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旭堯的神色一頓,只是抱着她腰際的手緊了緊。
林瓏暗呼一聲疼,隨後看到丈夫的眉頭略有糾結,遂坐到他的大腿上,伸手給他撫平眉頭,「有什麼好皺眉的?還是不方便說給我聽。」
「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呃,她是我娘的庶妹。」葉旭堯將頭擱在她的肩上,順道在她的頸間哈氣,看她臉色紅紅的份外有趣。
林瓏睜大眼睛,連丈夫在她的頸間哈氣造成痒痒的感覺都扔到了爪哇國,「是鍾家的庶女?」
這答案有幾分驚悚,這會兒她倒想明白了為何糊塗公爹沒把人接回來,而是養在外面,葉鍾氏這婆母是死也不會接受的,鍾府的那位老太太更是怒火三丈,本來對於妾侍就恨之入骨,哪有自家人來插一腳的。
「就是你想的那樣。」葉旭堯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麼,「說起來也有一段前塵往事,我娘現在還沒猜着那人的身份,要知道她是鍾家庶女,只怕殺了那外室的心都有,這會壞了我娘的名聲。好了,這樣的事情聽了都污耳……」
「夫君,我想知道前因後果嘛。」林瓏抱緊葉旭堯提要求,這會兒想要知道前因後果也不單單是好奇在做怪,而是這樣的事情不弄清楚,她總有種錯過了什麼事的感覺。
葉旭堯靜靜地看着妻子,不大想讓她太多這樣的風流韻事,最後卻架不住她的一再要求,遂板着臉道:「這說來不是什麼好聽的事情,你聽後可要洗耳,別髒了我兒子的耳朵。」
林瓏最近聽得太多的就是兒子二字,遂噘嘴唱反調道:「是我們閨女才對,放心好了,我捂好她的耳朵,你快說。」
葉旭堯哭笑不得,說是兒子不過是順口罷了,她偏還計較?「好了,你也別惱,既然這麼想知道,我就說與你聽吧。」
林瓏靜靜的聽着丈夫說起公爹的風流韻事,這鐘家庶女未出閣前就有過勾引姐夫的前科,當時被葉鍾氏抓了個正着,當即就要求將這庶妹打殺,鍾家的老太太也惱恨這庶女的不檢點,遂也沒攔着女兒行事。
本來如果打殺了也就不會再有這後續了,壞就壞在正要執行的時候,這庶女卻被其姨娘放出來逃走了,自此鍾家再無這一號人物,放女兒逃走的姨娘當即自盡,這事情也就過去了。
葉鍾氏初時還派人去找過,後來得到的消息說是這庶女當夜就坐船離開了京城,最後更是聽到嫁人為妻了,她方才撂開手不再計較這庶妹。
若果真到這裏就結束了,那就不會有葉明恂什麼事了。葉明恂在一次出京公幹的途中,又遇上了喪夫的鐘家庶女,兩人當即天雷勾動地火又搞在一塊兒,這一個時期鍾家庶女懷上了身孕,死活要葉明恂負責。
葉明恂為此用特權搞定了鍾家庶女那鬧事的夫家,偷偷帶着人回到京城,恰逢這個時候葉鍾氏懷着葉旭融,葉明恂不敢將與鍾家庶女苟且之事告之夫人,免得一屍兩命。
這鐘家庶女卻偏偏肚子這會兒不爭氣,生了個女兒,這樣一來,葉明恂就不大願意為了她鬧得家宅不寧,遂再也沒打算開口向葉鍾氏說明接人進府,在外弄了宅子安頓好這母女倆。就算後來這庶女再度有孕生了個兒子,葉明恂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遂絲毫也沒想給這對兒女入葉氏族譜,反正他不缺兒女。
本來雙方相安無事,誰知哪有不透風的牆?老三葉明惻拿這個來要脅葉明恂救他一把,偏又給葉旭堯知曉了,葉明恂在兒子的威逼下,趕緊又把人另置他處安置,表面上說是切斷關係,可實際上還是一里一外兩個家。
林瓏聽到這段往事更為鄙夷公爹和那外室,一個姐夫一個小姨子勾搭在一塊兒,想想都噁心,哪怕世人能接受,她卻是萬萬不能的。
「真替婆母憋屈。」她為葉鍾工不值。
葉旭堯卻是吮吻着她的耳垂,「好了,聽過就算,別往心裏去,這樣的外室不足為懼,若不是看在爹的份上,這一家子我早就收拾了。」
林瓏知道就算丈夫暗地裏罵着孽種,可血緣關係是最複雜的,一如她與權美環,心裏又惱又恨,有時午夜夢回想到幼時她慈藹的樣子,又免不了會黯然神傷,本是血緣至親,何以到了這般再也回不去的境地?
