春的**換取父兄的平安,這就是她的目的。」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她並不比我高貴多少。」
林瓏聽着這話,雙眼恨不得吞噬眼前這人,林琳還是很愛惜自己的生命的,她不至於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假話,「你最好祈祝禱阿緋沒事,不然我與你沒完。」
說完,她轉身與綠姨娘和林琦說了幾句,就由如雁扶上馬車。
匪石甩下林琳的手腕,一躍跳上馬車,拉起韁繩駕着馬車離開。
林琳發狠的面容看着葉家的馬車離去,「我不會就此認輸的,絕對不會。」袖下握緊拳頭,一轉頭同樣惡狠狠地看着綠姨娘和林琦,「你們也一樣。」
「瘋婆子。」林琦罵一聲,長姐說得對,與這樣的人多說一句話都有**份,她拉着綠姨娘轉身,再多這瘋婆子一眼過後都要洗眼。
「你憑什麼看不起我?我不偷不搶,我對得起天地。」林琳在她們的背後為自己臉上貼金。
林琦連理會一下都嫌多餘,一回到店鋪,看到那馬賬房在張望,而福瑞正拿着掃帚準備上陣,遂讓福瑞放下掃帚,宣佈道:「都看清那瘋婆子的長相,往後只要敢踏進玉膚坊半步,你們就給我打出去,不用給她留面子。」
「是,二姑娘,。」
聽到店裏的人員響亮的回應,她方才滿意地點點頭。
而外面已上了馬車的林琳在聽到林琦的話時,美艷的面孔也扭曲起來,擱着紗窗,她盯着林琦的雙眼就像一條蛇在吐着信子。
林瓏坐在馬車裏喝熱熱的甜湯的時候手還在打顫,林琳的話一直在她的腦海裏面迴響,她萬萬沒想到阿緋會打這樣的主意,心裏又痛又心疼,恨不得現在就去揪着她衣領罵醒她。
「大奶奶,貝姑娘怕是現在凶多吉少,那琳姑娘的話……」如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表達出來,她也認識貝明緋,這蘇州城曾經最大鹽商的女兒居然會淪落至此。
林瓏努力壓下心中的擔憂,放下湯碗,「不會有事的,阿緋必定吉人自有天相。」她想到同樣沒有消息的方辯,這兩人同一時間完全失去行蹤,搞不好正在一起,這麼一想,她的心安定不少。
揚聲喚匪石進來,她道:「你暗中遣兩個小廝守在宏門京城的分號內,如果有方辯的行蹤立即回報給我……」頓了頓,「還有,這一路上都留意一二,看看沒有可疑的人盯着我們……」
她鎮定地一一吩咐。
匪石表情嚴肅地一一點頭,最後才掀帘子出去。
馬車本來駛向回襄陽侯府的方向,最後卻在林瓏一聲令下改了個方向,駛向了鄭家在京城落腳的住宅。
鄭夫人正與一對兒女相商,一臉驚訝地看向兒子,「常公公要我們提前把送去?」
「呃,聽說他受傷了,現在極需處子的血來配藥,而西珠那丫頭的屬相與生辰和他最為匹配,所以他要我們三天之後送人上門。」鄭華翰皺了皺眉頭,不過這人早送晚送都要送。
「那就送唄,現在只要能幫到爹,犧牲一個鄭西珠有何關係?」鄭南珠涼薄地道。
「關鍵在林瓏,你上回就不該說漏嘴,如果被她知曉,鄭西珠還能輕易出門嗎?」鄭華翰朝妹妹不滿地道。
「她又不是我們鄭家的人,我們鄭家女兒的婚配與她有何相干?哥,你也太沒出息了,現在她明顯幫不了我們,我們還要仰她鼻息做甚?」鄭南珠駁斥兄長,還極為鄙視兄長忌憚林瓏的心思。
鄭華翰怒道:「你懂什麼?」
「對,我不懂,就你懂……」鄭南珠當即回嗆。
「好了,好了,你們兄妹是不是嫌我還不夠煩,所以這樣鬥嘴來氣我?我哪天死了,你們都稱心如意了?」鄭夫人頭疼地道。
「娘,我與妹妹不是這個意思。」鄭華翰服軟地道。
「娘,我不再與哥哥鬥嘴了。」鄭南珠上前抱着母親的手臂撒嬌。
鄭夫人這才臉色和緩一二。
正在這個時候,下人匆匆進來稟報,說是襄陽侯的世子夫人來了。
鄭家人面面相覷,這個時候林瓏過來是什麼意思?