「公爹不可能與對方切斷關係的,夫君,這一家子就是那暗溝裏的老鼠,估計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躥出來……」
說着說着,她微微地眯了眯眼,思及前幾天店裏來的那對姓葉的母女,以及妹妹的說辭,似乎頗為可疑。她沒有把人往壞處想的心思,哪怕當時覺得不大對勁,也只是暗暗起疑罷了,還真沒往這方面想過,現在聽了丈夫的話,好像真的也能對號入座。
「怎麼不說下去了?在想什麼?」葉旭堯一看到她走神,神色就是一板。「不管他們有沒有切斷關係,機會我已經給爹了,他若識趣就應該讓這一家子生活在京城以外,永遠不要再讓他們回來。」
可一不可再,若是讓他查出老爹私下又把人接回來,那時候就別怪他這個當兒子的不給他面子。
林瓏微皺眉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可疑說給他聽,隨後又想到這京城姓葉的人家也有不少,在還沒有證實之前,沒有必要大動干戈,遂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一時想岔了去。」雙手勾着丈夫的脖子,「我想去洗洗睡了。」
這話聽在葉旭堯的耳里,就是那方面的邀約,他樂於與妻子洗個鴛鴦浴,遂也不再追問她剛剛想岔了什麼。
自是一夜溫情脈脈,春室含香。
翌日林瓏醒來,身子還有些酸軟,俏臉飛紅起來,好在丈夫還算顧忌到她腹中的胎兒,就算要也沒有太發狠,尚在她能承受的範圍。
起床梳洗用過早膳之後,她就與葉鍾氏打着探病的名號到了五房去。
還沒進五房的門,就看到那昨兒納回來的姨娘彭玉琴跪在門外,看到她們婆媳的到來,眼裏含淚。
葉鍾氏一眼也沒看,而是低罵一聲,「狐媚子。」
林瓏卻是瞄了一眼,這才不過是第一天當姨娘,這五嬸母還開始整治妾室,這速度還真快,不過這與她何干?人家姑侄狗咬狗骨一嘴毛,她在一旁看戲即可。
「五弟妹好些了沒有?」葉鍾氏一掀帘子進去,就開口問道,「昨兒納妾宴席,五弟妹都未出席,我這當長嫂的少不得要來看看。」
林瓏低眉順眼地跟在葉鍾氏的身邊,看了眼正給葉彭氏餵粥的葉蔓玲,隨後目光一移,落在葉彭氏那張憔悴又蒼白的面孔,真真自做孽不可活。
葉彭氏推拒女兒餵過來的粥,冷眼看着前來奚落她的大房婆媳,「你們來做什麼?難道現在看我的笑話還沒看夠?」
「五嬸母這說的是什麼話,當初你也是大讚這琴姐兒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有家教,現在配了五叔父,五嬸母還有什麼不滿?」林瓏把當初那一番話還給葉彭氏,給這五嬸母再添點堵。