「請她進來。」鄭夫人很快做出決斷。
林瓏被迎進了鄭家,哪怕有如雁扶着,她仍舊步履匆匆,進了內院,就看到鄭夫人與鄭南珠迎了上來。
「怎麼今兒個得閒過來了?」鄭夫人掩下心緒,客套地問。
林瓏擠出一抹笑容來,「義母,三妹就要出閣了,我這當義姐的也沒來看一下於理說不過去,這不,趕緊補救來了……」
「她一個庶女出閣有什麼好看的?」鄭南珠撇嘴道。
鄭夫人瞪了眼拆台的女兒,笑得溫和不已,「別與你二姐計較,她的小日子快到了,脾氣躁得很,來,我領你到西珠的屋子。」
林瓏也沒將鄭南珠的話放在心上,對於這個越發不堪的義姐,她早就不想理睬了。
沿着迴廊穿過月亮門,到了鄭西珠住的小院,還沒掀帘子進去,就聽到侍女的聲音,「姑娘,這個顏色好,能讓鴛鴦更好看……」
好一會兒,鄭西珠的聲音傳來,「嗯,我也覺得這顏色好,那就用它吧。」
「這鴛鴦肚兜一繡好,必定會驚艷了未來姑爺。」侍女打趣的聲音聽來很是嬌俏。
林瓏駐足了聽了一會兒,並沒有什麼不妥。
鄭夫人卻和鄭南珠對視一眼,露出一個彼此意會的微笑。
林瓏沒有理會身邊的母女,徑自掀帘子進去,「三妹近來可好?」
「瓏姐,你怎麼來了?」鄭西珠扔下手中正在繡的玩意兒,忙下羅漢床趿鞋上前喜笑顏開的迎接林瓏,扶她坐下,忙讓侍女去沏茶端上來。
「你義姐有了身孕喝不得茶。」鄭夫人忙攔着侍女,改讓人上一碗溫水。
「瓏姐有了?」鄭西珠一臉的駭然。
林瓏大方地點了點頭,拉着鄭西珠的手,「那會兒義母的鄭二姐去看我,你怎麼不一道來?」
鄭西珠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嫡母和嫡姐,這兩人都沒告訴她,她如何去?可是當着這兩人的面她也不好拆台,只得推說自己忙繡嫁衣。
林瓏一聽這說辭與鄭家母女如出一轍,並沒不妥之處,這才稍稍安心,打趣了兩句後,她看了眼鄭家母女。
鄭夫人知道林瓏想要與鄭西珠單獨說一會兒話,遂識趣地拉着鄭南珠起身,找了藉口就掀帘子出去。
一到簾外,鄭南珠擔憂地與母親道:「娘,你不怕她亂說話?」
「她什麼也不知道,能亂說什麼?」鄭夫人一臉鄙夷地道。
鄭南珠想想也是,這才放下心來。
屋裏的林瓏拉着鄭西珠坐在自己的身邊,「三妹,你的成親對象是誰?你且告訴我,我讓你姐夫暗中去查看一下人品如何?」
鄭西珠是她帶到京城來的,自然不希望她遭遇到不幸,出了貝明緋這件事,她就更不放心這個無依無靠的女子,庶出並不是她的罪過。
「嫡母說是一戶殷實人家,祖上清白,並無不妥。」鄭西珠一臉嬌羞地道。
對於這樁婚事她曾經也質疑過,後來嫡母和嫡姐為了安她的心,借上香的名義讓她私下與未婚夫婿見一面,那人長得眉清目秀,一副知書識禮的樣子,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以她這樣的身份哪敢高攀富貴人家?只要家裏小有恆產,丈夫爭氣上進,她就心滿意足了。
「那對方姓甚名誰?」林瓏追問。
鄭西珠偏了偏頭,「好像姓李來着,當着我聽到二姐喚他李公子。」
林瓏看到鄭西珠對於這成親對象其實模糊得很,臉上的神色不由得嚴肅起來,這讓鄭西珠也跟着不安起來。
「瓏姐,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西珠,你怎可嫁得如此糊塗?那人身家背景你一無所知,像只無頭蒼蠅一般亂撞,人家把你賣了你也不知曉。」
林瓏壓低聲音給鄭西珠提個醒。
鄭西珠的身體打了個激靈,她當初想到能嫁出去就好,哪裏還顧忌那麼多?如今聽了林瓏的話,驚出一身冷汗,半晌,她抓着林瓏的袖子,「瓏姐,可我見過那人啊……」
林瓏也不想詆毀鄭家母女,可是想到以往她們的行徑,這會兒卻是不得不多長一個心眼,「興許人家隨便找了個人來矇騙你的?三妹,你怎麼這次實誠成這樣?這可是你的終生大事,一旦嫁錯了就再難回頭。」
鄭西珠臉色蒼白地鬆開林瓏的袖子,她的命運掌握在嫡母的手中,如何還能反抗?「瓏姐,不會這麼嚇人吧?」一時着急,暗自抽泣起來。