葉彭氏的臉色更是蒼白髮綠,「侄兒媳婦何苦來挖苦我,現在這局面你們夫妻都開心了?」
「那是你多管閒事的後果。」葉鍾氏冷聲道,「五弟妹,往後別再插手我們大房的事情,別忘了老三家現在的處境。」
葉彭氏猛地睜大眼睛看着這長嫂,這樣一番話警告加威脅,半晌,方才頹然道:「這回我受到了教訓,哪裏還有膽子再過問大房的家事?大嫂,侄兒媳婦,你們都聽明白了?那就回去吧,我還要休養。」
葉鍾氏並未因為葉彭氏下的逐客令而動怒,相反這樣識趣合作的妯娌,她還是十分滿意的,「五弟妹能想明白就好,兒媳婦,我們回去。」
「是,婆母。」
林瓏起身跟在葉鍾氏的身後出去,對於後面略帶憎恨的目光她視而不見,這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她可不會內疚。
正要掀帘子出去,卻碰上端着湯藥正要進來的葉蔓枝,林瓏動作一頓,那葉蔓枝卻是瞪圓了杏眼恨恨地看着她,一時怒火遮眼,把手中正冒着熱氣的湯藥就撒向林瓏。
葉鍾氏一回頭,心驚地想要阻止,只是她拉開葉蔓枝的時候已經太遲了,那一碗滾燙的湯藥已經撒了出去。
林瓏也是睜大眼睛,下意識地後退,那湯藥潑過來時很急,她根本避無可避,只能轉過身子護住腹中胎兒,打算用背來承受。
半晌,也沒感到痛楚,她轉回頭時看到如霞正痛苦地皺着眉,而她的手臂衣服卻是濕了,很明顯,如霞這次替她擋下了這碗滾燙的湯藥。
「如霞?」林瓏忙掀開如霞的衣袖查看傷口,好在現在是大冬天,穿的衣服多,如霞的手臂只是略有紅腫,只要擦上藥膏過個幾天就可以痊癒,她頓時鬆了一口氣,「萬幸萬幸,趕緊把藥膏拿來。」
看到門帘處這邊發生的事情,葉彭氏早就在女兒葉蔓玲的攙扶下走了出來,一聽到林瓏的吩咐同,她忙給屋裏的大丫鬟使眼色,這回看來是難收拾了。
「枝姐兒,你這是幹什麼?」葉鍾氏幾乎就要捏碎這個侄女的手腕,果然葉肖氏生的就沒有好東西。
「你們都該死,若不是你們,我爹娘就不會這樣……」葉蔓枝痛哭道,一直壓抑着自己,直到看到葉鍾氏婆媳出現,這壓抑就再也控制不住,選擇動林瓏也就是因為她有了身孕,她惡毒地想着要這堂嫂最好流產,然後一屍兩命。
「這太惡毒了。」葉鍾氏怒聲道,看了眼臉色更加不好的葉彭氏,「五弟妹,你就是這麼教她的嗎?她到了你們五房非但沒有學好,反而報復心強是非不分,這樣像話嗎?」
葉彭氏有氣無力地道:「我也沒想到她會這麼瘋狂,一直以來枝姐兒都表現得不錯,我也就想着這小丫頭也算懂事了,這才疏於教導。」
「不關五嬸母的事情,一人做事一人當。」葉蔓枝仍舊氣惱地道。
「好,一人做事一人當,婆母,這事無論如何也不能善了,還是請祖父他老人家評評理為好。」林瓏也不打算就此了了,這樣長此下去,她如何還能有安寧日子可過?
「侄兒媳婦,這不太妥吧……」葉彭氏沒想到林瓏會讓老侯爺出面,一個失去父母庇護的少女與一個正懷着嫡長曾孫的媳婦,老侯爺會偏向哪一個是顯而易見之事。
「兒媳婦說得對,枝姐兒,與我一道去見你祖父。」葉鍾氏攥緊葉蔓枝的手腕就接着她往外走。
葉蔓枝不合作地大喊大叫,一副人人都欠她的模樣。
林瓏吩咐擦了藥膏的如霞先回去南園養傷,然後才由如雁和綠春扶着往老侯爺的院子而去。
「娘,我們要不要去看看?」葉蔓玲擔憂地問。
這枝堂姐自從過繼到她家,與她也算是交好,時常把祖母賞下的東西拿出來與她分享,這倒也搏得她不少好感,對大房的堯堂哥夫婦心下頗為不滿。再加上這次父母的事情,她更是覺得林瓏這堂嫂是天下第一惡毒之人。
「要,怎麼不要?」葉彭氏頭疼道,吩咐人拿來厚重氅衣過來給她披上,「這葉蔓枝怎麼這麼會惹事?早知道她這麼沉不住氣,當初我就不該讓她到五房來。」又忙吩咐人去給老太太葉秦氏通風報信,這三房的孩子就是婆母的心頭肉,這也是當初她不敢拒絕的原因所在。
母女倆急忙出去。
葉彭氏看到在房門處跪着的彭玉琴,當即板着臉讓她起來滾到房裏去,沒有她的吩咐不許她出門活動。若不是碰上現在事多,她才不會僅讓這賤蹄子跪了一個半時辰就起來,把人往死里折磨,這才是她的原意。
彭玉琴瞼下眉,這會兒不好硬碰硬,她要對付這個姑姑,還有再找別的機會,遂低聲道:「是,姑姑。」
「叫太太。」葉彭氏厭惡地糾正。
彭玉琴從善如流地喚了聲「太太」,這才由着侍女扶着凍傷的腳回去自家屋裏。
由着侍女給她又紅又腫的雙腿上傷,她閉着眼睛靠在貴妃榻上。
「太太忒狠心了,這樣跪罰姨娘。」一旁的侍女抱怨道。
「哼,我總有一天會全部都討回來的。」彭玉琴冷聲道,「她是落日的夕陽,我是初升的太陽,我比她有優勢。」
侍女聽聞,抬頭看向這姨娘,只看到彭玉琴的冷冷一笑以及眼眸里的一抹狠意,頓時打了冷顫。
葉秦氏得到消息時,急匆匆地趕到老侯爺的院子。
一進去,就聽到自家丈夫冷聲怒道:「既然敢向嫂子潑滾湯,你好大的膽子,好在這會兒祖宗保佑,你嫂子與你侄兒沒事,不然我定饒不過你。」頓了一會兒,又再道:「你且到莊子去住吧,別給你嫂子添堵。」
「老侯爺,這不行,姐兒是有錯,可不能打發到莊子去啊。」葉秦氏忙衝過去抱住渾身打冷顫的葉蔓枝,「我把她養在膝下,我來教導她規矩,老侯爺,這孫兒媳婦懷的是您的後代,枝姐兒身上何嘗不流着您的血?」
「哼,這是我的嫡長曾孫,能混為一談嗎?」老侯爺怒斥道,「我看你就是個糊塗的,還打算教導姐兒?算了吧你,回去好好將養天年算了,這事我意已決,凡是誰敢動我的寶貝嫡長曾孫,誰就別想在這府里呆下去,今兒個我就把話撂在這兒。」
葉秦氏倒吸一口涼氣,兩眼下意識地看向林瓏,很快就滑到她還沒顯孕相的肚子,這孩子還沒生,顯然已是老侯爺的逆鱗觸之不得。
林瓏感覺到葉秦氏的目光,也下意識地用手護着肚子,這老太太她可信不過,那就是個偏心到無邊的人,對於老侯爺的話,她還是頗為歡迎的,這樣她保胎就會安心許多。
葉彭氏聽到公爹偏袒的話,那到嘴的求情吞回肚子裏面,就算女兒暗中扯她的衣袖,她也視而不見,林瓏只要還懷着那胎就誰也碰不了,不然在這葉府里就沒有立錐之地。
二房的葉王氏、四房的葉程氏和六房的葉田氏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她們與大房沒有太多的衝突,自然也不會為了一個落魄的少女而去挑戰府里的權威老侯爺。
站在葉王氏身後的葉桂氏倒是滿眼羨慕,林瓏這真是好命,懷了這孩子那就是揣着尚方寶劍無人可觸。
葉蔓枝就算再哭再鬧,還是當日就被老侯爺着人塞上了馬車,立即送往莊子去,無視了葉秦氏嘶心裂肺的喊聲。