林瓏上前抱着她,安撫地輕拍她的背部,「好在現在還來得及,你且私下裏打探一下這婚事是否有貓膩,如果有不妥之處,及時遣人告知我。」
鄭西珠點點頭,現在哭也沒有用,她也沒心思再繡嫁衣,「嗯,我會想法子。」
林瓏拿出帕子給她抹淚,把籃子裏的嫁衣塞到鄭西珠的手中,「一切如常,別讓人對你起疑,不然她們會防得你死死的,塞你上了花轎你又能如何?」
鄭西珠驚出一身冷汗,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大紅嫁衣。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鄭氏母女這才掀帘子進來,笑道:「你們姐妹倆在說什麼?」
「我正在指點三妹繡嫁衣,畢竟我成了親在這上面還是有點經驗的。」林瓏端起碗輕茗了一口溫水,「改日二姐出閣,我必定也不藏私。」
這話一出,鄭南珠羞紅臉蛋,一下子就想到了九王爺英俊的面孔,如果能嫁得他為妾,縱死也甘願了。
鄭夫人笑呵呵地拍着女兒的手,「她這性子誰要?不若西珠安靜,李家公子可滿意她了。」
「哦,這李家公子是什麼人?」林瓏趁機問道。
鄭夫人一副坦蕩的樣子道,「家中是做綢緞生意的,在京里有兩間店面,也算是殷實之家,也不計較西珠乃庶出,願意聘為正妻,我這當嫡母的哪有不應的道理?」
「那兩間店面位於何處?」
「城西。」
「……」
林瓏和鄭夫人一問一答地互動着,表面看來鄭夫人並沒有什麼不妥,回答得穩之又穩,絲毫沒有讓人起疑的地方。
哪怕如此,林瓏也不會真信了她的說辭,回頭遣人去查看一下是否屬實。
鄭夫人仍舊微微而笑,為了讓鄭西珠順利進入常家,她早就安排好了,會如此多事就是為了防林瓏突然干預,也是為了讓鄭西珠不吵不鬧地出閣。
天色臨近傍晚,林瓏也要趕緊家去,這才起身告辭。
臨離去前還與鄭西珠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這才上掀帘子出去,鄭家母女送出內院,看到她坐上馬車,這才轉身回去。
林瓏的心情一直不大好,這持續到她回到南院,一進屋就看到丈夫坐在羅漢床上,「怎麼回得這麼早?」
葉旭堯聽到聲響,抬頭看向她,只見自家小妻子神情嚴肅看起來心情不大好,遂忙起身趿鞋走向她,挑起她的下巴,皺眉道:「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
「沒有什麼。」林瓏悶悶地回答。
葉旭堯哪會接受她如此敷衍的答案,揮手讓侍女出去,一把抱起她放在羅漢床上,神色同樣嚴峻地道:「我是你男人,你有事還要瞞着我?看看你的小臉,哪是藏得住心事的樣子?下回別再與我打官腔,不然我就地正法。」
林瓏一聽到就地正法這四個字,俏臉就嫣紅一片,在屋子裏往往一個眼神看對眼,他就會壓着她求歡,甚至在嚴肅的書房都不會例外,那時候她還笑話他有辱斯文。
他卻回了她一句,「食色性也。」
氣得她當時就捶打他一記,真是什麼都敢說。
「還是什麼也不說?」葉旭堯催促道,「你不說那也行,我自會將侍候你的人找來問話,該知道的還會知道。」
林瓏把頭窩在他的懷裏,兩手勾着他的脖子,委屈道:「我又不是有心要瞞你,只是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就一件一件地說。」
林瓏聽着丈夫的話,心裏一暖,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把今兒個發生的事情一件件地說給他聽。
葉旭堯皺緊眉頭,「原來常公公受傷的傳言是真的,原本我還以為他是倚着皇上寵信而胡謅的。」這事涉及到皇帝寵信的閹人,確實有幾分棘手,不過不代表他會退縮,「這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會安排。至於你那好友貝明緋,我立刻發散人手找她,越快找到她越好,不然被常公公捷足先登,她的性命堪憂。」