站在人群裏面的葉旭琛將拳頭緊緊地握着,現在的他無能為力救出妹妹,總有一天,他要報這血海深仇,一雙滿是恨意的眼睛緊緊地盯在林瓏的背上。
林瓏感覺到不對勁,一轉頭,卻是沒有看到那滿是惡意目光的主人是誰,微瞼秀眉,反正在這府里她樹敵就不少,也沒有必要草木皆兵。
葉秦氏稍斂悲傷,惡狠狠地看向林瓏,「這會兒你滿意了?」早知道這女子是災星,當初她就不該同意讓她進門,娶林家其他的女兒都好過娶她。
林瓏一副裝傻的樣子,「祖母這話,孫兒媳婦沒聽明白?我有何可滿意的?我可差點就要沒了腹中胎兒,您的嫡長曾孫,這會兒心悸還來不及呢。」
「哼,別給我裝瘋賣傻,這孩子再揣着也終於落地的一天。」葉秦氏更顯老態的臉上沒有一絲善意。
「婆母,您這是什麼意思?公爹可是發話了,莫非婆母嫌住在府里不舒坦?那好,兒媳這就去向公爹稟報。」說完,就要扶着林瓏再轉回頭去找老侯爺。
「你給我站住——」葉秦氏怒喝,「別再掀風作浪,這事就此了了,老二家的,扶我回去。」
葉王氏苦着一張臉上前扶着這婆母往院子裏而去,葉桂氏倒是趁機賣乖討好這老太太,她私下也念着老太太的財產,那可是不少的一筆錢。
葉鍾氏看這婆母沒戰就逃,少有的揚眉吐氣地笑出聲來,拍拍兒媳婦的手,瞄了眼她仍平坦的肚子,「你這胎懷得及時。」
林瓏只是微微一笑,並未出聲附和葉鍾氏,有時候太過於張揚也不是好事,她今天出盡了風頭,是時候要韜光養晦了,不然過猶不及。
坐騾車回去的時侯,與她共乘一車的葉田氏一臉的羨慕,「果然嫡庶有別,我從未見過公爹會如此維護一個人,侄兒媳婦倒是個有福的。」
「不過是湊巧懷上罷了。」林瓏謙遜道,「六嬸母也未老,再懷一個也還是可以的。」
「我嗎?唉,不想這個了。」葉田氏為了再生一個也折騰了許久時間,但肚子裏還是沒有消息,這幾日她一個勁兒地折騰那倆妾侍,希冀着這兩人當中能有一人傳出喜訊。
林瓏一看就知道葉田氏對這話題興致不高,遂也識趣地不再提,眼睫毛扇了扇,她還是道:「這次枝姐兒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六嬸母,葉旭琛現在是你名下的長子,還請嬸母多費點心思替我留意他。」
「你懷疑他會?」葉田氏一點就通,臉上不禁有幾分駭然。
林瓏點了點頭,「我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六嬸母也知道為母則剛,我總得要先為自己腹中的孩子考慮。枝姐兒對我都有如此的恨意,那琛哥兒能不恨我嗎?」
會對葉田氏如此道出心底事,自然是她看出了葉田氏打內心裏也接受不了這麼一個成年的繼子,而且兩人有合夥的生意,關係自然不同一斑。
「好,我給你留意他。」葉田氏一口就應下,「我也觀察過他,自打到了我們六房來,好像也收斂了不少,你六叔父就是個心軟的,看到他乖巧,現在倒也對他上心了些許。唉,都怪我這肚子不爭氣,要不然也不會讓人鑽了空子。」
林瓏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遂安撫地拍了拍葉田氏的手,「我倒希望他真是個乖巧的,這樣一來也不會累及無辜。」
葉田氏明白她的心事,這懷孩子到生,再到養大,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林瓏有這顧慮人之常情。她自己沒得好,也就沒必要紅眼人家的幸福,遂說了些保證的話來安撫林瓏的心。
林瓏本身就不是那脆弱的人,很快就打起了心神。
早上出了這種事情,她一下午都沒心思出門,而是在家裏做着小衣裳,葉蔓君攜着葉蔓籽過來陪她,三女有說有笑的,時間倒是流逝得很快。
葉旭堯一回到府里就聽說了早上發生的事情,頓時板着臉大踏步回南園,他要親眼看到妻子安好才能放心。
一進暖閣看到兩個妹妹在坐,他也沒有停下步子,一個箭步衝到妻子的面前,「沒事吧?」
林瓏看到他緊張的樣子,嘴角綻開一抹笑,心知他必是聽說了什麼,「好得很,倒是讓如霞受了傷。」
「你沒事就好。」葉旭堯哪會顧慮一個受傷的侍女,不過嘴上還是補了一句,「如霞忠心護主,回頭好好賞她。」
「那是當然。」林瓏笑道。
葉蔓君一向端莊不會大開玩笑,葉蔓籽還是怕這長兄話也不多,所以兩人坐在那兒倒也沒有打擾夫妻倆說話。
林瓏起身,「我先去侍候你們大哥換衣裳,小姑們先坐坐,待會兒一塊兒吃了晚膳再回去。」
葉蔓君點點頭,「大哥大嫂先忙去。」
葉旭堯朝大妹微微晗首,這才與妻子進去內室,至於小妹,他自然是忽視過去。
趁着換衣的空檔,林瓏把早上發生的事情簡單陳述了一遍,「事情就是這樣,好在那露姐兒被肖家接了去,要不然這會兒也頭疼。」
葉旭堯卻是沒有吭聲,冷着臉穿上家居服,要確保妻子順利懷胎,真是一步也錯不得,半晌,他沉吟道:「我先把匪石調到你身邊,往後出門都要他跟着,在府里也一樣,他會功夫,關鍵時刻還是比侍女頂用。」想到蘇皇后身邊那武功高強的紅菱,遂又皺眉補充,「回頭我也給你找個會武的侍女或僕婦,總之得以你的安全為第一。」
「不用這麼大動干戈,我也會很小心謹慎的。」林瓏忙給丈夫派定心丸,她可比不得蘇梓瑜,哪需要這麼嚴密的保護?
「怎麼不需要?」葉旭堯將她攬到懷裏,「總之這事我意已決。」
林瓏聞言,笑眯眯地應下,這是丈夫對她的體貼,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女人要的不就是一個知冷知熱的男人嗎?比起大部分女人,她現在說是置身天堂也不為過。
葉旭堯說到做到,第二天,匪石就到林瓏身邊當了跟班。
林瓏到底還是記掛那天見過的葉氏母女,用過早膳後就出發到了玉膚坊。
這會兒生意還不太忙,林琦得閒地吃着長姐帶來的糕點,囫圇不清地道:「這幾天她們倒是沒來,姐,你問她們做甚?」
「沒有什麼。」林瓏微皺眉地挨在軟枕上,半晌,方才再道:「下回她們再出現,你着個夥計暗中跟着她們,看看她們住在哪兒?」
林琦一向也是好八卦的,忙放下嘴裏的糕點,湊到長姐的身邊,興奮道:「姐,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什麼大事,我就是想查查她們的底細,反正你照做即可。」林瓏再一次叮囑。
林琦一聽沒有八卦可聞,當即撇了撇嘴,「真無趣,好吧,我且記下。」
「這就對了。」林瓏輕揉妹妹的頭頂,「回頭你立了功,要什麼姐都給你。」
「那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別反悔。」林琦一聽有賞,當即就心熱起來,對這事也真正的上心起來。
「一大早的你們姐妹在說什麼這麼開心?」綠姨娘挑帘子進來。
「閒話家常罷了。」林瓏笑道,「二娘怎麼來得這麼遲?」
「你的生辰就快到了,我能不去準備一番?」綠姨娘瞪眼睛道,「對了,到時候是在葉府過還是回家來?」
「還是回家吧。」林瓏沉吟一會兒還是如此道,一來習慣了,二來她也不需要葉府那幾個嬸母和不對付的夫家堂姐妹來慶生給自己添堵,免得自己到時候動了胎氣。
綠姨娘一聽一臉高興地應了,還說那天要親自給林瓏做長壽麵。
林瓏笑着附和了幾句,最後話題還是轉到貝明緋的身上,對於這好友,她一直掛懷着,也不知道方辯那邊現在有消息沒有?