林瓏一聽丈夫這話,身體一冷,更往他的懷裏靠去,「夫君,我怕。」
葉旭堯抱緊她,知道她在怕什麼,無非是擔心那個叫貝明緋的女子,思及此,心下頗不是滋味,他只想要她的心只裝一個他就夠了,至於其他人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但這只是想想罷了,她的性子他太明了,對於認定的朋友那是會不顧一切的。
「別怕,一切還有我。」他輕拍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林瓏着丈夫用醇厚的嗓音說着保證的話,心裏才好過一點,半晌才掙開丈夫的懷抱,喚侍女進來下菜單子。
「我去換身衣物。」她起身要進內室。
葉旭堯也起身擁着她,「我與你一道去。」
林瓏沒有拒絕。
夫妻倆一進內室,林瓏就轉身抱緊葉旭堯,近乎低語道:「夫君,抱我。」
葉旭堯自然不會拒絕妻子的要求,當即抱着她擁吻,大手卻是扯下她的厚重氅衣,以及外衣……件件落地……
兩人熱烈地需索着對方,最後倒在大床上**地燒了起來……
良久之後,她一臉緋紅地靠在他的懷中,享受着這激烈情事後餘韻。
「餓不餓?」葉旭堯輕撫她的背問道。
林瓏搖搖頭,「你呢?」她現在頭還是暈乎乎的,更是懶得不想動。
「我一個大男人餓着有什麼關係?可你還懷着孩子,可不能餓着,我這就去喚人端膳進來。」葉旭堯起身套上外衣。
林瓏也沒有阻止他,只是把被子拉高蓋住不着寸縷的身子,兩眼卻是丈夫的身上,看着他偉岸的身影,她的心就會這安寧,天塌下來她也不怕。
葉旭堯端了膳食回來,就看到妻子這般勾人的眼神,登時消下去的心思又再度燃起,上前本想再與她大幹一場的,只是想到她肚子裏面還有孩子,這才做罷,連人帶被地抱起,讓她坐在他的懷裏開始給她餵膳。
林瓏也沒有矯情地拒絕他的侍候,含住他餵來的吃食,她乖乖地咀嚼吞下,「別光顧着我,你也要吃才行。」
葉旭堯笑了笑,再餵她一口,自己就着這雙沾有她口水的筷子也吃起來。
夫妻倆濃情蜜意地用過晚膳,房門處被人敲響。
「什麼事?」葉旭堯冷聲道。
「爺,有人秘密要見爺和大奶奶。」外頭傳來匪鑒的聲音。
這個時辰,像匪鑒等小廝是不會出現在內院,可他還是過來了,看來這找上門的人非同一般。
林瓏卻是心「咯噔」一下,這要求見夫妻二人,可見是她認識的人,她有種預感這是熟人,忙跳下丈夫的膝蓋,扯開被子急忙套着衣物。
「別急。」葉旭堯安撫她道,揚聲讓匪鑒把人悄然請到書房去。
匪鑒應聲退下。
葉旭堯這才上前去幫手忙腳亂的妻子穿好衣物,隨後自己也略作調整。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書房。
一推開門,林瓏就第一個衝進去,看到背對着她的人緩緩摘下斗笠,露出一張果然極熟悉的面孔。
「方爺。」她驚呼出聲,隨後又忙掩住嘴,「你到哪兒去了?我都沒能找到你,阿緋呢?她是不是與你在一起?那個常公公……」
葉旭堯忙握緊妻子的手,嘆息一聲道:「娘子,你別急,我們聽聽方辯如何說。」
「對對對,看我都急糊塗了。」林瓏忙請方辯入坐,然後讓人上茶。
方辯道:「我待會兒就走,葉夫人不用如此麻煩。」
這會兒沒有時間來浪費,方辯忙將事情簡單陳述一遍。
林瓏聽得已是淚流滿面,若非丈夫抱着她,只怕她會更失禮,沒想到阿緋會遇到這麼可怕的事情,而她這好友卻一無所知,如果早知道,她必定阻止她這天真的行為。
方辯說這一遍也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樣的事情每想一次都感到誅心。
「好了,娘子,別再哭了,你現在懷着身孕,輕易不能太傷悲……」葉旭堯安撫着妻子的情緒,對於貝明緋愚蠢的行為,他並沒有太大的感覺。當初他對妻子再三保證過會讓貝聿平安出獄,妻子必定也會拿去定那對母女的心,只可惜那對母女並未真信他,還是要到處鑽營拉關係,遇上這樣的事自身要負一半的責任。
林瓏也知道丈夫說得在理,可她與貝明緋有近十年的交情,如何能說不哭就不哭?