「這兩天我是完全沒見着貝姑娘的身影。」綠姨娘如實道。
林瓏一聽,這心又開始往下沉。
終沉不住氣,她又讓人去尋方辯過來,只是這次,方辯沒能過來,回來稟報的人說,宏門那邊已有兩天沒見着方爺了。
這會兒連方辯也不見蹤影,林瓏就更是擔心不已。
城中一戶普通人家的院子裏,貝申氏熬好了藥,紅着眼眶送到女兒的屋裏,看着女兒那遍體鱗傷的樣子,她又自責不已,都是她這個當娘的沒用,「緋兒,喝藥了。」
貝明緋睜開眼睛看向母親,眼裏仍舊有着幾分恐懼,雙手掩胸的往床角退去。
「緋兒別怕,都過去了。」貝申氏坐上床想要安慰女兒。
「別過來……」貝明緋的聲音仍有幾分恐懼,亂揮的手更是將貝申氏手中的藥碗推翻在地。
兩天前的事情仍舊曆歷在目,為了父兄,她與母親等不及林瓏那邊,私下到處托人找關係,借着玉膚坊的名義她與母親也開始拜訪權貴夫人們,希望能得到幫助。
哪裏知道會遇上這麼可怕的事情?
她一想起就會情緒激動起來,連母親都認不得。
貝申氏一把抱住女兒在懷裏,自責地大哭出聲,女兒成了這個樣子,她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尚在牢中的丈夫?這一切的錯處都在她。
方辯提着藥包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為了貝申氏不至於受傷,他忙上前拉開貝申氏,「貝夫人,貝姑娘的情緒太激動了,你現在還是暫避一下為妥,這是藥,你先拿去煎。」
貝申氏忙不迭地點頭,對於這年輕人,她現在還會計較什麼男女大防?「那緋兒她……」
「這裏交給我吧,貝夫人不用擔心。」方辯道。
貝申氏這才點點頭,仍舊一臉擔心地退了出去,在門外一回頭就看到方辯制止激動的女兒自殘,頓時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為什麼不讓我去死?」貝明緋痛苦的大叫。
「貝姑娘,你還有家人,何必自尋短見?」方辯死死地摁住她的雙手。
這個姑娘一向樂觀又向上,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也很是心痛。那在如果他晚到一步,興許她就那樣香消玉殞了,那個用鞭子折磨她的人根本就是個變態。
他混跡在世俗與江湖之間,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越是不能御女的人就越變態,為了發泄私慾,他們比一般正常的人手段要狠得多。
「我的身子不乾淨了,往後……還有什麼往後?」貝明緋哭喊着,「你說她為什麼要這麼害我?不能幫我就算了,我不求她就是……」
她恨,她的心好恨。
「貝姑娘,這都過去了,你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方辯安撫她道。
看着這般尋死覓活的貝明緋,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姐姐,那一年,被人凌辱的姐姐在哭鬧過後就投河自盡了,尚是少年的他拼盡一切地游到湖中去撈起她的身子,最後撈上來的已是一具屍體。
他抱着惟一親人的屍體仰天長嘯,仍舊是那一年,他以血起誓,一定要為姐姐報仇。
隨後他加入宏門,一步一步地接近那曾經凌辱姐姐的仇人,直到最後將他送到地府,他花了十年光陰,如今的他成為了宏爺,姐姐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不一樣,不一樣……」貝明緋心灰意冷地哭喊着。
她的前半生太過於單純與幸福,以至於後半生命運卻是如此多折。
哪怕她仍舊是處子,可她的身子曾經被那樣的變態看過,如何還能算得上是清白?那天被折磨到最後,她以為真要死的時候,方辯就那樣從天而降帶走了自己同,那一瞬間她想,如何她的良人會是他該有多好。
貝明緋眼裏漸冷的目光,讓方辯的心裏一緊,忙抱住她道:「貝姑娘,你別怕,如果你擔心沒人娶你,那我娶你,可好?」
貝明緋睜大眼睛看他,他來娶她?「不,不行的,我不是乾淨的人……」她一臉驚恐地拒絕,不能害了方辯。
眼看她又要陷入那瘋狂的自殘當中,他忙又抱緊了一些,「我方辯也不是什麼好人,貝姑娘,你若能嫁給我就是我的造化了,這輩子我就要你一個人。」
他原本打定這輩子都不會娶妻了,若不是貝明緋遇上這種事,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開口向一個女人求婚,還允諾了一輩子。
「為什麼要娶我?」半晌,怔愣中的貝明緋眼眶發紅地問他,她憎惡着自己這身皮囊,他為何仍不嫌棄?
「想娶就娶,你可願嫁我?等成親後,我們就回蘇州……」方辯給她描繪着未來的藍圖,裏面有他有她,還會有幾個小蘿蔔頭。
貝明緋響往着這樣幸福的生活,但現實卻是殘酷的,她不能嫁給他,不能害了這樣有情有義的方爺,「不,我不能嫁給你……」
「貝姑娘……」方辯皺眉還要再勸她。
「我得罪了那人,你又私下帶我逃出,方爺,我會害了你,我不能這麼自私。你是我的恩人,一再地幫助於我,我不能這麼不知好歹。」貝明緋哭着拒絕,她不能讓這樣溫暖的話沖昏頭腦,一時糊塗地應下他的求婚,以至於害得他萬劫不復。
「我不怕他……」
「可我怕。」貝明緋抓緊自己的衣襟回憶道,「在你來之前,我……我將他刺傷了,他不會饒過我的,一定會全城搜捕我。方爺,你還是趕緊回蘇州避一避,別再管我的生死。」
「我不怕他,貝姑娘,我也不會孬種地扔下你一人逃走,這樣我會一輩子都不原諒鄙視自己的。」方辯一臉鎮定地道,握緊她的手。
「方爺……」貝明緋失聲痛哭地衝進他的懷裏。
以前痴夢於鄭華翰,現在才發現原來真正的好男人就在自己的身邊,她以前肯定出門沒帶眼睛。
捧着重新煎好的藥回來的貝申氏,躲在門角處聽着裏屋的對話,臉上的淚流得更凶。她很早就認識了方辯,以前她根本就看不上這個年輕人,現在多虧他,女兒才能漸漸平息心靈上的創傷。
如果女兒真嫁給了方辯,她還有何可求?
方辯待激動過後,一臉困意的貝明緋睡下,這才踱出房門,看到在廊下站着的婦人,他做了個揖,「見過貝夫人。」
「方爺,你是認真的嗎?」貝申氏身為母親不得不問清楚,「緋兒她遇到了那樣的事情,你還願意娶她?一輩子呵護她,不讓她受委屈?」
「我方辯說過的話從來不會收回。」方辯道,「我要娶貝姑娘是出自真心的,貝夫人不用懷疑我的用心。」
貝申氏苦澀一笑,「我還能有什麼懷疑?但願你說到做到。」
現在的貝家還有什麼讓人謀的?那笑私財,比起方辯的宏門是九牛一毛,沒落的貝家女能入得方辯的法眼,她就該燒高香了。
「貝夫人放心,我方辯是一言九鼎的人。」方辯給着定心丸這個中年婦人吃。
貝申氏這才稍稍安心,「對了,外面是不是真的在搜捕緋兒?」
「還沒有放出大風聲來,我正要出去查看一下,如果風聲不緊,我打算見見葉世子夫婦。」方辯把計劃道出。
憑他一人之力要對付朝堂上的人,那是不自量力,只能借用他人的力量,而這人自然非葉旭堯和林瓏莫屬。
貝申氏神色一黯,「你且小心些,只怕已經有人在葉世子和瓏姐兒身邊盯梢了,對方知道緋兒有這麼一個強有力的好友。」
這也就是為什麼出事後,她連林宅都未回,就是怕會把麻煩帶給林瓏,尤其是那小妮子現在有孕在身,她不能這麼自私。
「嗯。」方辯應聲。
貝申氏這才看着這年輕人戴着草笠出門。
另一邊廂的林瓏正要離開玉膚坊的時候,一輛馬車在玉膚坊的門前停下,在她打眼看去時,只見到一名穿着褐色氅衣,大紅冬衣的婦人被侍女扶了下來。
兩人一照面,林瓏上馬車的步子一頓,眯眼看着來人。
「見到我是不是很驚訝?」那婦人與她隔空相望,嘴角的笑容大大的,「我還沒死呢,是不是很失望?」
------題外話------
某夢對對手指,能不能讓票票的風暴來得更猛烈些?咱別等月尾,好不?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57s 3.9339MB