「你們現在在哪裏?」葉旭堯皺眉問道。
方辯知道這男人冷情,會過問也是看在林瓏的份上,遂沒有隱瞞出來。
林瓏一聽,當即道:「不行,我現在就要去見見阿緋,見不到她,我不會安心的。」轉身拉着丈夫的袖子,「夫君?」
葉旭堯如何能拒絕得了妻子這般地祈求?忙拍拍她的背,沒答她的問題而是看向方辯,「你來時可有人跟着?」
「我很仔細,確定無人跟着,不過在葉府和玉膚坊周圍卻有人在暗中窺探,我都避開了。」方辯道,他自然也是希望貝明緋能儘快與林瓏會合,現在的貝明緋極需要這個知交好友的開導,這樣才能放下心結。
「那好,我這就做一下安排。」葉旭堯當機立斷。
當夜,葉家馬車一離府,就有人跟上。
常宅,林琳顧不上羞,將外衣褪下收常貴撲倒在床,好在這老傢伙現在腹部有傷使不上勁兒,不過這不代表他就會放過折騰她。
此時常公公坐在貴妃榻上看着她與常貴交歡,身邊還有侍女和小廝給他捶腿捏肩,一面吃着侍女餵到嘴裏的葡萄,一面說着淫腔浪調,紅着眼看着床上的被翻紅浪。
林琳早已顧不得羞恥,現在的她要活着就得討好這對變態父子。
「公公。」
常公公聽到心腹的聲音,這才把目光不舍地移開,耳中聽到床上的兩人也是動作一窒,遂道:「繼續。」
林琳暗罵一聲變態,只得與常貴繼續做下去。
「有何事?」常公公的臉偏陰柔,因為少年時去勢,聲音又尖又細,聽來讓人相當的不舒服。
「葉家有動靜。」
一聽這話,常公公猛然翻身坐起,一腳踹開榻邊的侍女,陰沉臉道:「果然與葉家有關。」
林琳大膽地推開壓着她身上的常貴,徑自迅速地走向常公公,「公爹,您聽到了,兒媳可沒有騙您分毫,這女子就是葉家派來對付您的……」
常公公緊繃神色,伸手摸了摸腰間仍未癒合的傷口,想到那大膽的女子,冷笑道:「好你一個葉家,敢惹咱家,咱家絕不輕饒。」
林琳聽到這聲音,嘴角愉悅地勾起,她就算把自己的一切都出賣了,也要借他人的力打擊林瓏。
當夜,常公公也坐上馬車沿着探子的指示準備去捉拿那個大膽刺傷他的女子。
林瓏不知道丈夫那邊是不是順利,她在丈夫出門後,即坐上馬車由匪石護送到這處隱秘的宅子裏等候,她提過要與丈夫一道去接貝明緋,卻被丈夫一口拒絕。
此時再心焦她也只能坐在那兒等着,葉旭堯從來不會讓她失望,此刻她也一樣相信。
就在鐘鼓敲過子時,一臉蒼白的貝明緋才由貝申氏扶着下馬車。
林瓏聽到聲響,立即迎上前去,待看到貝明緋瘦削的身子時,她又再度熱淚盈眶。「阿緋。」
貝明緋努力綻開一抹笑容,身子很快落到林瓏的懷抱里,她也伸手回抱她,表情放鬆地靠在她的肩上,感慨道:「阿瓏,再見到你真好。」
半晌,兩人方才止淚。
林瓏扶着貝明緋的雙肩,臉上仍帶淚地怒道:「阿緋,你這次怎麼這麼犯傻?」
貝明緋未答,一旁也激動抹淚的貝申氏卻自責道:「這事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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